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各執一詞
在端午節的時候,清歡帶著落雁去山裏的茅草屋,兩個人在樹下入眠,坐下來相對著吃應節的粽子,相處得非常愉快。落雁就是在那一天,模糊地知道了清歡的身世,他的爹娘都早早就已經去世,獨剩下他一個人生活。
當她在屋子裏抹洗的時候,清歡身為主人,卻躺在了大樹底下睡覺。
她隔著從樹葉的縫隙投映下來的陽光,注看著他入睡之後的容貌,發現他無論是膚質還是五官,都不像是普通的下人出身,他是真的長得非常好看。從那時候開始,她就隱約地意識到,他的身上背負著一個不能告訴她的秘密,突然之間離開楊府,或許為著的也是這個原因。
與歸靡一起坐在麵攤裏麵,落雁把茶杯遞到唇邊,然後眼角的餘光捕捉到的身影,正是那天她跟清歡幾乎要離開山間的茅草屋,突然之間出現的那個中年漢子。他身形的強壯不輸歸靡,但是眉心下麵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所以當眉毛擰結起來的時候,樣子顯得格外的凶猛。
清歡稱這個漢子為“洛叔”,他們之間似乎是很親近的關係。
落雁一下子整個人都頓住,她看到了洛叔,是不是意味著清歡有可能在附近?即使他們沒有在一起,洛叔也一定會知道清歡的下落。
她霍然地站起來,但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之上,一下子就不見了洛叔的身影。
即使追上他詢問到了清歡的下落又怎樣?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夜,他們之間幾乎是不歡而散,或許他再也不願意跟她見麵。
落雁悵然地重新坐回了位置之上。
“汪汪!”
身邊的大黃狗的吠叫聲,把她的注意力都喚了回來,落雁抬起頭正好與歸靡沉沉的黑眸對碰上。
他的眼中帶著詢問,顯然是在等她解釋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事。”
落雁輕輕地搖頭,她隻把清歡當作兄長、朋友,但他對她並不一樣,所以她難以啟齒向歸靡解釋。或許她跟清歡以後都不可能見麵,既然是已經過去的事情,她和歸靡現在的日子過得好好的,她不想再節外生枝增添他的困擾。
“兩碗牛肉麵送到!”
夥計捧著托盤,手腳伶俐地把兩碗牛肉麵送了過來。
落雁拿起了一雙筷子,帶著掩飾的心情遞到歸靡的手中,然後輕聲地開口說:“歸靡,吃麵吧。”
歸靡接了過去,平靜地點了點頭。
落雁埋下了頭去吃麵,他灼灼的目光讓她感到不自在,盡管她對清歡從來沒有男女之情,但她的心裏還是感到了愧疚。
清歡曾經強吻過她,有力為此幾乎跟他打了一場架。
假若把這件事說出來,歸靡一定會心存介蒂,到時候他會怎樣看待她?想到在承陽王府的那回,她追隨著他去到破廟,結果他給她的傷害。落雁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她是如此的在乎他,再也不要他不理不睬地拋下她不顧。
“你餓了就多吃點。”
落雁把自己碗裏大塊的牛肉,都挾進了歸靡的碗裏。他長得這麽強壯,就應該多吃一些才會有力氣。
歸靡的眉心蹙起一直沒有舒展。
落雁並不善說謊,她幾乎把所有的心事都寫在了臉上。他非常確定她剛才是看到了熟人,但是能夠讓她如此失控的,到底是誰在大街上經過?她越是遮掩不願意向他解釋,他越是希望她能夠坦白地告訴他。
他在桌子底下伸手過去,握住了落雁沒有握筷子的左手的手心。
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他隻想就這樣牢牢地捉住她,不管是她的心還是她的人,都不允許她再離開。
落雁的眼淚幾乎要落到麵碗裏麵。
吃完了麵之後,落雁與歸靡一起去買絲線,然後他們還要再買白米和一些生活的所需。
歸靡站在街角等待著落雁。
他並不懂得怎樣挑揀絲線,所以也就不打擾她,帶著大黃狗站在了店鋪的外麵。
鎮上的長街比不上城裏熱鬧,但因為是墟期,所以附近山村的住戶都趕了過來買和賣,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絡繹不絕。離開了將近四個月,重新回來的清歡坐在街口的酒樓的二樓,俯視著大街等待洛叔問路回來。
歸靡站在賣絲線的鋪子前麵,抬眸看到的正好就是他的身影。
雖然隻是見過一次麵,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他的長相,他在夜色之下親吻落雁的唇瓣,然後拉著她去廚房煮麵,把雞蛋和麵條親密地喂進她的嘴裏。
他全身的血液都像一下子冷卻了下來。
落雁在麵攤上不同尋常的反應,隻因為她看到了這個人,但因為他在身邊,所以她才沒有追上去。
是他拋離了落雁,所以她才會回到山村之中,然後嫁予他成為他的妻子。
如今這個人重新出現,他是想把她重新搶回去嗎?
清歡的目光四處逡巡,他也看到了站在絲線鋪外麵的歸靡。
兩個人的目光碰觸,他此前並沒有跟歸靡見過麵,所以即使是隔著大街遇見,他也隻是沒有在意地移走了目光。
歸靡的指尖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歸靡,不要拋下我。”落雁不止一次,對他說過同樣的話。這個男子在她的心裏,有著不一般的份量,假若他真的回心轉意,她會不會跟隨著離開?
“歸靡——”
落雁拿著用油紙包好的絲線,從店鋪裏麵走出來,而歸靡就一直站在外麵等候著她。“已經買好了,我們可以回去。”
歸靡抬起了頭看向酒樓的二樓,已經沒有了清歡的身影。
他向身邊的大黃狗示意了一聲,然後轉過身沉靜地走開。落雁雖然迷糊,但在一刹那之間,還是感覺到了他的異樣。如若在往常,他一定會伸手來牽她,但是這一次他卻沒有這樣做。
他的臉色稱得上是難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別走太快,等等我!”
落雁錯愕地站在原地,看著歸靡拋下她獨自走掉,直到他背著竹簍站在大街上回過頭,黑眸沉沉地看過來,她才如夢初醒地舉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