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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即地獄(二十三)

  解剖室內,一群學生抱著筆記本,全副武裝地緊跟著教授的行動,對一具新鮮的屍體進行著解剖演示。


  老教授手法嫻熟,遊刃有餘,看得一眾學生歎為觀止。


  霧眠抱著筆記本,站在教授最近的地方細心地記錄著,作為助手她偶爾也會給出自己的一些解釋。


  突然,蒼白的屍體上出現了點點血跡,宛如綻放的梅花,開在了屍體裸露的肌膚上。


  老教師有些疑惑,剛抬起頭來卻聽見了學生們的一陣驚呼:“學姐!”


  霧眠摸上了自己的臉,再放開手,已全是鮮血,她有些勉強笑了笑,說道:“沒事……”


  話音剛落,一陣眩暈襲來,霧眠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額頭磕在了手術台的邊角,淡淡的血跡滲出。


  學生們嚇壞了,老教授也有些驚訝,場麵一片慌亂。


  這時衝出了一個男生,簡單地檢查後那人一麵抱起了霧眠,一麵喊道:“去醫院!”說罷,便把人從解剖室抱走了,連衣物與鞋子都沒有換下。


  霧眠感覺自己十分不舒服,五髒六腑好像被棍子攪動著,和著血肉像是攪和粥米一樣,雜亂無章地,讓她十分不舒服。


  而最讓她不爽的是,她又什麽都做不了,除了細細感受這其中的痛苦,再無其他。


  這種漫長的折磨,可能像淩遲的處死,絕望的不是刀下人頭落地的那一刻,而是刀尖懸在脖頸上方遲遲不肯落下的那一刻,最絕望。


  “霧眠!小心!”熟悉的聲音響起。


  霧眠心裏想:這種回憶從前的戲碼特麽有完沒完啊。


  有什麽重力把她拉進了那人的懷裏,霧眠看不見什麽,感受與聽力卻十分清楚。


  在落入那人懷抱的那一刻,所有痛苦好像都走遠了,她的身體變得輕盈而安靜。


  “謝謝……”


  這是英雄救美的戲碼,隻是,也是刻意安排的戲碼。


  眼前慢慢清醒,二人還保持著相擁的樣子,車水馬龍的道路旁,霧眠透過抱著自己的男人的背後,看見了另一個人。


  他帶著鴨舌帽,手裏攥著一把氫氣球,霧眠看不清楚他的眼角,卻能帽簷下看到他嘴角的微笑,恰到好處的弧度,迷人而危險。


  他挑出一顆紅色的氫氣球,慢慢鬆開手,氫氣球緩緩飛向天空中,像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小太陽,突然,氫氣球爆炸了,一聲巨響,破碎的紅色像是漫天蓋了下來。


  可是街上的人好像都沒有察覺,隻有她看見了。


  氫氣球破碎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也破碎了。


  醫院裏病房裏,各種儀器滴滴作響,霧眠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身邊的東西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掛了,其實也不至於馬上,還有那麽一些日子。


  她艱難地挪動了一下的身體,呼吸著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醫院空氣。


  霧眠在心裏問道:檢查結果出來了?

  0244:是的,您的日子卻是不多了。


  霧眠有些煩躁,說道:知道了。徐文祖呢?

  0244:正在趕來的路上……主人,保重……


  霧眠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就是一場惡戰了。


  病房外。


  “毛霧眠的家屬?”護士拿著檢查單緩緩走了出來。


  一個陽光高壯的男生立馬走上前,“這裏,這裏。”


  “你是她男朋友?”護士狐疑地問道。


  張權植想了想,還是含糊地點了頭,說道:“她怎麽樣了?”


