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6章 九卷74 大婚(上)
,!
定是否九爺泉下有知,冥冥之中仍念為皇帝分憂,便是身為臣子的無法左右皇家的家事,幫不上九兒和十五太多去;可是他的兒子福康安,卻在兩後,從金川傳來好消息,為朝廷和皇上立了功。
——朝廷攻喇穆喇穆,福康安則督兵攻克其西各碉樓;又與領隊海蘭察合軍,乘勝攻下羅博瓦山,並北攻得斯東寨。一夜晚,土司之兵乘雪霧迷蒙,夜色籠罩,偷偷登山,襲擊副將軍常祿保駐紮營地,福康安聽到告急槍聲,立即督兵赴援,擊退了土司的進攻。
“官兵奮勇殺賊,其中射斃者尤多”。皇帝大喜,命嘉獎金川將官。
著賞阿桂荷包四枚、火鏈(火鐮)一件;色布騰巴勒珠爾,荷包三枚、火鏈一件。
福康安與海蘭察、普爾普、額森特等四人,各荷包二枚,火鏈一件。其餘還有烏什哈達、保寧、特成額、海祿、成德、六十六等六人,各荷包一枚、火鏈一件。
而在京中,皇帝出巡謁陵的這十幾裏,皇太後與婉兮和語琴也相處得十分平靜。
皇太後非但沒再刁難婉兮和語琴去,反而還親自過問十五婚禮的各項籌備。
四月婚期已經近在眼前,皇帝出巡這一走又是半月之久,有了皇太後的親自過問,倒叫十五的婚事籌辦順利了不少去。
三月初四那日的親蠶禮,婉兮因要侍奉皇太後,故此這便心與皇太後回明,想要叫語琴去代為行禮。
——今年是十五的婚禮啊,6姐姐是十五的養母,今年叫6姐姐代為親蠶,這無論對6姐姐還是對十五,都是好的。
這若是往年,皇太後難免計較一番,可是今年,老太太竟也是並未阻礙,立時便允準了。
親蠶禮時,除了行禮的內廷主位之外,還有隨同行禮的王公福晉。她們也進內先給皇太後行禮,婉兮便是不必刻意,也還是聽見了福晉們私下的閑話去。
還能是什麽呢,自是笑話十五的生母是包衣,養母的母家也是入了包衣,這回連福晉母家也原本是包衣……
玉蟬聽了就急了,婉兮倒是按住玉蟬的手,豎起手指來,“噓……別驚動她們,叫她們。”
婉兮回神走回皇太後寢殿,含笑道,“院子裏的花兒結骨朵了,當是皇額娘這寢殿院子裏今春的第一朵吧?媳婦扶著皇額娘去看看?”
年歲大的人,最是愛看這萬物複蘇的景象,這便歡喜道,“走著!”
婉兮親自扶著老太太朝外走,含笑輕聲道,“今春第一個花骨朵,可別驚嚇著。”
皇太後也笑了,扭頭吩咐,“你們都遠遠跟著,別出聲!”
婉兮扶著皇太後,不著痕跡地繞過回廊,從偏殿窗下走過。
那裏頭的正熱鬧,實則已是壓低聲音的,怎奈這廊廡之下有些攏音,便還是傳出了動靜來。
“……原本忖著,子以母貴,那十五阿哥便已是嫡皇子了;從又得了皇上那麽多破格的待遇去,如今又是接連單獨拜祭孝賢皇後和皇貴妃們的陵,叫人以為十五阿哥為儲君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可是誰能想到,皇上竟又給他指了個包衣世家出身的福晉去。嘖嘖,我才不信一個包衣家的姑娘能當上咱們大清的皇後!如今皇貴妃便是執掌後宮,又怎樣,還是不能正位中宮啊;那十五阿哥的福晉就更沒指望了——這麽來,倒是從前都是咱們誤會了,皇上壓根兒就沒有叫十五阿哥嗣位的意思。”
“也是啊,咱們大清的皇上,怎麽會叫一個漢女所出的皇子嗣位呢?又不是沒有其他皇子了,再皇上一點都不像花甲之年的老人,不定皇上將來還能再添皇子。”
婉兮靜靜聽著,悄然抬眸望向皇太後。
皇太後終究年歲大了,動作比婉兮要緩慢些,等老太太扭身歸來望住婉兮,婉兮隻恭順垂,滿臉滿身的逆來順受模樣。
——很好,她想讓皇太後聽見的,已然如願。
倒是皇太後一皺眉,在窗外咳嗽一聲,“這才三月,怎麽聽著就有知了叫了?在這院子裏嗡文,真是擾人!”
