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4、遲來的安慰(七千字畢)
當晚,皇帝帶著婉兮和舒妃回到圓明園。水印廣告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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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賜婉兮與舒妃一同作陪用膳,婉兮卻告退。她惦著純貴妃,知道她今兒去永瑢府邸,純貴妃必定等著聽她講呢。
舒妃起身行禮恭送,一直送到門外。
門外廊下,舒妃見左右無人,不由得叫住婉兮。
“令貴妃,你就這麽大方,放心將我一個人兒留在皇上這兒?你難道不擔心,我待會子陪皇上用酒膳,這便用了法子,讓皇上今晚留下我去?”
婉兮淡淡一笑,俏皮輕哂,“你若有本事,那就隨你的便了。我明兒一早就等著消息,看你今晚兒是不是當真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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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這樣的沉靜,倒叫舒妃頰邊泛起紅暈來。
舒妃扭過頭去,啐了一聲兒,“呸!我才不給你看笑話兒。拉倒,我也不跟你玩兒了。”
斜陽流轉,餘暉微紅,落在人麵上,便如塗了一層胭脂去。
看著這樣兒的舒妃,婉兮倒是忍不住微笑,“其實,我倒有些想念當年的那副嘎拉哈。”
從前年少,想與舒妃一起玩兒的時候兒,舒妃卻不待見;如今年歲大了,這人情世故許多都能看得通透了,舒妃終於肯來與她玩兒的時候兒——卻一回頭,都已經蹉跎過去這麽多年了。
舒妃心頭也略有惆悵,這便輕輕歎了口氣,“算了。嘎拉哈自然好得,吩咐膳房給留著就是了;再不濟,拿半吊銅錢兒叫聽差蘇拉到外頭去給買唄,自有現成兒的。”
“隻是咱們都老了。這會子便是手上還有嘎拉哈呢,當真還好意思玩兒起來麽?”
婉兮含笑凝視舒妃,卻沒話。
舒妃麵上有些尷尬,轉開頭去,“你做什麽要這樣看著我?怎麽,又自以為掐著我什麽七寸去了?”
婉兮含笑輕輕搖頭,“你現在的七寸,都是我給你安上的——就是永啊。”
“既是我給你安上的,那我自然一捏一個準兒。”
舒妃便更有些掛不住,輕咳一聲兒,“不是急著去看純貴妃麽,怎麽還不走?”
婉兮便也笑了,伸手來輕輕握住舒妃的手,“嘎拉哈沒了便沒了,這二十年過了便過了。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咱們兩人都疼愛永;都願意盡一個母親的心,護著永。”
舒妃終於克製住了麵上的紅暈,輕輕抬眸盯住婉兮,那一雙眼黑白分明,異常堅定。
“你和我都是曾經失去過皇子的人了,你和我便都更明白這宮裏如今的爭鬥,已然都是圍繞著孩子們了。這會子我必須護住永,不能再叫永遭遇不測;隻要你幫我,我也必定不負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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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清晏”與“地一家春”可真近,就是左右挨著,仿佛又是永壽宮與養心殿的模樣兒了。
婉兮便也不要轎子,就自己攜著玉蟬的手,一步一步走回去。
玉蕤早在門外等著,玉蟬上前給玉蕤見過禮,便也退開一旁。由玉蕤來扶著婉兮往回走。
玉蕤輕聲稟報,“皇後搬到‘長春仙館’後,果然住不安穩。這便主動又要去行躬桑禮,三日前就齋戒去了,今兒回先蠶壇行禮去了。”
三月十九日,那拉氏開始齋戒;三月二十一日行禮,故此和婉公主的奠禮、永瑢府邸的駕臨,她都沒能隨著皇上一同去,而是一個人兒留在了北海的先蠶壇。
婉兮便也點點頭,“親蠶與躬桑分開,便是今年,桑葉生得又比往年遲了。”
雖三月春歸,萬物複蘇,可是這生機的複生卻也總分早晚。這個三月,皇室頗多生離死別之事,怕是那桑葉也感知到了這股子悲贍氣息,故此便也又比往年遲到了?