  “通知一下她的親人吧。急性白血病晚期,日子不多了……病人醒來了,可以進去探視。”護士一麵說道,一麵把手中的檢查單交到張權植的手中。


  “等等?你說……”張權值陷入了深深的震驚,怎麽會……


  他拿著手中的檢查單,感覺自己像是拿了一個燙手的山芋,掌心一陣火辣辣的疼。


  他透過病房的玻璃,看到醒來的霧眠正朝他招著手,他猶豫了一下,收起震驚的表情走了進去。


  “學姐……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張權植恢複了以前嬉皮笑臉的樣子,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我都知道,不要在學校裏亂說好嗎?這是我的私事,我不喜歡別人知道。”霧眠打斷了張權植的話語,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威脅。


  “學姐……”張權植覺得心裏堵堵的。


  “請讓我安享晚年,可以嗎?”霧眠微笑著說道,語氣中已經透露出了些不耐煩,“你幫我的事情我會記住的,入土之前會回報你的,你想要什麽?”


  張權植撓了撓腦袋,他覺得自己完全不能消化這件事情,“學姐,不用,但是你……”


  不必要的感情線一定要快刀斬亂麻,霧眠秉持著上一個世界的教訓,下了逐客令:“我的愛人馬上就要來了,辛苦你了。”


  “愛人?”張權植有些迷惑,不解地看著霧眠。


  “男人,這個可以理解吧。”霧眠覺得自己現在十分暴躁,她隻想看到徐文祖,別的什麽也不想,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態度很差,可是見不到那個人,她總覺得心底空勞勞的,特別不安。


  察覺到了霧眠的煩躁,張權植還是鼓起了勇氣:“學姐,那我先照顧你吧……”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病房的門被另一個人大力打開。


  霧眠心念的身影終於出現了麵前,男人明顯是匆忙趕來的,平日裏整潔的襯衫此時因為急忙的動作而變得皺巴巴的,頭發淩亂地像個剛剛打鬧完的小孩,連查牙時的白大褂都沒來得及脫下,整個人像是穿越而來的。


  他三步並兩步走到了霧眠的麵前,眼中還帶著一絲迷茫與不安,瞬間讓霧眠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看到了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怎麽了?”男人的氣息還不太穩定,帶霧眠的老教授曾經也是他的老師,老教授是知道他們二人的關係,霧眠一出事立馬便給他打了電話。


  霧眠拉過他的手,笑著說道:“沒事。”她的笑容甜甜的,眼中卻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


  徐文祖反手緊緊握住她的小手,把人摟到了懷裏。


  兩人目無旁人的親昵,讓房間裏的另一個人備顯尷尬。他小心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好像也是醫生的樣子,不太看得出年紀但是一定不小了,更像是霧眠的叔叔一類的人。男人高大帥氣,冷麵白皮,英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細框金絲眼鏡,哪怕是匆忙趕來,整個也看上去斯文優雅,像是西方古老家族的貴族成員。


  張權植捏著手中的檢查單,不知怎麽辦。


  “他是誰?”徐文祖終於發現了房間裏多餘的人,目光像兩片鋒利的刀片,掃了過去。


  “我的學弟,今天送我過來的……”霧眠有些有氣無力,最近她都是這個樣子,“謝謝你,你可以回去了……”


  張權植被男人的目光嚇了一跳,看似溫文儒雅的男人目光卻像三尺寒冰,他點了點頭,打算退出房間。


  “霧眠的學弟啊……謝謝你,可以把手上的東西給我嗎?”徐文祖攔下了要離開的男生,收斂了目光,微笑著溫和地問道。


  張權植下意識地看向霧眠,隻見霧眠點了點頭,似乎並不忌諱。


  張權植吞了口口水,將手中的檢查單交給了徐文祖,然後立馬離開了房間。


  兩人的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開徐文祖的眼,他拿起檢查單,還沒有來的及看,就感受到了霧眠扯他衣角的力量。


  “回去看好嗎?”霧眠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我想回家。”也許真的生病了,她覺得自己特別脆弱,好像馬上就要碎開了。


