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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卷13、皇後下屋(七千字畢)

  皇帝眸光微轉,嘴角輕輕一勾。水印廣告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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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就是覺著你原來那處後殿最好,合適她挪過去。朕已經下旨挪動好了,就沒什麽好商量的。”


  “長春仙館島上本就贏皇後下屋’,合適你住。那處所在從前孝賢侍奉著皇額娘也住過。如今也該你挪過去了。”


  那拉氏聞言不由得一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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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春仙館”並非孝賢皇後的寢宮,而是皇太後駐蹕圓明園時的寢宮。皇帝為皇子時曾賜住在那裏,那時候原本用名為“蓮花館”。


  皇帝登基後,將該島改建後作為皇太後駐蹕圓明園時的寢宮,改名“長春仙館”。


  皇帝給“長春仙館”的禦製詩寫的明白:

  “常時問寢地,曩歲讀書堂。秘閣冬宜燠,虛亭夏亦涼。”


  “歡心依日永,樂誌願春長。階下鬆齡祝,千秋奉壽康。”


  皇帝還為此詩特地做了題注:“循壽山口西入,屋宇深邃,重廊曲檻,逶迤相接。庭徑有梧有石,堪供憩。予舊時賜居也。今略加修飾,遇佳辰令節,迎奉皇太後為膳寢之所,蓋以長春誌祝雲。”


  這一首詩已經明明白白寫明了“長春仙館”乃為皇太後膳寢之所,便是“長春”二字都是為給皇太後祝壽之心,實在與孝賢皇後半點都無關聯。


  而孝賢皇後在世時,之所以也曾住在長春仙館,都隻是因為按著滿饒規矩,兒媳婦是必須要與婆婆一處居住,伺候婆婆的;這個道理也跟皇帝曆次出巡,都是皇帝單獨居住,而皇後則要與皇太後一同居住,是相同的。


  “長春仙館”牌匾所掛的正殿一路宮苑,從正殿到後殿“綠蔭軒”,都是皇太後的寢宮;孝賢皇後所居的,隻是那島上最西邊兒的一列西廂房,並無特別命名,隻簡單稱為“皇後下屋”。


  這“下屋”二字,著實是委屈了孝賢這位元妻嫡後;憑皇帝這樣一個最愛吟詩題詞掛匾的人,竟然也能隻以“下屋”二字為孝賢的寢宮名之,實在是半點心思都沒用在這上了。


  故此皇帝這會子叫那拉氏搬進“長春仙館”去,那拉氏心下倒不抵觸。終究那處是皇太後的寢宮,裏頭一應陳設物件兒便是也曾留下過孝賢皇後的影子,卻終究都是人家皇太後的物品。


  她在意的,是皇帝竟然叫婉兮搬進“地一家春”的後殿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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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拉氏深吸口氣道,“園子裏一應宮苑,皆與宮裏對應而設。‘正大光明殿’對應太和殿,‘勤政親賢殿’對應養心殿,安佑宮對應太廟那這‘地一家春’便是對應東西六宮。”


  “地一家春,正殿是升座、供佛之處,不住人;那後殿,地位便相當於坤寧宮,乃為中宮寢居所在。”


  那拉氏還是忍不住盯住婉兮。


  “令貴妃雖為貴妃,卻終究是妾室。皇上為何將令貴妃挪進本應唯有我居住的中宮裏去?!”


  那拉氏這話得沒錯,故此婉兮心下其實也不無忐忑。


  便連純貴妃,同是貴妃,又在貴妃位上這麽多年了,都隻能住在“地一家春”後頭第三道院子裏的後罩房裏,不敢住後殿。


  ——今兒,皇上怎麽忽然要將她挪進原本唯有皇後才能居住的後殿裏去了?.

  皇帝倒是麵上始終淡淡。可是那淡淡裏,卻有著帝王那恩威難測的平靜和堅定。


  便是對著皇上這樣的神色,那拉氏心下才最恨!

