老手(八)
趙泰晤跟個小狗似的拿腦袋微微蹭了蹭霧眠的脖子,讓她覺得有些癢癢的。
聽了姐姐的話,他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前慢慢開闊了。
“那……剛剛那個男人是誰?”趙泰晤小心翼翼地問道。
霧眠揉著他的頭發,說道:“樸先生,來收畫的人。”
言簡意賅,沒有多餘的一句話。
趙泰晤摟著霧眠的小胖胳膊又緊了緊,一種前所未有的慌張感漸漸籠罩著他。
那高大的男人站在姐姐身邊,目光溫柔而驚喜,滿滿都是姐姐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有什麽東西被別人窺視了,又好像自己的私人領地被陌生而強大的敵人侵犯了,這種危機感讓他覺得憤怒而暴躁。
這完全不同於對約翰的爭寵與嫉妒。
姐姐這個年紀……好像是可以再談男朋友的年紀……趙泰晤突然想到。
“姐姐很喜歡他嗎?”趙泰晤再次問道,比起宴會上紮心的訓斥,他好像更加在意姐姐的看法。
又不知怎麽的,他想到了家裏一直掛著的姐姐與那個死去丈夫的照片,他愈發心口疼。
霧眠捏了捏他的臉,說道:“姐姐喜歡趙泰晤。”
女人坐在沙發上,脊背挺得筆直,烏泱泱的長卷發慵懶地堆在了脖頸處,擋住了小半張臉。一隻手臂柔弱無骨地垂在了沙發外,另一隻白嫩細弱的手正捏著趙泰晤臉頰兩側的軟肉。
紅色的寬鬆毛衣微微起皺,領口在擁抱的時候微微下滑,袒露出了一小塊白皙的肩頭和肩頭上纖細的衣帶。
炙熱的紅與冰涼的白相互映襯,美不勝收。
她微微笑著,一雙明眸彎成了薄霧中的弦月,明明綽綽,嬌美似花,甜的跟蜜似的溫柔在眼底慢慢層鋪,慢慢延伸了他的心裏,把他那剛剛好像碎掉的心一點點地粘起來了。
末了,她那溫柔還□□碰了他的小心髒,攪亂了他那有限的思緒。
趙泰晤已經不知道這是多少次看呆了。
剛剛的不快,他好似全拋在了腦後。
此時他的心中隻有一個想法:
姐姐真好看,姐姐笑起來好甜……還有……姐姐可以一直隻對我笑隻喜歡我嗎?
趙泰晤不知道的是,這個想法已經慢慢埋在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在未來的日子裏一點點把他那顆小心髒強勢地占據,畫地為牢。
“我也喜歡姐姐。”趙泰晤小聲地說道,他小臉根已經紅透了,跟那剛剛成熟的蘋果似的,稚嫩卻香甜。
這裏的氣氛溫馨而美好,和諧到讓霧眠有那麽刹那都覺得眼前的趙泰晤跟劇情裏的壓根不是同一個人。
直到一個聲音響起:
“媽咪……那我呢……”
約翰癟著嘴,搓著小手,站在旋轉樓梯的梯口,迷迷糊糊地說道。
趙泰晤眼中的欣喜與滿足猛地收斂了起來,他微微皺眉,愈發覺得這個弟弟有些多餘與刺眼。
霧眠笑了笑,招了招手,小約翰立馬撒丫子跑了過來。
約翰比趙泰晤要瘦小一些,沒幾兩肉,霧眠一把人撈在了沙發上,狠狠朝著臉頰親了一口,說道:“媽咪也喜歡小約翰!”