  男人握著檢查單的手慢慢收攏,他壓下眼底漸染的瘋狂與怒意,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抱起病床上的女人之間走出了病房,走出了醫院。


  小花園裏,霧眠裹著毯子正在曬太陽,膝蓋上正放著徐文祖送她小貓,小貓比來的時候已經長了一倍,虎頭虎腦地長得很是可愛,一雙碧綠的眼眸更像是裝下了星空般美麗。


  擼著毛曬著太陽,霧眠感覺自己真的是在安享晚年。


  今天是徐文祖知道她得病的第七天,是感化值降到10的第四天,是他重新殺人的第二天。


  懷中的小貓蜷縮在霧眠的懷裏,看上去憨厚可愛,小貓無意識地翻身,露出了自己的肚皮。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小貓的肚子上有一條一指長的刀傷,縫好的線還沒有拆封,腐爛的肉被割除,新鮮的肉正在長出,小貓的四肢爪子被包裹了起來,也戴上了伊麗莎白圈,防止它舔咬抓撓傷口。


  難得冬日的晴空美麗溫暖,霧眠卻是半點欣喜也提不起來。


  一手好牌被她打得稀巴爛,她也算是個人才了。


  第356次歎息後,霧眠再次咳出了血。


  這垃圾劇情,得病真是太痛苦了,想要徐文祖的抱抱,可是這個野男人又不知道擱哪兒蹲守獵物去了,這一個周幾乎都沒有太理她。


  窩在懷裏小貓伸出腦袋好奇地舔著霧眠手腕上的牙齒手鏈,全然沒有因為肚子上的傷口而受到什麽陰影的樣子。


  0244,可以幫我查出徐文祖現在所在的地方嗎?霧眠在心裏召喚神獸。


  0244:可以的,主人您的日子真的不多,要抓緊時間啊,任務如果失敗了……


  霧眠:知道了……


  霧眠躺在椅子上,蒼白的小臉看上去淡定而冷靜。


  傍晚,霧眠開著車到了郊區的一處廢棄工廠。


  她穿著黑色的襯衫,和長褲,帶著黑色的鴨舌帽與口罩,整個人全然籠罩在了黑暗中。給車上鎖的那一刻,車燈亮起,照著她蒼白的臉愈發脆弱與病態。


  她走向廢棄工廠,按照0244的路線艱難地尋找著徐文祖新開發的獵殺地。


  到了工廠的地下冷藏室時,霧眠發現徐文祖並沒有上鎖,借著手機的光亮隱約還能看見地麵上有拖拽的血跡。


  她費了一番力氣才打開了冷藏室的大門——久久被廢棄,冷藏室已經沒有人在用了,但是裏麵的溫度確乎比她想象的還要低。


  冷藏室很大,到處是塑料的布簾,長短不一,上麵布著棕黑的汙跡,已經看不出那是什麽了。


  霧眠撫開層層的塑料簾子,那觸感就像是撥開死人的屍體。


  終於在冷藏室的最中心,看到了一個被綁的嚴嚴實實的人——一層層的塑料膜把他覆蓋著,像是蠶蛹般。


  霧眠歎了一口,這是什麽新奇的手法。


  她走上前,才看見了那人的臉,不是別人,正是張權植。


  霧眠皺眉,還好她今天趕來了,張權植可不是之前那些在考試院被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的螻蟻啊,家裏有權有勢,還是獨子,這要是死了必定會給徐文祖帶來不少麻煩。


