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雩祭
永和十三年，國大旱，九月廿一，天子雩祭於上天。
雩祭當日，百官身著禮服，立於圜丘兩側，皇帝則身著大裘，內著袞服，上飾有日月星辰，縈繞山間，龍紋栩栩如生，頭上戴冕，前後垂有十二旒，腰間插大圭，手持鎮圭，麵向西方立於圜丘東南側。
當鼓樂聲齊鳴之時，皇帝牽起獻給天帝的犧牲，宰殺後隨同玉璧、玉圭、繒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立刻有人供上火把，讓皇帝將其點燃。
煙火高高地升騰於天，隨後在樂聲中迎接“屍”登上圜丘。
屍就坐，麵前陳放著玉璧、鼎、簋等各種盛放祭品的禮器，由活人扮飾的屍作為天帝化身，代表天帝接受祭享。
“嘏！”
屍賜福於皇帝，分享祭祀所用的酒醴，皇帝接過青銅酒樽，將其中的酒一飲而盡。
飲福後，祭祀隻剩下最後一步，便是皇帝要將祭祀用的牲肉贈給宗室臣下。
“賜胙！”
整個雩祭過程都毫無偏差，時辰無差，禮儀無差，到了這一步，每個人心中都鬆了一口氣，雩祭結束，帝王誠心若打動上天，降些雨水下來，百姓便可少受幹旱之苦。
然而事與願違，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雩祭要圓滿成功的時候，柴垛的大火突然燒的更加猛烈，一陣大風吹過，整個祭台都燒了起來。
眾人大驚，連忙安排人救火，還好兵部想的周全，不僅僅想了要確保沒有刺客，也要防範走水，沒多久火便被澆滅。
隻是這柴垛上的大火熄滅了，皇帝心中的火卻並沒有熄滅，麵色發黑地看著被燒的地方。
突然，他的眼神被一塊石頭給膠住了，那石頭通體發黑，在日光下泛著寒光。
“那是什麽？”他指了指遠處的那塊祭台邊上的石頭，身後的侍衛連忙過去撿，卻發現這東西看著不大點，卻異常地重，他第一下差點拿不起來。
侍衛很快將那奇怪的石頭承在皇帝麵前，隻見黑色的石頭大如拳，一頭微銳，顏色為極深極深的黑色。
白尚書遠遠看見，心中一驚。
“陛下，是隕星。”
隕星？皇帝抬起手來，侍衛很懂其心思地將手中的石頭交給他，即便知曉此物沉重，也沒料到如此之沉，差一點給扔地上去。
一陣風吹過，隕星表麵上的灰土被吹走，上麵淩亂的氣印又清晰了幾分。
皇帝看了一眼那氣印，卻發現將氣印合起來看像是天上的太陽，地上似有什麽東西緩緩延伸到太陽的地方，一路隨其前進。
“賴愛卿，你來看看。”皇帝將手中的隕星放回侍衛手中，賴淩羽恭敬地接過來，看到上麵的圖案後蹙起眉頭。
皇帝看見他的表情，麵色更加冷了幾分“賴愛卿看出什麽來了？”
“臣……不敢妄加揣測。”
這石頭是快燙手的山芋啊。
“讓你說你便說。”皇帝目光微冷，賴淩羽見之心中歎息“是。”
“此物為隕星，上麵的花紋像是一物隨太陽前行，意為晉。”
晉。
從日從臸為晉。
此言一出，百官接跪，場麵頓時鴉雀無聲。
何人不知，前朝國姓為晉，好好的雩祭上無端起了大火，大火過後便發現一塊隕星，上麵的紋路代表著解完之後竟然是“晉”字，這石頭意味著什麽……誰也不敢妄加揣測。
“晉。”皇帝輕輕吐出這個字，百官中有膽小一點的人被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嚇得渾身發抖。
站在圜丘上的皇帝緩緩轉身，望著那焦黑的柴垛，不知在想著什麽。
“陛下，雩祭之時現隕星，是上天降警啊！”次相上前一步，進言道“這個晉字，定是上天想警示些什麽。”
賴淩羽看了一眼次相嶽仁，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了，此刻躬身站在祭台之下，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兩鬢斑白，但是他敏銳地察覺到對方此言不單純。
皇帝多疑，此事是人為還是天降都未可知，嶽仁卻故意勾起皇帝的疑心，他究竟想做什麽？這塊隕星又與他有著怎樣的關係？
“那嶽仁愛卿認為朕當如何？”
“臣鬥膽，既然是上天預警，理應重視，應當派人查查與此事是否與前朝相關。”無論是天降還是人為，都與前朝有關無疑。
這樣的預示一出，百姓得知將天下大亂。
天子雩祭，外圍有百姓觀望，此事怕是瞞不住，必須要盡快查出緣由，才能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既如此，朕便將此事交與愛卿。”
“臣定不辱使命。”嶽仁跪下，深深叩拜。
賴淩羽將手中的隕星交與他，重得似一把鐵劍的隕星重重落入嶽仁帶著皺紋的手，嶽仁一個不穩，差點就沒拿住。
已經鬆開手的賴淩羽目光深沉“次相可要拿住了，這東西是上天警示，摔不得。”
“勞賴大人費心了，嶽某人雖不比首相大人年輕，但還算有力氣。”嶽仁將隕星牢牢捧在掌心，一雙汙濁的眼中帶著幾分冷意。
賴淩羽輕輕點頭“那便好。”
有了這樣的變故，雩祭還是要進行下去，賜胙後，起駕回宮，一切看起來都波瀾不驚。
隻是文武百官心中皆是一歎，看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是不會太平了。
雩祭上出現隕星，隕星上浮現“晉”字征兆，此事在京城迅速傳開，很快傳遍整個鑰國。
傳言越來越遠，也越來越邪乎，有人說這是前朝的皇室陰魂不散，想要報複當朝天子，危禍人間，也有人說這是當今天子不仁，引得上天不忿，特來示警，若再如此不仁義，便讓這鑰國像前朝一樣，被顛覆。
當然，這樣的傳言隻在窮鄉僻壤裏流傳，凡是有權貴的地方，沒有人敢說後者，頂多說一說前者。
隻是此事一出，朝廷上也迅速掀起了軒然大波，次相很快便查出當日圜丘上的大火不簡單，是有人故意為之，查到的人名單一列，竟然多半為太子冷奕風的親信，皇帝得到名單後龍顏大怒，將名單上的所有人統統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