趙泰晤瞪大了眼睛,別扭地拉過了霧眠的手,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臉頰,一臉傲嬌。
霧眠吧唧也親了趙泰晤一口,這小孩就跟個得到了獎勵的小狗狗,滿意地哼哼了幾聲。
約翰摟住了霧眠的腰,眷戀地汲取著媽咪身上的味道,卻突然感覺到了一束危險的目光。
他迷茫地抬頭,就看到了趙泰晤一雙烏黑的眸子正死死地盯著他。
最近怎麽了,哥哥對他總是時好時壞的……男孩子的心啊,真是海底針……
他又用腦袋蹭了蹭霧眠那溫軟的胸口,再次選擇性地忽略了趙泰晤那凶凶的目光。
還是香香的媽咪和溫柔的小默克好……
清晨,初雪。
霧眠打開窗子的時候覺得心都要化了。
微涼卻清爽的風細細撲麵,冬霧淺淺地彌漫在已經漸漸光禿的花園裏,那像棉絮一樣的雪,像蘆花一般的雪,像被吹散的蒲公英般的雪,潔白如玉軟糯冰冷的雪肆意地飄揚在空中,輕盈地降落在地麵上,屋脊上,宛如小貓般輕盈。
霧眠伸出手,雪花慢慢落在了她的掌心,冰冷一片,卻給人了一種涼瑩瑩的撫慰。
她突然起來以前在孤兒院玩雪的時候,沒有手套可以戴的手總是被凍得通紅。
孤兒院有一隻流浪狗,她就把凍得通紅的爪子戳進那隻醜土狗的毛裏取暖,那隻狗總是會被她嚇得一激靈,夾著尾巴小心翼翼地跑開。
可是回過頭來看到是她,又總是會搖著尾巴慢慢再湊上來——因為她經常給它吃的。
霧眠想到了那隻狗的眼睛,卑微而討好的,靜靜地看著她,就好像她就是它的世界一樣。
後來,那隻狗被打死了。
當著她的麵,被人打死的。
她現在都記得,血淋淋的腸子從那隻狗的嘴裏擠了出來,它的後腿還在蹬著,爛泥般的眼球還在看她,可是它的頭和腹部都已經被踩扁了,跟被壓縮了的一遝紙一樣。
它好像掙紮了有半分鍾,那漫長而絕望的半分鍾。
她抱起它的時候,一截腸子從嘴裏滑了出來,掉在了她的腳邊,黏糊糊髒兮兮的。
霧眠猛地把窗戶關上,用脊背抵住了窗戶縫隙,那種原本平靜而溫和的麵容慢慢變得扭曲了起來。
梳妝鏡正對著窗戶,霧眠從那扇橢圓形的鏡子裏,看到了那個絕色尤物般卻神色詭異的女人,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後嘲諷似的笑了笑。
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
電影院裏,無臉男側著頭,看著屏幕裏漫天雪花。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冰冷的雪片,卻隻是想要。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隻狗的樣子,又醜又小的流浪狗,和她把小手塞進那隻狗的毛裏的樣子。
那樣幸福而滿足。
他還想到了那隻狗在他腳下的樣子,好像腸子被踩出來了。
無臉男把身體慢慢放後,像是極其疲憊了,無邊無際地黑暗慢慢將他籠罩。
他得好好想想,她都喜歡什麽來著?
霧眠的扭曲可能也隻有半分鍾。
那半分鍾的刺痛把她拉回了黑暗的漩渦裏,但是也隻有半分鍾,多一秒她都不願意給。
她走到衣櫃前,看著琳琅滿目的衣服,纖細漂亮的手指慢慢拂過衣架,開始細細挑選著。
還沒等她挑選完,房門就被措不及防地打開了。
“媽咪!下雪了!”
“姐姐!下雪了!”
兩個穿著睡衣的小豆子一前一後擠了進來,小爪子抓著她的胳膊,緊巴巴地朝著她身上蹭,實在是太可愛。
“可以出去玩嗎?”
霧眠有那麽一刻的恍惚,隨即笑道:“好啊!”
