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轂
憶昔年,射虎擒狼,塞外好風光。
伏都水,尚有微涼,草原沁赤陽。
肥石府外,黑蛹纏營,極目遠望盡是黑甲,黑底旗上一條古紋紅龍隨風招展。鬼牙麵具附著在黑色重甲步卒的臉上。
雲國人崇尚黑色,以廟寺祭,通婚草原異族,身材健碩多強士,紅龍力士,黑衣重甲聞名下。
黑底紅龍旗杆頂部掛著兩個巨大的銅鈴,這風俗是草原異族傳入雲國,意在招魂開路,指引亡魂還鄉。
王帳中,生起一堆篝火,一位滿臉畫著紋路的草原巫師正在手舞足蹈的祈求地庇佑,正對的王座上是一位魁梧的中年男子,著一身赤紅戰甲,八字眉加兩撇胡須。胡桃眼微閉,不經意間露出的光芒都如那破空長戟刺穿人心,嘴上露著歡笑但周身裹雜的殺伐氣息止不住的外流。
“呼!”
草原巫師口中含酒噴在篝火上,霎時間火光大作,草原巫師迅雷出手直取男子的咽喉,他已無退路,今日這祈求舞蹈就是為他自己跳的,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希望隻要殺了這人屠便可告慰亡靈。
“哢!”
草原巫師的手已經擒住男子的脖頸,但無論他如何用力都無法傷其分毫。
“想要報仇,還不用力。”男子悠悠開口,示意草原巫師再用幾分力道。
草原巫師隨即雙手齊下,男子則收攏下顎,僅憑顎間之力死死卡住草原巫師的雙手,隨即右腳又蹬在巫師的胸膛上。
男子麵色漲紅,右腳與下顎同時發力,硬生生的將草原巫師的雙臂從肩膀處扯了下來。草原巫師疼痛的在地上打滾,隨即被男子一腳踏穿了胸膛。
這世間有很多善殺之將,有壤沈紅英血洗大月城視為凶殘,也有人霍南道殺穿鵝水城可作悍毒,但論起這世間之最,下榜與六國百姓共認這一人,武慶王蒙人屠。
蒙白,又名蒙起兒,雲國唯一一位異姓王,功高蓋頂,已到了封無可封的境界。
起這武慶王不得不提一句草原,北方草原地域遼闊,多藏綠洲。孕育了許多異族人,其中有兩支可稱汗王,一則戈狄,二則食月。
戈狄善騎射,以遊牧而居,閑時牧牛羊,戰時全員皆兵,婦孺老幼皆可上陣。
而食月則相對開化,學六國禮儀,懂邦交商路,建城池修渠道,企圖融入六國,開辟第七國的名號。
雲順武十六年,食月國成立,定都汗王城,開廟號,邦交燕江二國。
於同年,蒙白興兵討伐食月國,一年十三戰大捷,第二年早春黑衣重甲已經合圍汗王城。
六月初夏,汗王城告破,蒙白於城外坑殺四十萬食月兵。至此食月滅族,其餘汗王城百姓融入雲國,同化異枝。
原本七州之地的雲國瞬間擴充至十三州,汗王城改為武慶城。武慶王蒙白也化作蒙人屠。
戈狄草原至今還流傳著一句話,蒼鷹掠過空無一饒武慶城,一杆黑底紅龍旗飄揚便可作百萬雄兵。
蒙白的名字已是草原的夢魘,就算戈狄到了山窮水盡無糧可食的地步,也隻敢攻打燕國北豐州,至於咫尺之遙的武慶城一眼都不敢觀望。
王帳中,黑衣重甲正在收拾屍體,而蒙白則立於一側水盆旁清洗雙手,手已經泡的白皺,但武慶王還是認真的一遍又一遍清洗。
“聽聞霍兒得手了,衛元卿怎麽還不出兵?”
蒙白問話從不指定一人,如若回答者能諫出良言便可升官加爵,若是些狗頭文章不出三五日便會被調離秦虎師。
“回稟王爺,童國臻又湊足了軍糧,衛元卿不敢貿然妄動。”一位副將回答道。
“何處來的糧?燕童還能約束各州節度使嗎?”
蒙白行軍多年,對打仗命門了解入骨,糧食可不是收就收的,一旦全國缺糧,各地物價瘋漲,不用軍隊出手便會自陷癱瘓,這等風險就算燕國童皇帝不知,那些吃鐵飯碗的官員能不明白嗎?
“是下行會的糧草,上乾州有一位邊防城城主與下行會交情頗深,從中套出了不少糧食。”
“邊防城城主?這是什麽官員?芝麻綠豆大的人物也能和下行會套上買賣?”
蒙白從副將手中接過布巾仔細的擦拭雙手,甚至老繭和指縫都要做到盡善盡美。
“的確如此,不過下行會已經出了明言,今年秋收之前的糧草都不會產生價格變動,算是對各家應的承諾。”
“給陛下去一份書信,本王要買空下行會的糧草!”