偏殿裏登時一片鴉雀無聲。
婉兮這才不慌不忙擺出皇貴妃的身份來,揚聲問,“誰在門內?”
偏殿內一片簌簌的亂聲,繼而幾位王公福晉麵如灰色地走了出來,齊齊深蹲於地,“奴才給皇太後主子、皇貴妃主子請安——”
婉兮靜靜抬眸望向幾位王福晉。
莊親王福晉、簡親王福晉、裕親王福晉……全都是一向為皇上所倚重的親王。如今都是老親王已經薨逝了,換成了新親王的福晉。更年輕,對她的認識也更不足,起話來才這麽不留餘地。
至於其餘還有榮親王福晉——鄂凝啊。這些是皇子福晉,更是在宮內行走的,這會子摻和這樣的話題,倒叫婉兮也不覺著意外了。
婉兮將人給都叫了出來,偏不話了,隻由著一群人在地上蹲禮,轉而隻歪頭朝著皇太後。
就看皇太後如何落了。
總歸,若老太太隻想如剛剛那樣以“知了”之,就將這事兒這麽蓋下去了,她總歸不能叫老太太如意的。她將所有人都叫出來,將“膿包”挑破,端看老太太是怎麽個反應。
——也別光老太太之前看她的反應啊,她也得瞧瞧老太太在經曆了如今這事兒之後,又是個什麽態度去。
婉兮將福晉們召喚出來就不管了,皇太後也愣了愣,不由得低聲道,“皇貴妃,你這是……?”
婉兮這便恭順地半蹲為禮,“皇額娘在此,哪裏有媳婦置喙的餘地去?媳婦一切都憑皇額娘做主。”
皇太後吞一口氣,隻得轉眸回去道,“我老太婆年歲大了,眼花耳背,可是你們別以為你們什麽,我全聽不見!更何況,這是在我的園子裏,你們這麽嘀咕我的孫兒,你們這還將我放在眼裏麽?”
叫皇太後這麽一吼,一眾福晉全都跪倒在地,迭聲請罪,“奴才不敢。”
皇太後眯眼盯住眾人,“十五阿哥是皇貴妃所出,可更是皇帝的兒子,是我老太婆的孫兒j貴妃雖是漢姓人,可是十五的相貌卻是與皇帝極為肖似,甚或是所有皇子裏最為肖似的一個!”
婉兮這會兒不急不慌搭了句茬兒,“媳婦也記著,十五剛下生的時候兒,皇額娘都,簡直活脫脫跟見著皇上當年時候的模樣一樣。”
皇太後也是輕輕歎了口氣,“誰不是呢?我這一生就皇帝一個孩子,故此我對皇帝從下生第一的模樣兒,便全都記憶猶新啊。”
婉兮又是一禮,“十五能與皇上肖似,能得皇太後庇護,當真是那孩子的福氣。”
皇太後心下也被勾動起這些年與十五的祖孫情深去。雖也是隔著滿漢之別,可是這個孫兒卻是她從真真兒媳過的啊……
皇太後這便冷冷回眸,對眾人冷哼一聲,“以後別再叫我聽見這些嚼十五阿哥舌頭的話!要不,我第一個不依!”
婉兮垂,放下心來。
有了皇太後這句話,對這幫子宗室王爺和福晉們自有絕大的約束去。這比婉兮自己一句話要好使十倍百倍去。
忍下今日這一口氣,為十五換來一個更平穩的將來,便什麽都值得了。
親蠶禮兩日後,皇帝回鑾,先赴暢春園給皇太後請安。
皇帝帶著順嬪等人一齊入內的刹那,皇太後老太太翹期待的模樣,簡直像個孝子。
皇帝心下也是酸了酸,上前跪倒行禮,先將謁陵之事稟告母親。
謁陵自是每年都有的事兒,皇太後聽得倒有些心不在焉,隻在皇帝完這些事兒後,眼睛閃閃地望住順嬪和蘭貴人去,“她們這一路上,可有好好侍奉皇帝你?唉,起來她們年紀都,比不得皇貴妃、慶貴妃她們在你身邊伺候的日子久,我啊就擔心她們有什麽不周之處。”
順嬪和蘭貴人趕緊行禮。
皇帝爽朗而笑,“皇額娘寬心就是,她們可不是剛進宮的女孩兒了。算起來她們個個兒在兒子身邊都有十年了,十年的光景怎麽都夠她們習學宮規,懂得兒子的性子去了。”
皇帝雖沒明,可是皇太後瞧著皇帝的情態,便也可以放下心來。
皇太後含笑點頭,“好,好~~”
三月十一日,孝賢皇後忌辰(死者的生日),長春宮供容。
皇帝卻在這一日心情甚好,赴南苑行宮行圍打獵。
皇太後得知便也放下心來,“看樣子,皇帝這是當真煥青春了去。”
安壽也道,“舊人再好,終究都是舊了。便是記憶裏也有美好,那也終究都是多少年前的記憶去了,哪裏比得上眼前的鮮活和美麗去?”