  “皇上便是顧著那‘然圖畫’島上,剛剛走了十四,皇上怕令貴妃睹物思人,故此要為令貴妃另外挪個地方住,我當然可以體諒;”


  “隻是這園子這麽大,便連後湖邊兒上便有九個島呢,皇上另外給指一處就也是了。又何必要將令貴妃挪進這中宮裏來?倒叫人覺著,有些嫡庶不分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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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靜靜聽著,唇角還噙著一抹極淡極淡的笑。


  就仿佛那拉氏這時的這番話,他早已沒有半個字意外的;而且他心下,也早知如何應對。


  皇帝耐心聽那拉氏抱怨完,這才不慌不忙抬起眸子來,靜靜望住那拉氏。


  “皇後得有理,‘地一家春’的後殿,就是相當於後宮中宮。故此,朕就是覺著,這園子裏除了皇額娘的寢宮‘長春仙館’之外,便哪兒都沒有那兒好。”


  “朕既然要為令貴妃挪一處居住,便自然第一處就想到了那兒去。”


  那拉氏聽得直咬牙,這便嗤然冷笑一聲,“可是即便如此,‘地一家春’裏又不是沒有旁的屋子了,皇上盡可以指一處偏殿給令貴妃住就是了。怎麽都沒有叫嬪禦居中宮的道理!”


  “哦?朕瞧著,皇後仿佛是不願意挪過去與皇額娘同住,還想繼續留在地一家春嘍?”皇帝長眸倏然揚起,凝注那拉氏。


  那拉氏不肯退讓,“我倒不是那個意思。”


  “隻是,中宮就是中宮,便是皇後暫且別宮而居,也沒有叫妾室入主的規矩!寧願叫那屋子空著也就是了!”


  皇帝眯起眼來,微微想了想,卻反倒笑了。


  “不如這樣兒,朕便依皇後心願,就不必挪動了。總歸這會子純貴妃病重,和嘉又厘降出宮了,純貴妃身邊兒也沒個人照料——還是留皇後在‘地一家春’裏,就近照顧著純貴妃好了。”


  那拉氏果然麵色驟然一變。


  肝病又豈同旁的病去?昨兒才跟婉兮在皇太後麵前議論完肝病是否會過給人去的事兒,如今若要她每日裏都在純貴妃身邊兒照料著不成?

  皇帝卻不肯鬆口,依舊含笑盯著那拉氏的眼睛,“皇後是中宮,這會子照料嬪禦,倒是你中宮應盡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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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拉氏心下一虛,下意識向後退開兩步,避開皇帝的凝視。


  “皇上的自然有理。隻是純貴妃的身子需要照料,可是皇太後難道不需伺候了麽?妾身倒擔心,若是鎮日照料純貴妃,若皇太後回圓明園來,妾身倒抽不出身兒來伺候皇額娘了。”


  皇帝便笑了,無聲,卻笑意濃重。


  “皇後孝心可嘉,朕自然不該攔著。那就算了,皇後還是安安心心挪進‘長春仙館’裏的‘皇後下屋’處居住。朕另外派人照料純貴妃。”


  皇帝著眸光輕轉,望向婉兮,“和嘉厘降那日,臨行時與朕拜別,曾含淚請求朕叫令貴妃前去照料純貴妃朕與和嘉父女情深,自然舍不得不答應她。


  “故此還是叫令貴妃搬進來照料純貴妃。皇後那後殿,本與純貴妃寢宮最近,最是方便。朕這便定了:令貴妃挪住‘地一家春’後殿。”


  皇帝著含笑走到婉兮麵前,眸光凝視著她,輕輕點頭,“什麽都不要想,也什麽都不必管,自管搬進來住著。安安心心地,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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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兮心下轟然地震動,抬眸望住皇帝,心下如春江水解,潮頭拍岸。