  她伸手試了試他的鼻息,還有呼吸,雖然很微弱,但是一時半會兒肯定死不了。


  霧眠艱難地拆開綁著張權植的繩子和塑料,把他放在了那種推運貨物的小推車上——這一係列的動作讓霧眠不停地喘氣,身體確乎是累極了。


  她把人推上二樓,藏起來後回到了冷藏室——今晚徐文祖一定回來的,她相信。


  傍晚,牙科診所內,隻剩下了徐文祖一個人。


  坐在工作室的辦公桌前,他一遍又一遍打磨著曾經的那些牙齒,好像這樣就能消滅掉他心中的煩躁。


  沙沙沙。


  嘭。


  突然,燈熄滅了,房間內陷入了一片黑暗。


  那是跳閘的聲音,徐文祖握著牙齒的手微微收緊,黑暗讓他愈發沉鬱而扭曲。


  他起身,走到走廊深處的電閘口,手剛剛放到板扣處——隻要按上去,燈光就恢複了。


  不知為何,他猶豫了,手指放在板扣處,卻遲遲無法向上按去。


  “還在猶豫嗎?”突然一個聲音問道。


  徐文祖愣住了,他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一個黑影站在走廊的入口,正朝他一步步走來。


  “還在猶豫嗎?”那聲音再次問道。


  “嗬,”徐文祖笑了,他放下了手,轉過身依靠在牆壁上,靜靜地等待那人的靠近。


  那人站定,取下寬大的帽子,露出了他的臉。


  “你差一點就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了。”那人再上前,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徐文祖的臉,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癡迷與憤怒。


  那張臉不是別人,正是徐凱。


  徐文祖打開他的手,冷笑著說道:“你算什麽東西。”


  “殺了那個女孩吧,你就是最完美的了。隻有殺了她,她才不會離開你。”徐凱靠近徐文祖的耳邊緩緩說道,“這是我教你的,你不要忘了。”他的聲音是那樣扭曲而詭異,宛如地獄的靈曲。


  徐文祖沉默。


  “你還在猶豫什麽?這不是你一直想幹的事情嗎?你難道覺得你是正常人嗎?”徐凱有些憤怒,他不安地咆哮著,質疑著徐文祖的優柔寡斷。


  “小時候你不喜歡纏著她的那隻貓,你殺了它;你不喜歡她的父母,你讓我殺了他們;怎麽長大了,你還不明白,隻有殺了她,她才屬於你,隻有死人不會撒謊不會逃走,隻有這樣才沒有人能幹擾你……”


  噗。


  徐凱停止了說話了,他睜大眼睛看著徐文祖,胸口上插著一把小刀,隻是沒任何鮮血流出。


  他笑了,無聲地笑著。笑到嘴角仿佛要撕裂了一般,笑到嘴角仿佛要咧到耳後一般。


  “你不殺她,她也活不了。”徐凱沒有張嘴,那句話卻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那張徐凱的臉,慢慢演化,慢慢脫落,變成了徐文祖自己的臉,同樣的偏執與瘋狂,顯現在同一張臉上。徐文祖看著那個瘋狂笑著的“徐文祖”,目光微微閃動。


  他抽回手術刀,看著“徐文祖”大笑地朝後退去,慢慢化成煙沫。


  他閉上眼,深呼吸著,再睜開眼睛,已是血色翻湧。


  徐文祖打開冷藏室的那一刻,他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腳還沒有踏入房間,他就愣住了,接著是手鏈的震動,牙齒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脆響,好似不耐煩的等待,正無處宣泄。


  徐文祖舔了舔嘴唇,走進了冷藏室。


  透過層層的塑料布,他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躺在手術台上,一隻白淨的手腕正轉著那條牙齒項鏈,借著月光,光滑的牙齒泛著寒冷的光澤。


  撫開最後,一層布簾,他終於看到了她。


  女孩翻坐在手術台上,衝他淺淺地笑著,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一笑起來,露出了帶著血絲的牙齒和因為疾病日漸削薄的牙齦。


  像是吃人的怪物,張開了嘴。


  兩人隔了不遠,卻無人再上前,好像都保持著安全距離,在做最後的博弈。


  “徐文祖,對不起。”霧眠率先打破僵局,她聳了聳肩,撒嬌地說道。


  徐文祖沒有說話,他細細看著女孩的模樣,明明這裏隻有兩個人,他卻覺得很嘈雜,耳邊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隆隆作響,令他煩躁。


