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放不下

  何小白用筷子把碗裏的雞蛋攪拌均勻,再把西紅柿切塊,點火、倒油,油開始冒熱氣的時候把雞蛋倒入鍋中,八分熟的時候放入西紅柿,再添入佐料,翻攪,沒用多久,一道普通的西紅柿炒蛋已經出鍋。


  白菜切段,土豆切絲,刀工熟練,沒過多久,醋溜白菜,尖椒土豆絲也相繼出鍋。


  她動作嫻熟,幹淨利落,就像是一個做慣了家務的主婦,誰又能的看出,她曾經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古易西鮮少有這樣心情放鬆的時刻,所有的仇恨、現實,統統與他無關,他隻靜靜的望著自己深愛過的女人,享受著她在眼前忙碌的樣子。


  眼前的一切仿佛隻是幻覺,愛著的人在廚房為自己準備午飯,看似那麽的美好,卻又那麽遙不可及,她終究不可能是他的妻子,他也終究不允許自己再對她抱有任何幻想。


  “吃飯了。”何小白從廚房裏抱著煲好的米飯出來的時候,古易西才猛然回神,收起了自己那過於流連的目光,恢複了平時的冷清。


  飯菜上桌,不大的餐桌上,兩個人麵對著麵坐著。


  何小白默默的盛了兩碗米飯,一大碗,一小碗裏隻剩了一半。


  把那隻大的推到他麵前,拉過小碗,拿起筷子,自己埋頭小口的吃著,時不時的夾點菜。


  她吃相文靜乖巧,一句話也沒說,甚至都很少抬頭。


  古易西看著她碗裏那點少的可憐的米飯,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


  以前,她每餐都可以吃很多東西,甚至食量都快趕上他,為什麽現在隻吃這麽點東西,她是在刻意減肥?

  看看桌子上的食物,一碗白米飯,幾道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甚至拿來招呼客人都會有些寒酸的菜,就是她的午飯。


  也許,這還算是豐盛一些的,不知道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又是如何填飽肚子。


  古易西心裏還是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什麽也沒說,拿筷子吃飯。


  雖然隻是普通的菜,卻被她做的色香味俱全,很家常,卻也很美味,他很喜歡這個味道,剛接觸到的時候確實都有些驚豔。


  不知不覺中,她的廚藝竟有了這麽多的進步。


  而回想起之前,她努力學習做菜,每天晚上做好豐盛的晚餐等他回來,雖然明知道她已經很用心,做出那樣的程度已經不易,他卻還是嚐了一口便扔下筷子頭也不回的離開。


  古易西的胃口不錯,也沒客氣,桌子上的菜有一多半都是被他消滅掉的。


  何小白沒吃幾口,便停了筷子,出於禮貌,端坐著靜靜的等他。


  這麽點東西能提供一下午的能量需求嗎?


  古易西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就吃這麽點?”


  托著下巴發呆的何小白沒料到他會這麽問,怔了一下,然後平淡的點了點頭:“恩,飽了。”仿佛早已經習以為常。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時不時的會胃疼,胃口也變得越來越小,雖然有醫生給開的止痛藥,吃的稍微多點還是會不舒服,慢慢的,她也就習慣了這樣的食量。


  古易西想勸她再添點,忍了忍還是住口了。


  他們現在算什麽關係,他怎麽可以表現出來他打心眼兒裏還是關心著她。


  他們終究不可能在一起,所有的感情,隻能遏製回去。


  待古易西也吃好之後,何小白開始收拾桌子,把盤子和碗疊起來端回廚房,然後抹桌子、刷碗……像個賢妻良母。


  她都答應他下午會去醫院看阿姨,而吃過午飯,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何小白大概懂了他的意思,他應該也是去醫院的。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便回房間換衣服。


  再然後,他們一起下樓,他開車門,她坐上他的車。


  這兩年多來,他們呆在一起的時候永遠隻有冷漠,攻擊,甚至爭吵。


  能這樣冷靜的坐在一起都還是頭一次,何小白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們之間還能再用這種方式相處。