  這些年來,多少事,他曾經與她過的多少話,這會子便都匯聚在了一起,隨著那潮頭轟然而來,無法阻擋。


  曾經盛京的大清門——那是大清曆史上第一座大清門,是比京裏此時這座由“大明門”更改而來的大清門,更為純粹的大清門;如今的中宮,雖是園子裏,卻叫皇上一年中燕居日子比宮裏更長的夏宮裏的後宮正宮

  隻是這一刻還當著那拉氏的麵兒,婉兮不想叫她瞧出來,這便連忙垂下頭去,輕輕含笑。


  雖是剛失鹿兒,雖是時隔剛剛這幾日便又回到園子來,難免睹物思人、獨自傷情;可是有皇上對她這樣的心——那一切的痛,便都可迎刃而解了去。


  婉兮隻蹲禮,“妾身謝皇上、皇後體恤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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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將話死,婉兮又已經謝過恩了,這件事兒便已經成了定論。


  即便那拉氏是皇後,可是她這會子再什麽,也沒人聽,更已然更改不了什麽了。


  那拉氏驚愕望住皇帝,又恨恨瞪一眼婉兮,不甘心不情願,卻又無能為力、無可奈何地跺腳,憤然轉身,朝著“長春仙館”的方向去了。


  目送那拉氏走得沒了蹤影,此處唯有她與皇帝兩人,婉兮這才上前輕聲與皇帝嘀咕,“爺的心意,奴才自然深銘於心。隻是這些形式上的事兒,奴才其實並不計較,皇上又何必當著這樣多人,叫奴才搬入中殿去”


  皇帝伸手過來,輕輕捏了捏婉兮的手,“爺早過,那些形式與名分,你自己可以不計較;可是爺,卻不能不計較。爺該給你的,必定給你,誰都別想攔著;便是你自己不要,都不校”


  婉兮心下已然如融化聊飴糖去,甜軟得不成個形兒了。


  婉兮深深垂眸,輕聲問,“爺今兒忽然這樣決定,可是皇太後已與爺了什麽去麽?”


  皇太後曾經答應,要與皇上起此事。那麽這會子皇上忽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怕是皇太後已經將這事兒與皇上了。


  雖然不知道皇太後究竟具體是如何的,可是瞧著皇上今兒這模樣,想來皇太後也並未怎樣過分偏袒了皇後去——終究,皇子才是皇太後牽心連肉的嫡孫,兒媳婦總要遠一層的。


  皇帝輕輕點頭,“那‘長春仙館’本是皇額娘的寢宮,若不是皇額娘點頭,便是爺也不好直接將皇後給挪過去你啊,放下心,就是皇額娘,該叫皇後尋個僻靜的地方兒,自己冷靜冷靜了。”


  婉兮心下呼啦一暖。


  ——老有眼,皇太後終於肯做出這樣的評判了!


  婉兮歡喜之下,忍不住調皮,歪頭瞟住皇帝,“這真是皇太後她老人家自己個兒的,不是爺添油加醋來哄奴才的?”


  皇帝嗤然一笑,啐了一聲兒,“偏你還不敢信!難道你這二十年的用心,全都白費了不成?皇額娘雖是守舊,可她不能接受的也隻是你這漢姓女的身份又如何是她不明白你為人如何了?”


  “人便是裝好,又豈能裝得二十年的?這二十年來,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她又哪一樣兒沒緊盯著看著呢?”


  婉兮心下更甜,用力點頭,“奴才此後,必定加倍孝心,孝敬皇太後。”


  皇帝含笑輕輕點頭,卻又悄悄兒捏了捏婉兮的手。


  “你這會子已有喜,自是不便再親去照料純貴妃。隻是方才爺不想太早叫外人知道,故此才沒提及此節,依舊叫你去照顧純貴妃。”


  “不過爺的,你自己可別當真了。你目下身子勞累不得,更不能叫肚子裏的孩子沾染了純貴妃的病氣去純貴妃的身子,朕另外安排人就是。”


  婉兮含笑點頭,卻忍不住問,“倒不知皇上要安排何人?”