皇太後含笑點頭,“如此,我就更放心了。”
六十歲是大清從前曆代先帝的一個坎兒,別先帝雍正爺沒活到六十歲,順治爺就更不用提了,就連太宗皇帝皇太極也同樣沒能活到花甲之年。
而康熙爺,乃至太祖皇帝努爾哈赤,壽數也隻活到六十幾歲而已。
按著這些例子,此時這個年歲聊皇帝,原本應該已經是垂暮之年。可是皇帝這還能興致勃勃地打獵去呢,當真是青春再度煥的模樣,這便就更令皇太後高興了——瞧著兒子這個年輕勁兒,不定當真還能再誕下更多的孩子來呢。
安壽輕聲道,“福海已經去打聽過了,都咱們皇上啊,謁陵期間,是順嬪主子、蘭貴人主子、惇嬪主子三人,輪著翻的牌子!老主子這回可放下心吧。”
三月裏,十五的老師覺羅奉寬溘逝,皇帝命十五前去奠酒。
這是十五作為皇子,唯一的一次給臣子的奠酒。就因為這位覺羅不僅僅是紅帶子覺羅,更是十五的啟蒙師傅。
皇帝對奉寬的溘逝也頗為惋惜,特地下旨道:“侍郎奉寬為人謹慎,在阿哥書房行走,甚屬勤勉。昨因腮頰癰腫請假,特派禦醫診視,以冀痊。今聞溘浙,殊堪憫惻。所有應得恤典。著該部察例具奏。”
奉寬既身為紅帶子覺羅,又是侍郎,可是皇帝在諭旨裏不提他在其他職司上的功績,隻單獨挑出他在“阿哥書房行走”的功績……而他是十五的師傅,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四月一到,婉兮和語琴所有的心思便都在十五的婚事上了。
婚禮之前,十五穿彩服蟒袍赴喜塔臘氏家,見福晉父母。至和爾經額府邸門口,福晉父母及族眾均跪迎於門內外迎接。
十五入赫爾經額府邸,至正堂。皇子拜,福晉父母俱拜。
十五奉上禮物:金約領一,銜東珠七;大金簪五,銜珍珠各五;金簪三,銜珍珠各一;金珥六,銜東珠各一;金釧四,金衣鈕百,銀衣鈕二百。
製衣貂皮一百四十,製帽貂皮三,製衾褥狐皮二百五十,緣朝衣水瀨皮七。表裏一百端,棉三百斤。
賜福晉父金十兩,銀七百兩,狐皮朝衣一,熏貂帽一,金帶佩飾靴襪具,馬一,鞌轡具。
賜福晉母銜珍珠金珥六,狐膁袍一,緣朝衣貂皮六,馬一,鞌轡具。
福晉父跪受訖,率子弟等序立於中階下之東。望聞行三跪九叩禮。
福晉母率諸婦出,序立於中階下之西,望聞行六肅三跪三拜禮。
這一番禮數,都顯示著皇家的煊赫和等級森嚴。經管這係列禮儀的是總管內務府大臣。
而赫爾經額自己就是總管內務府大臣,故此對於這一係列儀軌都是再熟悉不過,整個行禮的過程滴水不漏。
倒是十五恭謹之餘,卻也忍不住有些皺眉——太嚴肅了,倒更像禮儀大典,而不是自己的婚事了。
那總管內務府大臣自也明白事,監督完了一應禮數,這便先行告退。和爾經額與福晉親自送到門外。
十五見左右已沒有長輩,這便衝福晉的兄長盛住一眨眼。
盛住也是內務府職官,自是心領神會,趕忙上前。
十五從袖口裏遞了個物件兒給盛住,沒話,隻是含笑一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