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活下去的意義
黑『色』峭壁一側下麵是泗水激流,另一側往下延伸,是一片鬱鬱蒼蒼的樹林,樹林下麵,遍地的荊棘。
此時,一隻瘦骨嶙峋的野狼正在樹林外遊走,循著氣味,慢慢地朝荊棘邊靠近。
荊棘邊躺著一個廋弱的人影,氣若遊絲,似乎昏『迷』了。
野狼沒有立即撲上去,油綠的眼睛盯著那團人影好半晌,許是餓極了,經過短暫的思索之後,壓低了身子突然往前一躍而起,直接撲到了那人身上,並用前蹄壓住了那人的手臂。
一聲興奮的嚎叫,血盆大口一張,就要撕下獵物的頭顱,而就在此時,“獵物”猛地睜開雙眼,反手抓住野狼的兩條前腿,直接把它扔進了荊棘叢裏。
等野狼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的時候,迎接它的是‘獵物’如豹子一般敏捷的身軀,以及那口雪白的牙齒
溫熱中帶著濃重腥氣的鮮血湧入了口中,雖然味道很不好,九歌卻一滴都不打算浪費。
在這與世隔絕的峽穀裏,能喝一口熱水可不容易,更不要說血『液』中富含豐富的養分,是補充營養的絕佳選擇。
她失血過多,補點狼血也不錯。
除了味道不好,不怎麽衛生之外,其實也挑不出別的『毛』病了。
樹皮草根吃膩了,就當換個口味。
溫熱的血『液』充斥到了九歌的胃裏,讓她冰涼多日的體溫逐漸上升,一股久違的氣流也重新回到體內
血被吸幹,野狼徹底斷氣,她拖著狼的屍體,進了荊棘叢。
這片荊棘叢其實是種毒草,什麽毒九歌也不知道,總之她中了這種毒現在還沒有死就對了。
這一切,還要從她醒來的那天說起。
那天她從懸崖上掉下來,本以為必死無疑,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很榮幸的落到樹上。
傷口上的血早已凝固了,可由於失血過多,一睜開眼,就覺得頭暈眼花,渾身跟散了架那樣的痛。
廢了好大的勁兒,她才從茂密的樹枝上摔下來,那時天正黑著,身上有好幾處被樹枝刮傷,部分傷口也被掙開了,鮮血外流,痛的她慘叫連連。
摔下來後才知道下麵竟然是一片荊棘叢,背脊被棘刺傷,她忍著疼痛,搖搖欲墜地從荊棘叢裏爬起來,那時候正值黑夜,她感到陣陣痛意,卻並不知道自己流的血已經呈黑『色』了。
抬起頭,卻猛然間發現一雙雙油綠的眼睛正在遠處盯著他。
似曾相識的感覺告訴她,那是狼,而且是狼群。
她和狼一定有什麽不解的緣分,以至於每次重生後,睜開眼第一時間看到的都是他們。九歌如此苦中作樂著。
可這次不比上次,她現在頭昏眼花,渾身無力,別說是一群狼,就算來一隻狼,她也隻有被撕碎的份兒。
在這生命關頭,渾身劇痛的九歌,腦袋竟是無比的清晰,發現狼群的下一刻,她便嗖嗖嗖地竄到了樹上,速度比獼猴還要迅捷。
上次在沙漠裏,她精力充沛可以獨戰狼群。
這次在密林裏,她渾身是傷,是以明目張膽的欺負狼不會上樹。
所以說,上天對她還是蠻好的,至少在生死關頭,還幫她開了一扇窗。九歌昏昏沉沉地自我安慰著。
由於危機還未接觸,任憑九歌此時眼皮子多沉重,也不敢昏睡過去,她伸手按住傷口,一邊強行堵住血『液』外流,一邊利用疼痛迫使自己清醒。
過了片刻,她發現狼群居然沒有靠近,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方才跌落的位置,黑暗中什麽也瞧不見,但她知道那裏應該還有血。
莫非太少了,腥味不夠重,所以才沒過來。
也不對。
她從懸崖落下來的時候,身上傷痕累累,現在還痛著,狼群應該是那時候被引過來的,可居然沒有在她昏『迷』的時候靠近,而是站在十丈外伺機待動
管不了那麽多,見狼群沒有靠近,九歌不禁鬆了口氣,她就怕自己睡著後,一不小心從樹下掉下來,那還不直接掉進餓狼腹中。
夜『色』太暗,又有密林遮擋,九歌爬上樹後,才能借著朦朧的月光,勉強看清就近的東西,她發現自己爬的這顆樹居然是顆果樹。
早就餓的前胸貼背的九歌,當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摘了就近的幾顆果子就往嘴裏塞,果子味道十分酸澀,咬一口牙都能酸掉的那種,換做平時她肯定不會吃,可現在哪有給她挑的,能果腹就很不錯了。
後來她才知道,樹上的果子也是有毒的。不過卻與荊棘的毒『性』相克,也就是傳說中的以毒攻毒。
她吃下果子後,不知睡了多少個日夜。醒來時,狼群都散了,荊棘叢裏血得顏『色』告訴她,她至少昏睡了三天。
一深一淺地走出荊棘叢外,仰首望著高聳如削的峭壁,她便有一種預感,自己要在這個地方待很長一段時間。
索『性』她前世也在原始森林裏跟野獸玩過一段時間,對荒野求生並不陌生。
狼群都能活著,她還會死嗎?