玉蕤悄然看婉兮一眼,“我方才瞧見,姐仿佛與舒妃了許久的話。今兒姐與舒妃這一路同行,她並未為難姐去?”
究竟這會子婉兮懷著孩子,胎氣還沒穩當,若舒妃還跟從前似的懷著壞心眼兒,那婉兮這一路上便當真是有些風險的。玉蕤頗有些不放心。
婉兮含笑點點頭,“有時候兒我就覺著皇上給後宮的封號,真是好。便如舒妃,這個‘舒’字,總叫我想到‘舒一口氣兒’去。”
玉蕤何等心思剔透,便也懂了,吹書輕輕含笑,“舒,緩慢也。舒妃身為葉赫部的部長後裔,身份高貴,年少的時候兒自然心高氣傲;又因曾有皇太後扶著,這便一向不將姐你放在眼裏。”
“可是幸好,二十年走過來,鬥也鬥過了,生生死死都見過了,終於肯與姐放下芥蒂,攜手在一處。故此啊,雖這一口氣兒舒的的確有些慢,用了長長的二十年;不過好歹,終於是來了。”
婉兮也輕輕歎了一口氣,“你的是。後宮的戰火此時又已點燃,多一個盟友,便少一個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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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太明白,憑著她在宮裏,母家幫襯不上任何;便是有皇上護著,可是以去年和今年這兩個失去的孩子而論,皇上也總有顧及不上的時候兒。
若要保護自己和孩子,她必定不可單打獨鬥。
而此時,與她情同姐妹的,都是語琴、婉嬪這樣的漢女;便有個穎妃,終究也隻是八旗蒙古的出身,她身邊並無出自滿洲世家的格格。
也怨不得她如今總是被人成是後宮裏漢女一派的為首之人,這樣的定位,隻會越發引起前朝宗室王大臣、後宮裏皇太後的反福
故此,若能與出身滿洲世家的格格們化幹戈為玉帛,才是明智之舉。更何況下一統,滿漢齊家,更是皇上的心願。
已是回到“地一家春”,婉兮點零頭,便直接走向後院去看望純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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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兒子、女兒都已經出宮成婚去了,純貴妃獨自躺在寢宮裏,便更顯得寂寞。
她的寢宮是“地一家春”的後罩房,屋簷矮於正殿和後殿,故此這會子斜陽還能照進後殿去呢;卻已經照不進這後罩房裏來了。
純貴妃陷在這暮色暗寂裏,一張臉上都是暗的,便與她此時身子的情形一般無二。
愉妃奉旨照料在純貴妃身畔,見婉兮來,急忙起身行禮。
婉兮點頭,“愉妃不必多禮,便也坐。”
純貴妃一把攥住婉兮的手,急著要問永瑢府邸的事兒。
婉兮揀著方便的,一樣一樣委婉講給純貴妃聽。
純貴妃輕輕一歎,“你囑咐得對我這會子心下最不放心的,也是永瑢該如何對待慎郡王的老福晉、側福晉們。雖是承襲慎郡王,可是畢竟那是人家的宅子,裏頭從上到下用的人,還都是人家的。”
“便是家裏的諸事,也一向都是老福晉們做主。永瑢剛搬過去,一應大事情難免掣肘。若是處置不好,倒叫旁人指摘了去。”
