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忍性

  呼出去的空氣也變得灼熱起來,床上的人艱難地咳嗽了一下,顫抖著手將藥灑在紗布上,敷在背後,而後又用繃帶一圈圈拆纏起來。


  此刻她感覺自己比昨天還要難受,半個身子都沒有力氣,耳鳴口幹,腦袋也暈。


  伸出右手,費力氣搭在左手的脈搏上,又摸了摸自己滾燙的額頭,果然是因為傷口發炎而引起的高燒。


  這可真麻煩。


  她忍不住咳嗽了幾下,側頭看見地上有水袋,摸過來打開喝了一大口。


  實在是太渴了……


  喝下水後,嗓子好了不少,整個人也精神了幾分,將水袋扣上,想去拿離自己有些遠的行囊,結果她剛剛一動,便感覺自己的左腿上一陣劇痛。


  “唔。”真疼!

  上官瑤疼的直抽氣,掀開被子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左小腿上白色的褲子此刻已經紅成一片。


  她連忙將貼身的布料給撕了下來,看著傷口有些頭疼,沒想到此處的傷比腹部還要嚴重幾分。


  昨夜實在是太累太痛了,她沒時間去檢查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今日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最重的傷口居然在這。


  估計是在空中翻的那幾下時受的傷。


  和處理腹部的傷口一樣,上官瑤用匕首將腿上的腐肉去掉,疼的嘴唇發白,差點沒忍住叫出聲來,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胳膊才沒尖叫,將腐肉去掉後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顫抖著將金瘡藥灑在傷口上,這藥很管用,但有一個確定就是疼,像是往傷口上撒鹽一般的疼……


  上官瑤的臉上滿是汗水,疼的忍不住蜷縮了一下,而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此刻她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罵娘,沒想到會這麽疼。


  上官恒整整一夜都沒睡好,看見天亮了便馬上去軍帳裏把還呼呼大睡的軍醫給揪了起來,帶著他給上官瑤去上藥。


  另外幾個年輕的軍醫看見自己的前輩被如此“摧殘”,紛紛往被子裏縮了縮。


  整個軍中,他是最老的軍醫,已是而立之年,被上官恒鐵一樣剛健有力的胳膊一拽,整個人差點飛了出去。


  簡直欲哭無淚。


  好不容易來到了上官瑤的賬外,上官恒聽到劇烈的呼吸聲,似乎很痛苦,以為上官瑤遇到了什麽危險,疾步上前掀開了簾子“雲瑤!”


  隻見上官雲瑤捂著自己受傷的左腿,血從她的指縫間流出,聽到上官恒的聲音後虛弱地望過去,牽強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父親。”


  上官恒身後的軍醫也看到了屋裏的場景,眼中露出一絲不忍來。


  “雲瑤你這是做什麽?”上官恒愣了一瞬間後才反應過來自家女兒在做什麽,語氣中帶著焦急與淡淡的嗬斥“姚軍醫!”


  “啊哦哦。”他身後的軍醫連忙上前“王妃娘娘,讓在下來吧。”


  上官瑤輕輕地鬆開手,揉了揉太陽穴。


  姚軍醫忙放下藥箱,為上官瑤包紮。


  他本來都做好傷口處都是膿和腐肉的準備,但沒想到傷口處卻是如此幹淨。


  安安靜靜地處理好上官瑤腿上的傷後,他一起身才注意到一旁染了血的紗布和上麵沾著腐肉的匕首,此刻匕首在燭光下泛著光,上麵的腐肉和血水混在一起,顯得十分血腥。


  但姚軍醫看到之後卻是暗暗心驚,原來傷口處之所以這麽幹淨,是王妃自己處理好了。


  他剛剛進軍張前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通常男子都忍受不了的痛她卻默不作聲,而且下手如此幹淨利落,是何等的堅韌。


  真是虎父無犬女啊!他跟了上官恒業很多年了,為他處理傷口時將軍便是如此,再疼都能忍的下來,跟那些痛的嘶吼的小兵完全不同。


  而逸王妃身為一名貴女,曾經他也聽過那些傳言,說逸王妃癡傻蠢笨,麵容醜陋,言語無狀,可此刻他卻對那些傳言起了排斥之意。


  光是這份忍性,就遠遠勝於男子。


  “王妃娘娘,下次這種事情還是讓在下來吧。”姚軍醫看見她額頭上的汗水,忽略掉那張駭人的臉,心生不忍。


  上官瑤沒有拒絕,若不是剛剛事態緊急,腿上的傷不馬上處理不行的話,她也不會親自動手。


  上官恒也注意到地上的匕首了,伸手將其撿了起來,默默地放在一旁的水盆裏洗了洗。


  這把匕首是她出嫁的時候,自己送給她為了自保的。


  這把匕首鋒利無比,是他當年遠征的途中無意間得到的,名曰“護”,有守護之意。


  他覺得這把匕首寓意甚好,兵器不是為了屠殺存在,而是為了守護,二話不說便拍了下來,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救了自己女兒一命。


  血在水中像墨般緩緩散開,一盆清水立刻變成鮮豔的紅色,


  上官恒將匕首清理幹淨,套上皮質的鞘,放回上官瑤的枕頭旁,轉而問姚軍醫“王妃的情況如何?”


  “稟將軍,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也是見了骨,需要靜養一個月。”


  一個月……上官恒點點頭“雲瑤,這一個月你就好好休息,等把身體養好了再去與為父匯合。”


  “不用。”上官瑤拒絕道“父親,這傷看起來嚴重,其實也就是皮外傷……”


  “這可不是皮外傷。”姚軍醫也顧不上那麽多規矩了,他雖然為人和善,但有時脾氣很古怪,最受不了的就是病患將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出麵反駁道“如果你執意要趕路,這傷口很有可能開裂、反複,拖半年都好不了,到時候不僅僅會對身體不好,還會留疤。”


  對於一名女子來說,留疤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尤其皇室中人,留了疤往往就代表著失寵。


  上官瑤淡淡地看了姚軍醫一眼,眼神中蘊含著的不滿顯而易見,然而對方像是看不見一般,十分堅持地繼續道“不注意小傷很容易鑄成大病,還請王妃娘娘三思。”


  “本將說了無事便是無事,小傷而已,若是耽誤了行軍進程就不好了。”上官瑤目光堅毅,麵對姚軍醫的勸說,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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