可能因為這片荊棘叢的緣故,除了那天所見的狼群之外,很少有其他動物從樹林外經過,但九歌曾聽到猛獸的吼叫,不過聲音一直很遙遠。
由於身上的傷勢十分嚴重,加之一連幾天都吃不到什麽營養的食物,身體十分虛弱,為了安全起見,九歌不敢離荊棘叢太遠。
記得前幾天去找食物時,正好遇到一隻豹子,她眼尖躲在一塊巨石後麵,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好在它自己走了,否則,九歌真有種把自己埋進土裏的衝動。
手裏的這隻野狼,她已經盯了許久,應該是被同伴拋棄了,經常單獨行動,大概像她一樣,怕被其他猛獸吃掉,所以也經常流連在這片猛獸不敢出沒的荊棘叢一帶。
能眾多狼群裏脫穎而出,被她盯上,也算是這隻狼的榮幸。
懸崖下麵有一條水溝,九歌『摸』過,沒魚沒蝦,應該是雨天積水形成,懷裏還有無雙送的蝴蝶刀和行走江湖必備的火石火鐮。
三把蝴蝶刀被她弄丟兩把,這是最後一把,也是她身上唯一的利器。
低眸看著刀身上的淺淺的紋路,鼻子忽然有些發酸,眼角有點澀意,是什麽晶瑩的東西掉了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仰首望著暗無天日的密林,第一次想念峽穀外麵的人。
如果還有牽掛,估計也就是那個大大咧咧的傻姑娘了吧。
她和宣於祁怎麽樣了?
那日看宣於祁的神情,似乎會有什麽事情發生所以才急著把無雙送回京城。
會是什麽事?
九歌沒有去想,什麽事都跟她沒關係。她被困在這裏,自身都難保。
她中了荊棘草的毒,棘草毒雖和野果的毒『性』相克,卻有很大副作用。
從她墜入峽穀以來,變得極為嗜睡,她粗略算了下,自己每天清醒的時間最多就兩個時辰,盡管她失血過多,身體虛弱,也不可能睡成這樣,唯一的解釋就是體內毒素的原因。
所以根本就沒時間去想外麵發生的事。
在清醒的這麽點時間裏,她要找食物,想著如何在野獸的世界裏覓食,如何恢複體力,如何生存下來
說來也奇怪,她體內原本還有蝕魂香的毒,可從她中了棘草毒後,就再也沒有發作過,她想,大概是因為荊棘的毒『性』更強,所以把蝕魂香的毒『性』壓製下去了吧。
時間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跟外麵的世界脫離太久,她越來越像個野人。
與野獸作伴太久,好像連話都不會說了。
看著水中倒映的那個形銷骨立的影子,枯藤纏身,雙頰凹陷,滿麵灰白。
她生飲鮮血,餓嚼樹皮,嗜毒成癮,終日與野獸為伍如果還能出去,她這樣子,還能被稱之為人嗎?
既然活著都如此艱難又卑微了,為什麽不去死呢?
這麽倔強幹什麽呢?
她憑本能或者卻不知道活下去的意義在哪裏。
對著水中的人茫然眨了眨眼睛,有些無措,也有些難過,一股悲傷從心底蔓延,這個問題困『惑』了她很久很久,她一直都想不明白。
隻知道每天半夢半醒間,腦海裏經常會浮現一張臉她覺得應該還有好多事沒做。
可睡得太多太久,腦子有點不好使,一時想不起來了。
剝下狼皮,烤了一塊沒被毒素汙染的肉,吃完後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又上來了。
強忍著睡意,熟練地爬上樹,摘了個果子吃了解毒,接著倒在她用樹藤做的床上,閉眼睡去。
以毒攻毒傷身子更傷心智,這麽下去,這副殘破的身子遲早會不堪負荷地垮掉
徹底失去意識前,九歌想,希望明天醒來,功力能恢複一些,離開這片恐怖的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