  雖然彼此之間都很疏遠,就像陌生人一般,對她來講,卻已經是最好的狀態。


  再次坐上他的車,她明顯的有些不太自在,生怕弄髒了似的。


  曾經,她把他當成她的人,在他麵前再怎麽肆無忌憚也沒關係。自從離婚之後,她和他的關係已經區分的很明確,甚至可以說以現在的身份地位八竿子都打不著。自然的,車也是一樣,人家的,和自己的,畢竟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看到她這般拘謹的樣子,古易西心裏那種複雜的情緒又忍不住湧起。


  一路沉默,仿佛兩個人都拿對方為空氣一般,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何小白很享受現在的安靜。


  古易西冷著臉和她說話的樣子已經在她腦子裏根深蒂固,甚至留下了永遠也無法忘卻的記憶,他能這樣情緒平靜的在她身邊,對她來講,已經是天大的不易。


  這樣會讓她覺得,他至少還是有點尊重她的。


  何小白的感冒還沒有完全好,忽然鼻子癢癢的打了個噴嚏,已經感覺到有黏黏糊糊的液體呼之欲出。


  她趕緊拉開自己的包包尋找紙巾,翻了好幾遍,卻尷尬的發現怎麽也找不到。


  奇怪,出門的時候明明放進來了啊。


  正在她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張紙巾遞到了她麵前。


  抬眼,卻見古易西一隻手伸在她麵前,另一隻手握著方向盤開車,眼睛還直視著前方。


  到了這個時候,何小白也顧不上什麽人情不人情,接了過來,淡淡的說了聲:“謝謝。”雖然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的接觸。


  當她擦完鼻子,再抬頭,一盒紙巾已經放在了她麵前觸手可及的地方。


  這件小小的插曲並沒有使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任何的變化。


  何小白也不會自作多情的把他的出手相助當成任何的關心。


  他也不想她大鼻涕流他車上吧,一個女人,單單在他麵前吸溜鼻子也夠讓人惡心的了,如果還熟視無睹的話那不是在惡心他自己麽?


  車行駛到半路的時候,古易西接到一個電話。


  開始隻是冷淡的應了幾句,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他的整個人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掛了電話,立刻踩了油門,把車開的更快了。


  看他這麽著急的樣子,難道是古阿姨出什麽事了?

  何小白心裏暗暗的著急,卻咬了咬嘴唇沒有多問。


  有時候並不需要的過多的言語交流,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就像現在,他們同樣心係的就是古媽媽的身體。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兩個人下了車便大步往裏麵走去,何小白緊跟著古易西的步伐。


  上了樓,迎麵遇上了負責照顧古阿姨的護士,她一臉焦急神色,看到古易西更是覺得內疚死了。


  “古先生。”走到跟前的時候,才看到了他身後還站著個女人。


  顧不上了解這個女人是什麽來曆,小護士趕緊把古阿姨的情況給簡單說了一下。


  中午值班的醫護人員比較少,她照常去取午餐,而正是在這個時候,古阿姨離開了病房,非常湊巧了避開所有醫護人員的目光,一個人離開了醫院。


  不過十幾分鍾的功夫,當護士拿著午餐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阿姨已經不見了,當時就急壞了,趕緊到處去找,怎麽也找不到。通過醫院的監控畫麵看到她出了醫院大門。


  古阿姨意識還不太清晰,一個人出去太危險。把情況匯報給上麵之後,醫院馬上組織了一批人去找。


  小護士都快急哭了,生怕阿姨出事,這麽久來,她每天都陪在阿姨身邊,不隻是擔心要怎麽和家屬交代,她更擔心的,是阿姨的安危。


  雖然後來人是找到了,情況卻不容樂觀。


  古阿姨在街上四處走的時候,完全沒有意識的闖了紅綠燈,被一輛車給撞了。


  而現在,正在手術室裏搶救。


  “古先生,你是AB型血嗎,阿姨有點缺血,庫房裏AB型血急缺。”看到古易西就像看到了救星,她已經問了很多個人,沒一個人血型能用。


  古易西眉頭緊鎖,正在想怎麽樣救他母親的時候,身後的何小白毫不猶豫的舉起了手:“我是!抽我的!”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轉移到了她的身上,此刻的她臉上有種和古易西一樣的擔心,可見她是多麽關心手術室的古阿姨。


  小護士這才發現他身後的女人居然是何小白,著實吃了一驚,結結巴巴的說:“何……何小姐。”


  她的變化太大了,看起來瘦了很多。


  何小白已經挽起了袖子,做好了準備:“在哪抽血?”