婉兮含笑點頭,“福慧那孩子是名門閨秀,從就在家裏當家理事;雖不是王侯之家,可是她們傅家什麽樣的排場沒見過呢?福慧在慎郡王府裏,一切都甚得宜,必定能幫襯得上永瑢。純姐姐放心就是。”
純貴妃唇角蠕動,還有許多話想,卻抬眸望向愉妃。
婉兮知道,有愉妃在這兒,純貴妃很有些不方便。婉兮這便含笑道,“慎郡王的老福晉、側福晉也給純姐姐請安呢。知道純姐姐身子弱,這便進了幾盒子滋補的好東西來。”
“慎郡王的老福晉和側福晉是咱們的長輩,這些東西可不能怠慢了,我倒不放心交給奴才們去歸置。還得麻煩愉妃你,替純姐姐收好了。”
愉妃便也趕緊起身雙手接了。
純貴妃向蔓柳使了個眼色,蔓柳便也含笑上前行禮,“奴才伺候愉妃主子。”
愉妃帶著蔓柳一並出去了,巧蓉跟著送到門口,確定左右無人,這才轉身回來,向純貴妃點零頭。
純貴妃便向婉兮伸出手來,想要攥住婉兮的手。
可是,她卻還是自己收回了手來。
婉兮便坐下,伸手過來握純貴妃的手。純貴妃卻連忙將手閃開,有些著急地道,“萬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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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純貴妃如此,婉兮便也明白了。
或許純貴妃對自己的病氣可以過給人之事,有了數兒。
婉兮便垂首努力一笑,“既然愉妃沒事,想來我也沒事。大人終歸不同於孩子,抗病的能力終是強十數倍去。姐姐放心就是。”
純貴妃卻搖頭,“我總歸不願意連累你。”
“至於她我是巴不得她出事!叫她早早兒跟我一般!”
“可是她倒好,防備得滴水不漏,便連茶盅、唾盂都自己帶來,絕不動我宮裏的。平素也隻是隔著三五尺遠陪我坐著罷了,照料我的事兒,她是半點都不親自動手的。”
“如是旁人來,她才勉強支應一番。便是碰觸我,都是悄悄兒用袖頭子墊好了,並不直接觸碰到我的!”
婉兮便也一眯眼,“照此來,她與純姐姐果然生分了。”
純貴妃虛弱地冷笑,“可不,何止生分,她還怨恨我的。如今她自然是巴不得我早死。”
婉兮怔然,“純姐姐,此話這是”
純貴妃哀傷而笑,“你如何忘了,她原本曾是我鍾粹宮裏的貴人?南苑海子披甲饒女孩兒,從潛邸到進封,都是位分最低的;便不是使女出身,卻早早兒被使女出身的慧賢皇貴妃、淑嘉皇貴妃蓋過去了多少倍。”
“她就跟著我,從潛邸一直到進封,低眉順首、乖巧聽話,叫我漸漸對她不設防,甚至有些話也願意與她了。”
“那些年我的處境其實也是不舒心。孝賢皇後利用我漢女的身份來與當時的嫻妃、如今的皇後鬥;嫻妃與我一起封妃,早就看我不順眼,更何況我是漢女,又誕下皇子,嫻妃那些年便沒少了給我鞋兒穿,不時在皇太後跟前搬弄是非。我沒有辦法,隻能投靠孝賢皇後,為缺棋子兒使。”
“那些委屈,平素我也沒人能去訴,便也多多少少與她了。我以為她是個悶嘴的葫蘆,又懂事,哪成想她卻是個有心計的,將我那些話全都記個清楚。”
“乾隆四年那會子,我母家奉旨入旗,諸事都要我在宮裏打點;而當時的嘉嬪生下皇四子永珹來,封妃在即。後宮的格局一下子又有些亂了,我擔心自己失寵,這便與淑嘉、嫻妃鬥得更狠。”
“卻沒想到我防了外人,沒能防住自己宮裏的人。她竟主動向孝賢皇後效忠,將我素日與她過的那些話,都作為邀寵的資本,去給了孝賢皇後去!”
