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手(七)

  趙泰晤是跟著父親的走進趙家的,他始終記得那個別墅,比他母親住的地方,甚至是比姐姐住的地方,要豪華得多。


  他站在門口,穿著最昂貴的小西服,看著那雕梁畫柱的大門,陌生而冰冷。


  他想牽住父親的手,可是當看到父親那嚴肅而莊重的目光時,他害怕了。


  “泰晤,不要給爸爸丟人。”在進門前,父親對他說道。


  趙泰晤有那麽一刻慌神,他記得那個女人曾在與父親對峙的時候,就告訴過他,自己的存在,就是父親最丟人的事情。


  平日裏那股子驕橫跋扈,到了這裏,他仿佛什麽都沒有了。


  他唯一依仗的是,父親的寵愛。


  走進宴廳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們的身上,那些他不曾見過的男男女女,或是譏諷或是打探,目光放肆地遊走在他的身體上。


  趙泰晤突然想回去了,飛過山川海洋,飛到姐姐的身邊。


  姐姐從來不會這樣看自己,姐姐從來不會把他扔在人群中間跟個猴子一樣被人看著。


  趙泰鎮大抵是第一個來跟父親打招呼的人,他微微整理自己的西裝,十七八歲的少年已經長得高高帥帥,溫文爾雅,看上去氣度非凡。


  “父親您好。這是泰晤吧。”他溫和地看著齊他腰際的趙泰晤,漆黑的眸子裏藏著的嘲諷與不屑卻讓趙泰晤看得真切。


  趙泰晤覺得很想揍他,但是此刻膽怯與無助淹沒了他,讓他隻想逃離。


  溫室花園是前段時間修好的,天氣漸漸入冬,許多嬌弱的花已經開敗了,森尼幫她在本來的花園裏開辟出了一個小溫室,生怕沒了那些漂亮的花朵,霧眠這個冬天就畫不出來畫了。


  霧眠本來是不打算這樣幹的,但是今年剛剛入冬,她就感冒了兩次,到底也不敢在外麵畫景,隻能窩在房子裏。


  “樸先生。”霧眠穿著一件紅色的寬鬆高領毛衣,毛衣的下擺足足到了大腿,包裹住了屁股,也包裹住了女人曼妙玲瓏的身材,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她的嬌媚絕色。


  紅色的毛衣看上去溫暖而可愛,襯得女人少女感十足,一個丸子頭紮住,露出了女人完美的天鵝頸和白淨嬌美的小臉,整個看上去十分可愛活力。


  隻是那一雙貴氣傲人的明眸鳳眼,將女人通身溫柔嫵媚的氣質又殺了小半,又不敢叫人把她小瞧了去。


  此時,霧眠正拿出了樸先生之前預定的畫給他。


  眼前的樸先生,並不是之前要資助霧眠的樸先生,而是那位老樸先生的兒子。


  之前霧眠拒絕了老樸先生的資助,但是老樸先生依舊對她讚賞有加,希望與她見一麵,誰曾想到沒過多久樸老先生生重病回了國內,兩人的事情就擱淺了下來。


  前段時間,眼前這位小樸先生主動聯係上了她,代他父親收購她的畫作。


  “老先生好一點了嗎?”霧眠一麵把畫布揭開,一麵詢問道。


  樸成峰點了點頭,目光卻不停地朝著女人的麵上看去,他的打量並不是帶有非分之想地打量,而是仿佛在透過她看其他人。


  “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就是癱瘓,不能下床罷了。”樸成峰回答道,莫名對著眼前第一次見麵的女人產生了很大的好感。


  跟她待在一起,覺得很舒服。


  霧眠揭開了畫,那是一幅畫在朝陽下的玫瑰,金色打底,紅色映襯,盛放地肆意凜然,璀璨奪目。


  “霧眠小姐的畫……色彩越來越大膽了……很漂亮。”樸家是書香門第,靠著古玩字畫發家,後來從商,從事的也是文化藝術領域,在國際藝術界的名譽很高。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要大她五六歲,玉樹臨風,儀表堂堂,屬於那種事業有成,教養極佳的成熟男人。


  在經曆了之前的反派們,霧眠覺得相當大一部分男人不可能入她的眼,但是和眼前這個男人相處,她並沒有覺得什麽不適,隨意聊天中,很多觀點——不管是畫畫上,還是生活上,兩人都有些不謀而合。


  “很感謝您,家父一直想見您,如果您回國的話,希望您能與父親見一麵。”樸成峰說道,他知道李霧眠身體也不好,見麵這種事情隻能隨緣了。


  霧眠禮貌地微笑著說道:“這幅畫就當我送給您父親的吧……見畫如麵,如果有機會回國我會去見他的……希望他早日康複。”


  她這幾年的畫其實很少,這位樸老先生也算是很有心了。


  前兩年他曾經與她通話過,隻是剛剛約好見麵人就沒有音訊,她也是在樸成峰聯係了她之後知道那位老先生中風癱瘓了,當時她對這位老先生就很有好感。


  後來她忙著照顧兩個小屁孩,期間又生病了幾次,就把這件事情放在腦後了。


  如今他千方百計地想要她的畫,她不如就做個送水推舟的人情,也許以後回國還真的需要人家的幫助。


  這倒是意外之喜,樸成峰知道現在李霧眠的畫被炒的價格已經很高了,這兩年她流出的畫隻有三幅,都被不同的人收購了,他們不趕巧。


  樸成峰對霧眠也是有好感的,見她是真心實意的,也沒有就再推脫。


  兩個人隨意聊著天,愈發覺得投機,不知不覺都到了傍晚。


  趙泰晤回家的時候遠遠地看到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女人站在玄關門口,紅色的寬鬆毛衣襯得整個人看上去溫暖而陽光,平日裏病態慘白的小臉此刻也染上了些許的紅暈,柔化了那雙明眸的鋒利,嬌媚動情,宜嗔宜喜。