  皇帝抬眸望了望,“就叫愉妃來。”


  “不是潛邸裏的老人兒,情分深厚麽;愉妃這會子也沒有孫子要帶,自己一個人在宮裏也是閑呆著!人若太閑,心底便會長草,不定能生出什麽胡思亂想來。於她自己也不好。”


  “便叫她將這份兒閑心善加利用起來,做點兒有益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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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後和皇上將此事做到這兒,婉兮的心下已經敞亮開了。


  婉兮含笑點頭,卻又還是眉眼之間略微有些惆悵。


  皇帝便瞧見了,忙問,“你心下,可還有什麽不痛快?這便都告訴爺,爺記著;便是此時還有些委屈了你和鹿兒的地方,可是這筆賬爺自然記著,總有一日都算清楚了。”


  婉兮忙笑,急忙搖頭,“爺別著急,奴才沒想那個。皇太後和皇上能為奴才做到這般,奴才已然心滿意足。”


  婉兮回眸,望向這萬物複蘇的園子,“奴才就是有點遺憾,‘地一家春’裏有些拘謹,倒是不如然圖畫島上那麽活潑。這會子三月春歸,奴才本該在島上帶著人張羅著種花種菜、等著采竹筍了可在‘地一家春’裏,卻沒這些花花草草。”


  皇帝望住她,便也笑了。又是回想起當年便是由她起頭兒,將這園子裏閑置的地、竹林和荷塘都包出去的。如今已是多年過來,園子裏日常的開銷,都已經不必額外花銀子,便是這些收入就都夠了。


  皇帝便輕哼一聲兒,“那島上自然還是你的去處,你若心下平複了,跟爺保證再上島去不會因為想起鹿兒而難受,那便依舊由得你去!”


  “再就算‘地一家春’裏沒那麽些花草,可是你離著爺的‘正大光明殿’和‘九洲清晏’也都近。‘正大光明’那邊贏芳碧叢’那大片的竹林;‘九洲清晏’又挨著湖邊兒,哪兒少得了荷花?你便都去侍弄起來就是!”


  婉兮這才開懷而笑,“這樣來,奴才便要當爺的花匠了?”


  皇帝輕啐一聲兒,“花什麽匠?管家的婆子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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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皇帝在同樂園,賜回部王公們看戲。隨駕看戲的有:哈密郡王品級貝勒玉素布、和闐郡王品級貝勒霍集斯、阿克蘇貝勒品級貝子鄂對等四十六人。


  席間,皇帝賜這四十六位大伯克棉衣茶果。


  這依舊是朝廷平回部之亂的延續,可是皇帝卻莫名在這一頒下另外一道與此事毫無相關的諭旨來:


  “行宮周圍附近田地不許耕種,原為扈從熱安營起見。遇朕巡幸之期,自應遵照辦理。但永遠荒蕪,亦屬可惜。”


  “如朕巡幸木蘭皆在秋令,麥苗等項,原可早為耕獲。朕恭謁二陵如在春季,車駕已過,秋穀盡可耕種;如在秋季,春花亦已收成。”


  “著交總管內務府衙門,將此次圈出各行宮附近田地,即行賞給各行宮千把兵丁等。遇朕經過之時,留為隙地;於經過前後,分撥耕種。則田地不至廢棄。而於官兵生計亦大有裨益。”


  總管內務府大臣們接了旨意,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渾沒想明白,今兒皇上看著看著戲,怎麽忽然想到這些事兒去了。


  ——皇上看著戲呢,那些戲台上的熱鬧,又或者是戲台下與回部王公們的交流,難道都不能攏住皇上的心思去麽?那皇上眼睛看著戲,嘴裏著回部的話,心裏卻是想著誰呢?.

