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身世
“雨已經下了半個月了,怎麽還在下?”
趴在窗沿上往外看,漫天的雨水嘩嘩而落,整個世界仿佛浸泡在水裏一樣,屋裏的潮氣十分重,寧安他們三人依舊困在客棧,無法外出,日子一天天過去,洛景川整日在屋中看書,任蒼玄整日圍著寧安轉,寧安則在客棧裏轉著,她突然發現客棧是個非常有趣的地方。
“小羽!”
突然聽得一聲叫喚,寧安回頭看去,單見婢女撐著傘下,白絮抱著琵琶站在門口,盈盈地笑著,忙將人迎了進來。
“絮姐,你怎麽過來了?”
白絮微笑道,“近日了天連降大雨,我也無法出屋,就想起你了,過來看看你,別忘了我們上次的合奏之約。”
寧安忙側身道,“快請快請。”
將白絮迎到屋子裏,困在客棧裏,難得有人過來陪自己說說話,寧安高興壞了,忙搬椅子,倒茶,擺設糕點,來來回回忙著。
“我就坐坐,小羽不用忙。”白絮開口道,然後拿了一塊桌上的茶點三味酥。“這三味酥可是鎮上有名的糕點,不過下這麽大的雨,虧得你還能買到。”
“是嗎?”
這三味酥還是寧安生病的時候,任蒼玄買回來給她的,還以為是客棧裏尋常的糕點,居然要冒雨出去買嗎?
任蒼玄……
回想這幾天,因為寧安吃了覺得好吃,便向任蒼玄提了一下,之後便日日都能看到屋裏出現三味酥,倒是也經常注意到他總是渾身淋著雨水,卻並未放在心上。
白絮看著她,問道,“在想什麽?”
寧安搖搖頭。
白絮便也不追問了,起身淨了手,拿布帕擦幹淨,然後取出琵琶,道,“你的玉簫呢?”
“哦哦。”
寧安在包袱裏翻出了玉簫,這還是當年淩景淮送她的生辰禮物,原本想盡快找到九哥人,然而好事多磨,被一場大雨攔截在這裏,久久不能離開。
白絮看了一眼玉簫,讚歎道,“這玉通體純淨,觸之生溫,是上好的和田玉,尋常人用來做玉佩尚有些心疼,你這倒是做了一管玉簫,可見你也是尋常富貴人家。”
寧安從未在意過這些,此時聽人講了,才知道淩景淮送的這管玉簫是何等珍貴,幹笑兩聲道,“是我哥哥送的,是我不識貨了,當時未曾好好謝謝哥哥。”
白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沒有繼續追問寧安不想說的背景,抱起琵琶,轉緊琴軸,輕輕撥動琴弦,試彈了幾聲,還沒有成曲,神態卻已經已經沉浸旋律之中。
隨後樂聲就緩緩流瀉出來,寧安凝神聽了一會兒,便將玉簫放在唇邊,和著琵琶聲,吹奏了起來,琵琶聲,簫聲,混著外麵的雨聲,別是一番風味。
“哪裏來的琵琶聲?”
躺在屋裏睡覺的任蒼玄聽著琵琶聲,心中一動,他是護國大將軍的兒子,雖非一般紈絝子弟,但秦樓楚館還是去過一兩次的,這琵琶聲讓他覺得十分耳熟,他一聽就聽出了這是京城才有的旋律,怎麽會在這裏聽到。
“寒羽?”循著聲音找了過去,任蒼玄看著寧安屋裏多出的人,十分驚喜,“這不是白絮姑娘嗎?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您,還能再次聽到您的琵琶聲。”
白絮看了一眼來人,也十分意外,將琴撥插在琴上,止住了聲音,起身行禮道,“任小將軍,好久不見。”
寧安看著兩人,道,“你們認識?”