  男人站在她的對麵,高大而英俊,笑意盈盈,兩人仿佛是相識很久的朋友,看上去還很般配。


  趙泰晤突然覺得心有些疼,比上飛機前父親的訓斥還讓他心疼。


  好像有什麽東西,霹靂吧啦地在胸腔碎了一地,哇涼哇涼的。


  霧眠側頭,恰好瞥到了一個委屈巴巴站在大門口,縮著爪子的小胖墩正在看她。


  霧眠一驚訝,怎麽提前回來了?

  她遠遠地喊道:“泰晤?”


  那一聲輕柔而微微急切的聲音,引得趙泰晤心頭一顫。


  那男人也注意到了他,轉過頭來好像詢問著什麽。


  趙泰晤站在門口有些別扭地看著那個男人,那男人西裝革履,彬彬有禮,看上去氣度非凡。


  很快,兩人朝著他走來。


  “怎麽提前回來了?”霧眠下意識地拉過趙泰晤的手,兩隻胖乎乎的爪子冰冷冰冷的,她細嫩白皙的大手牽住了他的小手,慢慢溫暖著他。


  霧眠打量著眼前的孩子,還穿著單薄的襯衫和小西裝的外套,烏黑的眼睛卻望向了她一旁的男人,莫名還有些敵意。


  她把趙泰晤拉進自己的懷裏,對著樸成峰說道:“樸先生……今天麻煩你了……”


  “還叫樸先生嗎?叫我成峰吧,或者是成峰哥,都可以。”樸成峰笑著說道,兩人相談甚歡,他對眼前的女人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念頭,但是卻總覺她有莫名有種引力,讓他忍不住想靠近她……無關美貌,無關利益……


  “好的,成峰哥。”


  “那我先離開了,下次見。”樸成峰伸出手,和霧眠最後握了一下。


  霧眠也笑著點頭,眼前的男人比她想象中的好相處的多:“送客。”


  她吩咐著老管家把客人送走,然後才牽著趙泰晤進了屋子。


  樸成峰坐上了自己的車,莫名回想到霧眠懷裏那個孩子,覺得有些不舒服……看著小小的,怎麽眼神跟狼崽子一樣凶……


  “怎麽穿的這麽薄?”霧眠吩咐著下人去放好洗澡水,準備一些吃的,現在天氣很涼了,她真怕趙泰晤生病。


  趙泰晤看著女人忙忙碌碌吩咐人的樣子,忽的鼻頭一酸。


  “怎麽了?”霧眠坐到沙發上,把人拉進了自己的懷裏,捏著他的小手,“誰欺負我們家小霸王了?”


  趙泰晤聞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苦味,有種前所未有的安心,他伸開手摟住了霧眠的脖子,把小腦袋抵在她的肩頭,乖巧地不行。


  霧眠拍了拍他的背,接著問道:“都是能揍比自己年紀大的學長了,還會被人欺負?是誰?我去幫你揍他?”


  良久,趙泰晤小聲地說道:“爸爸說我……說我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小男孩的聲音軟糯軟糯的,帶著幾分委屈。


  霧眠哭笑不得:“你是要上台唱戲還是怎麽的?”


  “哥哥叫我彈鋼琴,我不會……你教過我很多次了,可是我還是不會……”趙泰晤回想著父親不在的時候,哥哥帶走了他,叫他在一幫富家子弟麵前彈鋼琴。


  他學不會,他不想彈,他想離開。


  他們卻不讓。


  最後他發脾氣砸東西了,得到的卻是父親狠狠地訓斥,而自己的母親根本不敢見他。


  越說趙泰晤越委屈,哪裏還見平日裏的囂張。


  霧眠聽了也是無語,但是並不意外,財閥世家裏同父異母的孩子,能同心才有鬼。


  趙泰晤小心地打量著姐姐,生怕她也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東西。


  霧眠抽出紙巾擦了擦他馬上就要掉下來的金豆子,很認真地說道:“你又不是戲子,他們叫你彈鋼琴你不會不喜歡大可直接說,用不著顧著任何人的臉色,包括你父親。你是你,沒有人能逼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也大可不必去討好他們。”


  “可是父親說我丟人……”


  “哪裏丟人?不過是生氣罷了。”


  “那……那我做錯了嗎?”趙泰晤還是覺得心裏悶悶的,難受極了。


  “你太小了,不能處理這些事情也是正常的。有錯的是他們,他們欺負你是一個弱者,是個小孩子,欺負宴會上沒有人幫你,才激怒你的……”霧眠細細跟他分析著這些事情背後藏著的東西,想要一點點地把他教成自己希望的樣子。


  “我不想當弱者……”聽了姐姐的話,趙泰晤慢慢豁然開朗起來,隻是他仍舊咬了咬牙說道,他聲音憤憤的。


  霧眠微微笑了,摸著他頭發,緩緩說道:“其實泰晤啊,這個世界還有一個道理,當你足夠強大的時候,哪怕是錯的也是對的……你不必理會這些汪汪叫的小狗,你要做的是變得強大而努力,活出自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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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小約翰下一章暫時下線。


  最近有兩個論文要寫,一個還是高達8000字以上的,令我絕望,寫小說我可以按大綱寫出來很多字,論文真的殺我。(孩子們一定要善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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