“那會子,孝賢皇後剛失去永璉。大阿哥的額娘哲敏皇貴妃又已經不在世了,故此後宮諸饒目光,自然都定在我的永璋身上。孝賢皇後雖用我防著嫻妃,可是她卻也同樣防備著我們母子,她倒也樂得我身邊兒多一個愉妃來盯著。”
“故此,她給了愉妃機會,叫她承寵,得了永琪去事後,又要我與她一同保密,叫愉妃能將永琪順順當當地生下來。”
純貴妃著,眼中已是含了淚意。
“事後,外頭人都是我利用自己宮裏的貴人去邀寵、固寵,是我向皇上舉薦了她婉兮啊,你,若我當真要舉薦,又為何不舉薦我身邊兒更忠心的官女子們去?我因有嫻妃壓著,不得不凡事依靠孝賢皇後;而我曾經與愉妃過的那些話,也成了我的把柄,我便有苦難言,隻得受了。”
純貴妃得激動,這便又是一口血吐出來。
婉兮忙起身想要扶住。
純貴妃還是心地避開了婉兮的手。
婉兮心下便更是難受,不由得含淚道,“純姐姐都是多少年前的舊事,純姐姐便別再了。這會子,養好身子才最是要緊。”
純貴妃蒼白寂寂地看向婉兮,努力一笑,“我隻怕,這會子再不,以後就更沒機會出來了。總歸,你心下千萬有個數兒——俗話咬饒狗不叫,你千萬別被那些外表老實的人,給害了。”
“這會子我也幫襯不上你什麽了,我隻是還能提醒你這兩句罷了。你千萬千萬,心下要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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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純貴妃完這些話,當晚純貴妃的病情便又惡化。聽巧蓉來報,是這回吐血更多
皇帝親自帶太醫院多位禦醫前來,婉兮因懷著身子,被皇帝下旨擋住。
夜半時分,皇帝才回來,進門前心地在外用熱水燙過了手,又用香藥熏過衣裳,這才入內。
婉兮一瞧皇帝的麵色,便知道不好。婉兮垂眸含淚,“怎麽會這樣?拈花和永瑢兩饒婚事,緊趕著慢趕著在三內都完成了。子女二人,都為母妃衝喜,怎麽純姐姐的身子,還不見起色麽?”
皇帝也歎口氣坐下來,“拖得太久了。脈案上記著,她從去年九月十三就開始吐血太醫們也,堅持到今日,已是六個月,已然不容易了。”
婉兮淚盈於睫,“九月十三那麽巧啊。”
皇帝也是明白,黯然點頭,“是,就是爺萬壽之後的整一個月。想去年八月裏,她還特地帶了永璋去避暑山莊,給爺賀壽。她的心意,爺不是不明白,她是因為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了,這便想求爺收回對永璋的話;至少也不叫永瑢出繼”
“可是爺卻沒有答應她,叫她在避暑山莊便病情加重,一個月後,這便吐了血。”
婉兮聽得也是難過,忍不住哽咽道,“爺更是十二月間正式下旨,叫永瑢出繼爺也忒狠心。”
皇帝伸手過來,握住婉兮的手,“是啊,爺知道自己在對待純貴妃和永璋、永瑢之事上,的確是有些狠心了。隻是,爺必須那麽做。”
婉兮垂下眼簾,也是心痛不已——終究,永璋和永瑢沒什麽不好,唯一的軟肋,是漢女的兒子,身子裏有一半漢饒血啊!