  “你不過來嗎?我把你的獵物放跑了……”霧眠晃著兩條小腿,悠悠地說道,隻是她覺得胸有些悶悶的,不太舒服。


  徐文祖仍舊沒有說話,他好像聽不到她在說什麽一樣,他把一隻手伸進了西裝的褲兜裏,輕輕摩擦著那把手術刀上的花紋。


  他現在覺得十分煩躁,身邊的聲音太吵了,腦子好像有無數的自己在爭吵在打鬧,不可開交。


  霧眠歎了一口,跳下了手術台,慢慢走向他。


  女孩一點點靠近,他卻沒有忍住退後了一步,撞到了身後的塑料布簾。


  “不要往後去了,親愛的……”霧眠走上前,雙手放在了他的耳邊,捂住了他的耳朵。那一刻,徐文祖覺得世界安靜了,全部都安靜,對上那雙碧綠的眼眸,他被前所未有的安靜籠罩著,女孩的身體柔軟而溫熱,貼著他已經冷透的襯衫,微微有些顫抖。


  徐文祖有些緊繃,喉結上下滾動著,“你怎麽在這裏?”男人的目光有些不定,她卻能看見他極力壓製的血色與陰鬱。


  “親愛的在哪裏,我就在哪裏。”霧眠笑著說道,目光靜靜跟隨著徐文祖的眼。


  “可是你還是要離開我。”徐文祖笑了,他揚起頭,慢慢掙脫開女孩的手,語氣有些無力,笑容卻愈發扭曲。


  “親愛的,我不是說過你不可以騙我嗎?你不是也說過隻要我不殺人,你救永遠屬於我嗎?你隻能是我的……”徐文祖的手慢慢覆上女孩纖細的脖頸,那是人類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最能試探的地方。


  男人喃喃地念著,仿佛不關是說給女孩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所以,殺了我吧,徐文祖。”


  女孩的聲音輕輕地,像是一片羽毛,一片雪花,輕飄地落了話音。


  徐文祖的手愣住了,他停留在女孩的脖頸上,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


  “殺了我吧,被病折磨死那樣一點也不酷。”


  “我是為你而生的……死亡不能奪走我,病魔不能奪走我,隻有你有這個權利。”


  “殺了我吧,把刀捅進我的心髒,讓我成為你,隻有我能成為你,他們,他,都不配。。”


  他的瞳孔閃動,像是經曆了一場海嘯颶風,眼底一片荒蕪破碎。


  女孩微笑著,慢慢把頭貼在了他的胸膛上,男人的心髒猛烈地跳動著,一下比一下用力。女孩指著男人的心髒說道:“我會在這裏,永遠都在……我會保護你,他們再也不能傷害你,吵到你……”


  “親愛的,我想要成為你,隻有你能看見我,隻有你能聽見我說話,隻有你能撫摸我,隻有你有我的記憶……”


  女孩的手慢慢覆上男人的麵龐,順著下巴開始描繪他的輪廓,像是要記住最珍貴的東西,唇,鼻尖,眼,眉毛,皺紋,鬢發,一絲絲一點點她都不願意放過。


  男人呆愣在了原地,他對上女孩的眼睛,那雙碧綠的,從縫隙裏奪走了他的一切的眼睛,此時已經蓄滿了淚水,溢出的淚珠順著女孩的臉頰滑落,宛如貝殼吐了珍藏一生的珍珠。


  可是此時女孩的目光卻如此熟悉,那樣偏執而瘋狂,沒有痛苦,沒有害怕,目光裏閃爍著的,是期待與欣喜,是不顧一切的占有。


  “是不是我做的錯事太多了……所以你還是要離開我……”徐文祖伸手想要幫她擦幹淨淚水,卻怎麽也做不到,他的手顫抖著,語氣變得稚嫩而不安。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是我此生有幸遇見了你。我不會離開,在你的世界裏,我無處不在……把我鎖在你的世界裏,我們永遠不分離。”霧眠踮起腳,輕輕吻在了徐文祖的唇上,淚水順著唇縫滑進了徐文祖的嘴裏,他舔了舔,鹹鹹的——他想起曾經在床上的時候,他吻過很多次她的淚水,可是為什麽那時的味道他都想不起來了。