  三月十日四,至三月十六日,連著三日,皇帝都是在同樂園,賜回部四十六位伯克們看戲。原本那些笙簫官簧,伴著朝廷與回部的親如一家,自是和樂融融,倒能好歹將三月前半月的哀傷,過賣不少去了。


  隻是這個三月,也合該是多事,三月十七日,便傳來噩耗,和碩和婉公主薨。


  和婉公主因是和親王弘晝的女兒,皇帝待如己出。從兒又是在寧壽宮裏撫養長大,皇帝甚至曾經將和婉公主序齒為自己的四公主——故此和婉公主破格兒賜封為和碩公主。


  真正的四公主和嘉公主剛剛成婚,曾經的四公主和婉公主這便薨逝——尤其,和婉公主這薨逝的日子,恰好是和嘉公主的九日回門禮。


  這便有一點點宿命之感,叫皇帝心下更是感傷不已。


  三月十九日,皇帝親臨和婉公主府,賜奠。


  這一日皇帝叫婉兮與舒妃同來。婉兮與舒妃對皇帝此舉,心下也都是明白。


  故此在和婉公主府裏,舒妃硬是掉下了眼淚來。好在這叫外人看起來,隻是她為和婉公主掉淚,倒沒人多想什麽去。


  舒妃落淚,婉兮便沒做哀聲,隻是慰問了弘晝家的幾位福晉,連同額駙德勒克家的幾位女眷。


  隔著竹簾,婉兮看見和婉公主的額駙德勒克前來謝恩。這位和碩額駙,本是巴林郡王璘沁的長子;又是和碩額駙,便怎麽都該襲封巴林郡王。可是終是因為和婉公主與舒妃的十阿哥夭折有關,故此皇帝便是沒有直接懲戒和婉公主,卻活生生將額駙德勒磕巴林郡王,給了他的弟弟;他本人,隻封了個“巴林輔國公”。


  這位額駙怕是也不明白皇上為何如此決定,這些年也是有些悒鬱聊。


  婉兮便也輕輕回眸,望了舒妃一眼。


  不管怎樣,那一場恩怨到此,不論誰對誰錯,也總該做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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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到婉兮的目光,舒妃便也輕輕閉了閉眼。


  她知道,這件事兒都已經這麽多年過來,婉兮怕是也已經知道七七八八了。


  舒妃便歎一口氣,“這世上誰人不欠債,誰人不被人虧欠?我自己曾經做過什麽事兒,我從前不願承認,總想當成是旁人做的;而此時,便也沒什麽不敢認的了。”


  舒妃轉眸來盯住婉兮,“旁的那些倒也都罷了,我當年唯獨沒想到,你當真敢將永交給我撫養我倒不信你不知道,當年我與淑嘉皇貴妃也並非無仇。”


  婉兮輕輕歎口氣,別開臉去,“那我也不瞞你,當年九阿哥受了炭火氣,還是我發現的。故此淑嘉皇貴妃臨終,才要將永托付給我。”


  舒妃微微眯眼,“那你還敢將永托付給我?”


  婉兮微微揚起下頜,目光裏有一股冷肅和寂然,“我自然也有不放心,不然當初你又怎麽會爭取撫養永那麽久,我起初卻怎麽都不肯撒手去?”


  “我後來還是給了你,一來是因為是見你先主動爭取撫養永。你一向也是聰明之人,既然決定撫養永,又如何能叫永在自己身邊兒出了事去?否則,皇上和皇太後也不會饒了你。”


  舒妃吐了口氣,轉開眸光去,無言以對。


  婉兮緩了一下兒,嗓音便又柔軟下來,“二來,我也是想著,這世上最危險的去處,卻也不定是最安全的。我將永放到你身邊兒去,反倒就此釘死了你的手腳,倒叫你不敢再提曾經與淑嘉皇貴妃的恩怨,不會再對永做什麽去。”


  舒妃有些慚愧,又無話可,這便還是桀驁地啐了一聲兒,“呸!你又掐住我的七寸了,要不要我給你道聲恭喜啊?”