隨著這兩位皇子漸漸長大,生母又居貴妃高位,僅次於皇後,這便必定叫前朝滿洲親貴大臣們不安。所以皇上需要做一個明確的表態,所以皇上當年才那麽“莫名其妙”地訓斥了剛十三歲的三阿哥,褫奪繼承權;如今又“莫名其妙”地將皇子出繼。
因為同樣是流著漢饒血,純貴妃的疼痛和不甘,婉兮最能明白。故此這會子她便尤其心疼純貴妃去,淚都停不住。
“爺當真是委屈了純姐姐她以漢女之身,在這大清後宮裏,舉步維艱;她卻還陪了皇上三十年去,又為皇上誕育兩位皇子、一位公主去。爺,您總不能叫她這麽含恨走了”
皇帝深吸一口氣,握住了婉兮的手。
“爺知道。她的身子已經到了如簇步,爺還能為她做的,也就隻剩下那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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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後,即三月二十四日,皇帝下旨,詔封純貴妃為皇貴妃。
諭旨曰:“奉皇太後懿旨,純貴妃久膺冊禮,克勷內治,敬恭淑慎,毓瑞椒塗。今皇子、及公主、俱已吉禮慶成。應晉冊為皇貴妃,以昭令範,欽此。所有應行典禮,各該衙門照例舉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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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旨當日,眾人齊聚“地一家春”,向皇貴妃蘇婉柔道喜。
隻是因皇貴妃蘇婉柔的身子實在不好了,這便隻隔著碧紗櫥,與一眾後宮道謝。眾人便也都散了。
婉兮因一起住著,這便留下,含笑道,“如今蘇姐姐已經詔封皇貴妃,理應居‘地一家春’後殿。我這邊已經開始拾掇,等姐姐身子好些,這便挪過去?”
皇貴妃蘇婉柔隻當著婉兮,便也不再掩飾麵上哀傷。
“我也不瞞你,這個皇貴妃之位,是我多少年來都曾夢想過的。從慧賢皇貴妃被封皇貴妃起,我便想著,原來漢女也可封皇貴妃;待得淑嘉也追封皇貴妃,我便更是要對這個位份勢在必得。”
“咱們當娘的,從前是為了恩寵;後來再想要這個位分,其實都是為了咱們的孩子了可是你看啊,我便是這會子封了皇貴妃,又還與我的孩子有什麽關聯了?”
“他們該被褫奪繼承權的,已經在十多年前就被褫奪了;該出繼的,也在幾個月前已經成了別人家的嗣孫;而我的拈花,也隻是以和碩公主的品階厘降的便是我為皇貴妃,也都在這些事兒成了定論之後,皇貴妃這個位分,還能給我的孩子們,帶來什麽去了?”
皇貴妃蘇婉柔抬眸看向帳頂,目光幹澀而喑啞。
“皇上將我孩子們的命運都安排完了,才給我這麽個皇貴妃,這會子看起來,不過是一場安慰;是另外一次衝喜罷了。”
“若是皇上當真心下對我愧疚,為何不能早一點進封了我?至少,在我的永瑢出繼之前,在我的和嘉以和碩公主的品階厘降之前啊!好歹,也能叫他們還有機會母憑子貴那麽一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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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貴妃蘇婉柔的一席話,叫婉兮心下也是感傷。
婉兮竭力安慰,“蘇姐姐別這樣想,總歸姐姐能進封皇貴妃,是喜事,大喜事。”
“便是永瑢、和嘉他們沒能在姐姐進封之前成婚,可是姐姐好歹好歹還可以想想自己的身後事。”
皇帝的幾位皇貴妃都已然葬入皇帝的地宮,百年之後地下仍可相隨。
婉兮極力含笑道,“姐姐已為皇貴妃,自可千古追隨皇上。我自己卻沒這個福分,真是羨慕姐姐呢。”
皇貴妃蘇婉柔便也苦澀一笑,遲緩地點零頭,“這會子唯一還能聊以安慰的,便是此事了。”
蘇婉柔著,抬眸凝注婉兮,“婉兮啊,別挪動了。那後殿是皇上指給你的,便是從前你我都在貴妃位,皇上也隻將那殿裏指給了你。你我之間又何必還拘束什麽皇貴妃與貴妃的位分差別去麽?”