“但是媽咪不能出去,太冷了,會生病的!”小約翰一雙眼睛笑起來彎彎的,跟藏著星星似的
“除非穿厚一點。”趙泰晤補充說道,滿足地將小臉貼在了霧眠的腰上。
兩個小家夥的身上溫暖而柔軟,讓霧眠覺得剛剛僵掉的身體一點點回來了。
傍晚,積雪已經十分厚了。
霧眠披著毛毯,捧著茶杯蜷縮在沙發上,看著還是花園裏堆雪人的兩個小家夥,小臉凍得通紅,卻是興奮極了。
他們特意把雪人堆在了落地窗前,讓霧眠一眼就能夠看到。
胡蘿卜當鼻子,黑色的紐扣當眼睛,在掛上一條紅圍巾,插上兩根小樹枝當胳膊,矮胖矮胖的小雪人很可愛地看著霧眠。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兩個小孩正在因為要不要給雪人再搭上一對小耳朵而爭吵。
自從趙泰晤從國內回來後,變化還是很大的,有時候成長好像就在一瞬之間,開始努力,開始學習,盡管結果是緩慢而漫長。
趙泰晤可能真的不適合從事智力工作,霧眠想到原劇情裏他是喜歡練拳擊的,就為他找了私人教練和拳擊場所,讓人教他拳擊和格鬥。
沒想到還挺適合他,教練說他很聰明,就是性子太急躁,容易不顧規則。
於是為了磨煉他的性子,又逼著他學畫畫——雖然好像沒有什麽效果。
至於約翰,霧眠的眼眸裏漸漸浮上了一層擔憂。
克爾的父親老克爾,委婉地表達了希望把約翰接回意大利,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霧眠很難說明心中的感覺,約翰太像他的父親,溫和有禮,敏感細膩,但是他又比他的父親聰明通透太多,活潑可愛太多。
可是她無法對約翰做主,他才是家族真正的繼承人。
“哎。”霧眠慵懶地靠在了沙發背上,如蔥削般的纖纖玉指輕輕放在擊打著膝蓋,眉目間淡然又糅雜了些許的擔憂。
兒孫總有兒孫福。
霧眠突然想到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不由得自顧自笑出聲來。
突然,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震動了。
霧眠接起電話,聽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霧眠,等聖誕節後我希望能夠帶走約翰。”老克爾先生說的是英語,“拜托你提前和約翰溝通好……”
老克爾的聲音好像蒼老了很多,帶著濃濃的疲倦。
“其實我希望約翰自己來選擇。”霧眠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老克爾並不意外現在的霧眠會猶豫,自從兒子死後,這個喪夫的可憐女人幾乎變了一個人,看上去嬌弱無害的樣子卻能夠扛過來自家族的審視留下約翰,還能夠借著他在美國殘餘的勢力保護地這麽好。
她那雙看上去溫柔明媚的眼睛裏,藏著太多複雜的東西了。
她和他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老克爾也停頓了半刻,說道:“這是他必須麵對的,他會同意的。”
“希望如此。”良久,霧眠說道。
“不管結局如何,你永遠都是萊姆斯家族的一份子,這是我對克爾的承諾,也是對你和約翰的承諾。”最後,老克爾說道。
霧眠點了點頭,說道:“約翰永遠是我的孩子。”
霧眠掛斷電話,轉過頭看到的就是在偷聽的趙泰晤,不安的小眼神不停朝著霧眠臉上瞅。
而約翰還在窗外給小雪人貼貓耳朵。
“姐姐,約翰要走了嗎?”趙泰晤小聲問道。
他默默裝出一副淡淡擔憂傷心的樣子,心底卻突然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與興奮,這種感受讓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有種……落井下石的樣子……
但是真的……好開心……自己可以獨享姐姐了嗎?嘿嘿……
霧眠瞅著趙泰晤的表情怪怪的,最後還是歸結在了傷心上。
“泰晤希望弟弟走嗎?”霧眠問道。
趙泰晤揚起腦袋,眨巴眨巴眼睛,慢慢地說道:“不想……我覺得約翰想去……”
霧眠一愣,說道:“真的嗎?”
“嗯嗯。”趙泰晤重重點了點腦袋,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而在窗外的小約翰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噴嚏,醒了醒鼻涕——難道是要感冒了?那我得快點進去……
這麽想著,金發碧眼的小團子邁開小短腿溜進了屋子裏,全然不知道自己正被某個人差不多大小屁孩算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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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狗子你變了。
另一篇文等我寫完論文更,果然卡文和大綱是沒有關係的。
謝謝大家的支持撒,反派的大雜燴也在寫著的,有空擠著放出來。感謝在2020-04-10 18:19:25~2020-04-12 15:53: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啊哈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