  “跟我來。”護士小姐在前麵帶路,她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扭頭問,“何小白,您體重夠45kg了嗎?”


  真的有點擔心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能不能撐得住抽血。


  “別管了,阿姨要緊,抽吧!”為了阿姨抽她點血又算點什麽。


  那段時間的何小白體重創曆史記錄的低,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確定,要非得按國家標準來抽血,她的體重到底能不能夠達標。


  護士把目光投向古易西,見他沒有反對,似乎是默認,這才帶著他們去抽血。


  何小白從小怕針頭,曾經還在上學的時候,每次生病掛點滴都緊張的緊緊抓著古易西的手。


  而這一次,她卻這麽主動的挽起自己的袖子,把胳膊放在桌子上。


  明晃晃的針頭透過白皙的皮膚紮進她的血管裏,她扭著頭,緊緊的閉著自己的眼睛都不敢去看,另一隻手握拳。


  看的出來,她在緊張,她在害怕。


  可在古阿姨的病情麵前,她卻表現的這麽堅強。


  一袋血抽完之後,護士拔掉針頭拿消毒棉球按在針孔上:“何小姐,您先按著,我先把血送過去。”


  護士小姐急匆匆的離開之後,何小白想去手術室門口等著古阿姨出來,誰知,剛一站起來,就覺得一陣暈眩,險些摔倒,她還是過分的高估了自己,原來抽這麽點血她就已經開始虛弱了。


  古易西看到了她的麵色蒼白,在她身體晃動的時候,他大腦還沒出反應,胳膊已經伸了出去,攬住了她的肩膀。


  忽然靠上一個堅實的胸膛,熟悉的感覺,讓她心一下子停止了跳動。


  麵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何小白著實吃了一驚。


  抬頭,卻見他依舊的麵色清冷,似乎並沒覺得此時的動作對於他們來講有多麽的不合適。


  “謝謝。”何小白小聲的道了謝,想要掙脫。


  他摟的很緊,仿佛沒有感覺到一般:“我們到那邊坐。”


  此時的何小白沒有多少力氣,輕輕的點了點頭:“恩。”


  他摟著她肩膀,朝手術室外麵的長凳走去。


  不過幾十米的距離,對她來講那麽漫長,對他來說卻又顯得那麽短暫。


  他的胸膛很溫暖、很有安全感,曾經,她會很留戀。


  可經曆了這麽多,她畢竟不再是心思單純的小女生,不屬於她的,她便不去奢求,寧願永遠也沒有得到過。


  就算清楚他不過是出於她為救他母親抽血而暈眩才幫助她,她也不想要這種溫柔。


  古易西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而伸手摟著她的。


  怕她暈倒?感激?確實有這層原因。


  也許更多的,是心裏那份放不下的感情吧。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了,她嬌小的身體靠上他的肩膀,熟悉的發香的味道還在他鼻尖,一切熟悉的感覺,都仿佛還發生在昨天一般。


  明知道她在排斥,他卻舍不得放手了。隻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要扶她到那邊去坐。


  姑且就容許自己放縱這麽一次吧。不管在誰看來,他也不過是因為她暈眩才扶她。


  看似情人之間才有的親密動作,卻因為他們各自冷清的表情,任誰也不會看出他們之間有任何感情上的糾葛。


  兩個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思,走過了那幾十米的路。


  到了長凳前,古易西毫不拖泥帶水的鬆開了手,何小白坐到凳子上,古易西隔著十多厘米的距離坐在她旁邊,既不會刻意的疏遠,也不會覺得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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