  “這不是也是你一直猶豫的事情嗎?死亡不是結束,而是新生。”


  也是我的解脫,你的解脫。


  霧眠緩緩加深這個吻,第一次,她學著徐文祖吻她的樣子,狠狠地吻著他,唇齒之間的咬蝕像是要烙下最深的烙印,那樣強勢讓而充滿占用欲。她同樣不能容忍啊,她也想他完全屬於她,而不是痛苦地糾結著。


  一吻終了,霧眠勾著他的脖子,唇湊近他的耳邊輕聲說道:“我要你也屬於我,完完全全的。我才是你最完美的作品。”


  “好。”徐文祖抱住女孩,良久,說道。


  他笑了,好像想到了什麽幸福的事情,滿足而歡愉。


  他拿出那把精美的手術刀,慢慢抵到了女孩的脖頸上,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這樣的畫麵,鮮血噴湧,像是盛放的花朵。


  霧眠手的覆上他握著手術刀的手腕,笑著說道:“我愛你……你可以說一次我愛你嗎?我從沒聽你說過。”


  “我一直覺得"你是我的"這句話比"我愛你"更加動聽。”男人喃喃道。


  “你是我的。”女孩輕聲說道。


  “我愛你。”男人說道。


  別害怕,親愛的,往後,我與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同在,再也沒有什麽能讓我們分離。


  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如此滾燙的鮮血。


  像是夏季傍晚猛然下起的熱雨,帶著蒸發的水汽,澆滅整個煩躁的大地。


  這是第一次,他感受從溫暖到冰冷,從柔軟到僵硬隻需要那麽短短的時間。


  像是被拿出冰箱的食物,腐爛的速度比你想的還要快。


  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有什麽東西從他的眼睛中流了出來,他舔了舔。


  像是她吻他的時候他嚐到的味道一樣的。


  他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直到天亮了,細細的陽光撒了進來,五光十色,還飛舞著微小的塵埃,像是人間白日的星辰,像是天神的光輝誤落人間。


  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聲說道:“徐文祖,該走了,小孩子是需要陽光的……”


  他抬頭,看見她站在陽光下,金黃的長發如異色的海藻,隨著頭的擺動揚起漂亮的弧度,碧綠的眼眸生動明媚,淡淡的雀斑點綴在紅潤白淨的臉龐上,她穿著碎花的裙子,右手手腕上帶著一條牙齒手鏈,隨著手的揮動發出清脆的響聲,她笑著說道:“你看,你下手的時候幹嘛挑動脈,這血噴的,回去洗衣服多麻煩……”


  世界好安靜,隻有女孩的聲音占據他整個大腦。


  徐文祖愣了愣,他緊緊收攏懷中的人,像是抱著什麽珍寶,笑著說道:“好。”


  陽光下的女孩也笑了,碧綠的眼眸眯成了一條月牙,透著貓一樣的狡黠與乖順。


  他抱起懷中的人,慢慢走出了冷藏室,出現在陽光下的女孩緊緊跟著他的步伐,小嘴嘰嘰喳喳地:“對了,張權植我給藏在儲物間,你一會兒記得給警察打個匿名電話,別把人悶死了……”


  “還有,今天是尹宗佑出新書《雨夜鐵錘殺人魔》的簽售會,這可是我給他的故事模板……處理完屍體你可得帶我去一趟……”


  “還有!以後我可真就跟你寸步不離了,你可不許再出去禍害別人……你隻能禍害我……”


  “今天總能吃冰淇淋蛋糕了吧,慶祝一下我脫離病魔……”