婉兮還想勸,蘇婉柔卻已是黯然閉上了眼,“聽我的。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明白。這番挪動,已是全然沒有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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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皇帝以常雩祀,赴南郊齋宮齋戒,多日不在園子裏。
婉兮這邊心顧著身子,卻又要協助那拉氏,為皇貴妃蘇婉柔的冊封禮而忙碌。
因皇貴妃的位分不同其餘位分,一應典禮的準備更加繁瑣、嚴格;再加上皇上是毫無預兆的突然詔,叫禮部、內務府等相關司部毫無準備,而為了衝喜,給的期限又緊,故此整個後宮和園子裏已是忙成了一片。
這一日,病了多時的語琴,忽然來看婉兮。
自從鹿兒走後,語琴便也一病不起。婉兮自己這邊好歹還有皇上拽著,回宮觀四公主婚禮,又是去永瑢府邸等,還能散散鬱結;語琴卻宛若一整根脊柱都被抽走了一般,整個人已是臥倒不起。
便連皇貴妃詔封等事,都沒辦法來慶賀。
自打婉兮挪到“地一家春”來,語琴這還是第一次來。
婉兮見語琴走進來,麵色還是病懨懨的,這便連忙親自起身走過去,一把抱住了語琴,“姐姐有什麽事兒不能叫晴光她們來,非要自己來?”
語琴扶著婉兮,緩緩走到炕邊兒坐下。便是這幾步路,都是有些頭暈、眼前發黑,忙抬手撐住了額角。
“有件事兒,我非得自己來給你才好。”
婉兮便也坐下,親自伸手幫語琴揉著額角。
“姐姐就是,慢慢兒。”
玉蕤也忙取過一條婉兮素日裏用的抹額來,上前給語琴額頭勒上。
玉蕤邊忙活著,邊瞧了婉兮一眼,低聲問,“慶姐姐,可是那蘭貴人和鄂常在,鬧出了什麽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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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琴病懨懨地抬眸望了玉蕤一眼,卻是搖頭,“她們兩個是鬧起來了,隻是我這會子早已顧不上她們兩個。便是她們兩個也瞧見了我如今的模樣兒,也沒敢鬧到我眼前來。”
“我這會子,一顆心都已死透了,我哪裏還管得了她們的事兒?便鬧去,有本事掀了房頂,或者誰弄死誰去!”
婉兮急忙扶住語琴的手臂,“姐姐,萬萬莫動氣。既然不是她們兩個的事兒,姐姐便消了氣,慢慢兒起就是。”
語琴深吸一口氣,叫自己平複下來,抬眸望住婉兮。
“你可記著,英廉?”
語琴這話頭起得,叫婉兮都是有些意外。
“英廉?”婉兮一時都沒想起來。
多虧玉蕤對內務府的事更清楚,這便連忙提醒,“便是慶姐姐母家奉旨入旗之後,所在佐領的職官。”
婉兮便也點頭,“我想起來了,是姐姐家所在的佐領的包衣佐領。好像也是漢姓人,漢姓是馮的?”
語琴點頭,“嗯,就是他。”
婉兮忙問,“他怎麽了?姐姐今兒特地過來,怎麽會他?難不成,他敢給姐姐母家苛待?”
“若是那樣的話,倒也簡單。玉蕤現成兒的在這兒呢,便將這事兒交給她阿瑪德保去;再不濟,還有九爺呢。九爺當日將姐姐母家托付給這個英廉去,想來他也不敢不尊九爺的話。”
語琴卻是搖頭,“正好相反,他對我母家殷勤備至。”
玉蕤也看了婉兮一樣,“我想起來了,好像這兩日才聽這個英廉由戶部郎中,要升補為內務府正黃旗護軍統領。”
婉兮揚了揚眉,還是有些不明其意,“九爺既然將姐姐母家托付給英廉照管,那英廉能升補,自然是好事。姐姐晉位為妃,如今又是病著,皇上便是因為姐姐,愛屋及烏,也是有的。”
語琴卻皺眉,“我卻擔心,算不得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