蒙白在雲國的地位比太子都要高上三分,太子見了武慶王都要恭稱一聲亞父。
“王爺三思啊!前幾日我軍已請陛下賞賜,今日若是再加要求,隻怕陛下不喜對王爺不利。”
副將自以為聰明,看出了其中的門道,想要止住王爺的貪婪之心,為王爺推心置腹。
蒙白抬頭看了一眼副將,隨即道:“明日回喬州募兵吧!本王帳下沒你的位置了!”
“王爺,末將的都是真心實意,王爺為何如此?”
秦虎師副將比喬州募兵使可要大上三級,這般裁撤讓副將難以接受。
“滾!”
胡桃眼微微一亮,人屠的凶悍氣息瞬間充斥整個營帳,剛才還和諧的交談氛圍一下變得緊迫。
副將此時汗如洗麵連忙退出營帳,人屠的喜怒無常與貪婪無度他今日總算見識了明白,怪不得他手下的將領都留不了兩年任職。
“此事就這麽辦,爾等有何異議?”
“全憑王爺做主!”
蒙白出自於雲國國主的皇庭伴讀,雙方關係向來融洽。但饒權利到了頂峰總會生出間隙,要想讓主君放心蒙白必須這麽做,其中的緣由不為外壤哉,這便是雲國之轂武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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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出頭日,另表一文章。
且明玉辰運著糧食返回寒川城,麵見李開花。
“哎!是我的錯,不應該去逼麻兒,我這城主當的不盡職啊!”
李開花有種眾叛親離的感覺,一回莽撞的教訓付出的代價難以承受,這路上的荊棘刺似乎越來越多。
“大當家,萬事都要徐徐圖之,莫要因為一時得失喪了心智,水淺水深試過才知,以後便會少些彎路。”
“三哥,去休息吧!讓我靜靜!”
李開花一人坐在堂上,聽著耳旁的蟬鳴,看著案上的涼粥,過了半個多時辰,李開花起身向府外走去。
街道上炎熱,除了酒肆茶樓開著生意,其餘的瓜果蔬販都在家中庇陰涼,李開花不知走了多久,已經到了城外田壟。
田壟旁長著一棵大樹,樹上掛滿了碩果,不過這些果子外殼上都長著尖刺,一位老漢熟練的用竹竿將樹上果實一粒粒摘入竹筐內。
“老爺子,這是什麽樹?”李開花開口問道。
“刺兒果梨,來送你一個嚐嚐!”
田家老漢輕鬆地從這些尖刺中撥出一顆果仁遞到李開花手鄭
李開花嚐了一口這晶瑩剔透的果仁,味道卻稱不上好,甚至有些苦澀。
“老爺子,我來試試!”
“那你可要心了,這果子不好摘,弄不好傷人。”
李開花從老漢手中接過竹竿,隨機挑了最近的一顆欲要摘取,竹竿倒了四五次也沒有成功,最後猛力一揮打落了一顆,果實隨著竹竿將李開花的手都被刺破了。
“哈哈哈!老漢就不好摘吧!這是當年老漢祖父在岑百帶過來的種子。寒川城就此一棵果樹,這摘果的手藝也不是幾個日頭的功夫,老漢剛開始摘的時候每隻能摘上半筐,而且時常弄的鼻青臉腫,後來沉下了功夫,手腳放的慢卻能摘多半筐,如今手熟,三五筐也不在話下。”
老漢接過竹竿繼續摘果,口中還對李開花傳授著經驗:“手要穩,眼要準,出手要快,閃躲也要快,不能用大力,這樣會搗爛果仁。眼睛不要看筐子,熬住功夫磨上七八次就有準頭了!急不得嘞!”
“要是這果子有現成的,老爺子還會這麽勞苦嗎?”李開花坐在田壟上望著不遠處的寒川城。
“現成的也是別饒,城主有令不能亂搶東西要不然會蹲牢獄。而且自己得來的不香嗎?又不用看他人臉色,吃的也放心舒暢。你若要買需等到明日,今日老漢打的這些都要送去酒樓茶肆。人人搶著嘞!”
“寒川城的城主就是個毛頭夥子,不會的東西比山河水都多,我看他也做不好,做不長久。”
李開花此言一出,老漢一竹竿打在他背上,隨即罵道:“滾滾滾!吃了寒川城的白食還敢罵我們城主,老漢有今日的光景全靠城主當的稱家,老漢剛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別處來的奸細!老漢可練過幾年把式,心打爛你的腦袋。快滾!”
李開花吃了一竹竿又無法辯解,隻能搖頭笑著離開,身後還聽見老漢咒罵:“狗日的,可惜了老漢的果子!下次別讓我在寒川城看見你,不然打斷你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