  “對了,咱們家的貓,你可不能動不動給人,哦不,給貓肚子上劃一刀了……太凶殘了……”


  “好。”


  好。


  你說什麽都好,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死亡不能奪走你,病魔不能奪走你,他們不能奪走你。


  隻有我有這個權利。


  小別墅裏,已經長大了的黑貓因為一夜情懷孕了——他們一直沒有給他取名字,因為懶得想,它的肚子上還有那一條一指長的傷疤,但是顯然它已經不記得是誰幹的了。


  此時它正拖著大肚子,在花園裏曬著太陽。


  客廳裏,男人坐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疊交,膝蓋上正放著一本書——《雨夜鐵錘殺人魔》。男人看得很專注,但是好像對劇情有些不太滿意,眉頭始終緊蹙著,男人生的煞是好看,冷麵白皮,玫瑰唇色,一幅細框金絲眼鏡架在高聳的鼻梁上,斯斯文文。他保養得十分得當,一件緊身的高領毛衣襯出了他結實的肌肉,昭示著男人的自律,翻閱書頁的手潔白無瑕,好似沒有溫度的藝術品,節骨分明,修長有力,左手手腕上還戴著一個獨特的牙齒手鏈。


  男人依靠在沙發上看書的模樣透著淡淡的慵懶與隨性,整個人平和極了。


  門上的風鈴微動,一個嬌小的身影從花園跑了進來。


  “徐文祖,你說黑貓生下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子的?我調查了咱們家附近所有的公貓,我覺得很有可能就是跟那個白貓生的,白貓眼睛是黃色的,有沒有可能生出一隻異瞳牛奶貓啊……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現在可隻有你能看見我,聽見我,你還不理我……”女孩崛起嘴,十分不滿。


  徐文祖拿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指著書中的一個名字問道:“親愛的,我覺得你可能需要解釋一下。你說這本書是以你說的故事為原型,裏麵這個叫太九的男人是怎麽回事?”


  女孩一愣,大大的眼睛裏裝滿了大大的疑惑:“泰九?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那個,我還有事情,我先走了……”女孩揚起假笑,打算悄悄溜走。


  “你要是不說我就把貓扔了……”徐文祖合上書本,微笑著威脅女孩,“我覺得這個角色很鮮活,好像真的存在一樣……”


  “那是尹宗佑寫的好,你給我的靈感,他不是還寫了你嗎……”女孩討笑著說道,走上前為徐文祖捏著肩,頭輕輕放在了他的頭頂。


  陽光撒進客廳,照出了地上隻有一個孤零零的影子,影子好像是孤單的,可是人卻不曾感覺到孤單。


  她存在於他的腦海裏,他的幻想裏,他的血液裏,他的生命裏,生死相依,彼此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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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罵我,hhhhhh(強顏歡笑)。


  一開始想這個故事就是這樣的結局,我並不覺得死亡是結束,她會永遠存在他的腦海裏,就像是徐文祖考試院裏的所有惡人都可能是尹宗佑的想象一樣,最後尹宗佑也與徐文祖成為了一體。


  曾經好像是看三體的時候,看過一段情節,一個作家因為陷入了自己創作的故事裏,他看到了故事裏的女主角真的出現在了他的生活了,盡管都是幻想,但是那個作者仍舊度過了一段寶貴而美好的時光。


  我覺得幻想沒什麽不好,因為有的人連這樣獨一無二的幻想都不曾有過。


  徐文祖本身的人設就是毀滅傾向,他能為了黑化尹宗佑弄死自己,同樣霧眠也能為了他毀滅自己,一些情節BUG修複解釋會出現在番外中,大家不要罵我.hhhh。新年快樂啊hhhh,我去寫VIP了hhhh。我愛你們,不要罵我。感謝在2020-01-12 23:07:19~2020-01-14 23:00: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棉花糖 10瓶;Em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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