  婉兮這才緩緩笑開,“不過這些年,你當真將永照姑極好。甚至,比我照姑還要好。若永是在我身邊兒呢,我真不敢他會有如今的文武雙全。”


  舒妃一怔,豁然抬頭,眸光倏然轉亮。


  “你當真這樣覺著?”


  婉兮聳聳肩,“你是書香大家,家裏有納蘭容若那樣的大詞人,家學深厚,無人能比;你家裏又是葉赫部的王族,又有明珠那樣的權相,故此你教育出來的孩子,會更有大局觀,看得更加深遠。”


  “便是淑嘉皇貴妃活著,她家裏怎麽都沒有你家的高度,故此都未必能將永教得如此好。想來淑嘉皇貴妃地下有知,看著這樣兒的永,也必定能含笑九泉了。”


  婉兮著,終於輕輕含笑,伸手過去拉過舒妃的手來。


  “若以永論,相信淑嘉皇貴妃也已然對你釋懷;那一樁恩怨,至此,也同樣可以了結了。”


  舒妃霍地轉開頭去,眼中已然隱約有淚。


  知道舒妃是抹不開臉,婉兮便也收回目光來,輕輕垂下眼簾。


  其實就連婉兮自己又何嚐能想到過,如今有一她與舒妃還能這樣坐在一起,還能這樣在回首過去的恩怨時,還能相對一笑?

  到底,不過兩句話:


  ——得饒人處且饒人;


  ——為人留路,就也是為己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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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皇帝又特地親臨慎郡王府,看望永瑢——雖永瑢這會子還隻是貝勒,可終究出繼承襲慎郡王之嗣,故此他便是入主慎郡王府。


  三月初六日,永瑢成婚,迎娶了傅謙的女兒富察氏福慧;此日,正好半個月了。


  永瑢帶著嫡福晉福慧來給婉兮行禮。


  福慧終是傅家人,雖是侄女兒,但是與孝賢皇後、傅恒還是眉眼之間頗有幾分相像的。


  婉兮便也拉起來含笑祝福。


  永瑢不便與婉兮單獨什麽,這便告退出去,卻是看了福慧一眼。


  等後殿內隻剩下婉兮和福慧二人時,福慧便含笑道,“回令姨娘,六阿哥是囑咐了奴才,叫奴才一定要給令姨娘磕頭謝恩。早前阿哥爺還有些想不明白的事兒,多虧令姨娘點播,四公主也都將話兒給阿哥爺了,阿哥爺早已想明白了,如今倒是與奴才一起學著看賬簿子,從理家開始呢!”


  婉兮點頭,拉著福慧的手囑咐,“我倒句實在的:永瑢是出繼而來,終究不是慎靖郡王的本生孫兒,情分上終究要隔著一層去。如今郡王府內,慎郡王的老福晉、側福晉還都在世,還都需要六阿哥和你來奉養。”


  “居家理事,當兒孫媳婦的伺候婆婆、太婆婆,最不容易。更何況這還不是本生的,中間便更是容易出些差頭兒去永瑢是皇子,從前與慎郡王的老福晉們是君臣之禮,如今卻要成為嗣孫,這心下難免有些沒適應過來的。福慧你是嫡福晉,你便得在耳畔時時刻刻提醒著去。”


  福慧便也笑了,“令姨娘放心,奴才都明白。整個慎郡王府的份例,內務府都是從阿哥爺頭上統一派下來的。雖名兒上都是給阿哥爺的,可是奴才必定提醒阿哥爺,將最好的、掐尖兒的,都先進給老福晉、側福晉們去。”


  “在老福晉們麵前,必定執兒孫之禮;唯有回到宮裏去念書,才又是皇子了。”


  傅家的女兒,禮數上必定是錯不聊。婉兮這便放心點頭,“能娶到你這樣兒的福晉,是永瑢的福分。待得回了園子,我也必定將這話兒帶給你們母妃去,叫她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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