任蒼玄回道,“白絮姑娘是京城教坊有名的花魁,一手琵琶更是名動京城,我有幸聽過一次,後來去軍營了,再回到京城的時候,就聽說白絮姑娘嫁人了,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有勞任小將軍惦念。”白絮淡淡一笑,“後來有一陳姓商人百般求取,我見他心誠,便應承了下來,隨他來了城鎮,人在此地已有家室,便留我在這客棧長住,這幾日他外出做生意了,又遇到這連天的大雨,想必一時也不能回來了,前幾日我在花園亭子裏彈琵琶遇到淩姑娘,與她相識,便約了有時間來合奏。”
寧安笑道,“卻沒想到你們兩人認識,倒是巧了。”
“寒羽,你不要誤會。”任蒼玄忙解釋道,“我與白絮姑娘隻是萍水之間,隻是聽聽曲子而已。”
白絮見狀,心中了然,也道,“是啊,淩姑娘不要誤會才是,任小將軍不過是來聽過一次曲兒而已。”
“啊。”寧安撓撓頭,道,“我沒有誤會啊,絮姐的琵琶聲我也喜歡聽,想來也沒有人會不喜歡,蒼玄喜歡聽,以後可以跟我一起聽啊。”
白絮笑笑道,“能有二位知音,是我的榮幸。”
“任小將軍和淩姑娘坐下吧。”白絮讓開自己的椅子,讓他倆做一塊,“讓我再為你們彈一首。”
寧安坐下來,糾正她道,“絮姐,不是說好了我叫你絮姐,你叫我小羽嗎?”
“哈。”白絮看了一眼任蒼玄,歎道,“民女不敢。”
寧安見白絮突然客氣了起來,有些坐立不安,裝傻道,“絮姐,你在說什麽啊?”
“我記得任小將軍是護國大將軍之子,對淩姑娘卻十分客氣與親近,還有那管上好和田玉做的玉簫。”白絮微微一笑,“淩姑娘你還姓淩,淩可是國姓,想來不是公主,便是郡主,之前是民女僭越了。”
聽到自己的身世被人猜的一清二楚,寧安有些挫敗,每一次她想隱藏身份,似乎都失敗了,還是她遇到的人都太聰明了。
寧安沮喪地道,“絮姐,我們交朋友,是人在交往,不是身份在交往,你要介意這些,我們這朋友便沒法做了。”
任蒼玄幫腔道,“是啊,白絮姑娘也不必叫我什麽任小將軍,叫任即可公子。”
寧安道,“還是繼續叫我小羽吧。”
白絮見他們如此說,便道,“也好,小羽,任公子。”
之後白絮抱著琵琶彈了幾曲,寧安和任蒼玄如癡如醉地聽著,一個下去就這麽消磨過去了,到了晚上,寧安要留白絮吃飯,卻推辭了,兩人不好勉強,便一起送白絮回去了。
“絮姐的琵琶聲似乎總是很憂傷。”
吃飯的時候,寧安有些吃不下去,筷子一直戳著碗裏的米飯,不知是琴聲,每當抱起琵琶,白絮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傷。
任蒼玄隻能聽出了琵琶聲是好聽的,卻對樂曲其中的含義難以覺察。
“有嗎?”任蒼玄想了想,道,“沒有吧。”
一下午未出現的洛景川聞言停下來筷子,若有所思地道,“是一種很含蓄的悲傷,隱藏在琵琶聲中,彈琵琶的人既想讓人知道,又不想讓人知道,寒羽,你是她的知音。”
寧安聽了,奇怪道,“可是絮姐有什麽值得悲傷的事情呢。”
“是不能言說的痛苦吧。”洛景川想了想,道,“她既然把悲傷隱藏的琵琶聲中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然而這種痛苦越是壓抑越是痛苦,或許需要一個能走進她的心裏,讓她能把一切說出來。”
寧安沒有說話了,心裏卻盤算著一定要讓白絮走出悲傷,讓她的琵琶聲充滿歡樂,想來那時的琵琶聲會更加動聽吧。
可是從哪裏入手好呢?
吃過晚飯,寧安就一直在屋裏盤算著,她想首先要搞清楚白絮究竟經曆了什麽,幾次談起經曆,白絮都有意避開,不願意多談,也許這正是她的心病。
任蒼玄說她本是京城的花魁,卻淪落到這樣的小城鎮,而是還是客居客棧,會是這樣的反差生活讓她痛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