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祭奠
沉默並非是致命,而信任危機才是致命的,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林未央替淩景淮處理完傷口便走到房間的角落。
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林未央不知眼睛是否能夠恢複,但是這些時日淩景淮始終不曾想過辦法醫治自己的眼睛,林未央若有所感,察覺自己可能是中了一種毒藥,但她無法分辨到底是什麽毒藥。
一切都被隱瞞的很好,藏在淩景淮的謊言之下,藏在他試圖表達出來的真心之中。
淩景淮開口,“你要怎麽才能相信我。”
“也許本來就不存在什麽信任吧。”
一言落,便是無盡的寂靜,無邊的黑暗,林未央的羽睫輕顫,隨後便睜開了眼睛,看著洞頂的岩石,一時之間有些恍惚,然後才遲緩地反應過來自己又陷入了夢境,夢境的內容已經忘了大半,僅有些模糊不清的碎片,心中一股悵然若失之感,突然特別想見林景淮一麵。
林未央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一回頭看見孟旬還昏迷在地,想必是跟他一樣陷入了夢境,輕輕搖晃了一下,卻並未將人喚醒,隻得將人的肩膀搭在肩上,將人背起,帶出了山洞,走出了一段路程,人才悠悠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居然讓女孩子背著,嚇了一跳,立刻跳了下來。
林未央並未覺得怎樣,以她的能力背個孟旬並不費什麽力氣,不過當然人能自己走,就更好了。
林未央朝前路揚揚頭,道,“走吧,回去了。”
孟旬沒有說話,默默跟在後麵。
“未央?”
“嗯?”聽到孟旬叫她,林未央回頭,問道,“怎麽了?”
孟旬看著她,緩緩搖頭,低聲道,“沒什麽?”
林未央心中覺得奇怪,審視了孟旬一會兒,並未看出什麽,隻好先壓下疑惑,沒有多問什麽,繼續往前走。
孟旬在後麵看著她的背影,神情十分糾結,動了動唇,喊道,“林未央?”
沒有第一遍“未央”的回頭迅速,不過一瞬遲疑,還是讓孟旬捕捉到了,回想著自己的夢境,一切困惑似乎都有了解釋,心中一片豁然開朗。
孟旬的目光陌生了起來,問道,“你不是她,對嗎?”
林未央並不知道他心裏這些彎彎繞繞,她前世的名字就叫“未央”,因此別人喚“未央”時,她可以下意識的回頭,然而喚“林未央”的時候,終歸還是前世的記憶比較深,雖然也已經適應了“林未央”這個名字,這個身份,但還是不及下意識的反應。
“是。”林未央自始至終都未曾想過隱瞞什麽,承認的非常迅速。“說起來非常荒唐,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隨後林未央跟孟旬講了自己的經曆,起初孟旬確實難以相信,然而事實就在眼前,林未央的神情又十分誠摯,他相信她,林未央也好,鳳未央也好,都是未央,能讓他無條件信任的人。
林未央解釋清楚了一切,道,“重新認識一下吧,對於林姑娘的事情,我十分遺憾,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孟旬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釋懷了,道,“彼此彼此,很高興認識你。”
心中長久存在的結打開了,兩人的相處也更融洽了起來,一同回到邊孟城,便於孟旬分開了,自去找淩景淮,夢境的緣故,她十分迫切地想見他一麵,確認他的存在。
入夜,一輪明月高懸在空中,漫天星辰點綴夜幕,如斯夜空,如斯美景,卻無人共賞,無人訴說。
孟旬站在書案前,仰頭望著皎皎月輪,心中淒楚異常,回想著與林未央相識的點點滴滴,原本他的心中還憧憬過他們的未來,他許下的山盟海誓尚未實現,佳人卻已經不在了,原來最後一麵不是離別,而是永別。
眼眶承受不住淚的沉重轟然決堤而出,雖是已經吩咐不讓人過來,還是趕緊抬袖擦去了淚水,低頭看著書案上備好的筆墨紙硯,扶袖提起了湖筆,輕蘸硯台,筆尖吸足了墨汁,隨後展開一幅空白畫軸,筆在他指間旋轉飛舞,畫卷之上就勾勒出了一個女子清秀的麵容,經年未見,她的麵容卻已經深深鐫刻在了孟旬的心中。
提筆落墨,不是手在畫,更像是心在勾勒。
畫卷完成以後,孟旬久久地凝視畫中的人,最後還是閉了眼睛,推門而出,來到院子裏的枇杷樹下,挖了一個坑,將畫卷放了進去,聊表心意地為他的“未央”立了一個畫塚,也埋葬了他一生的愛情。
將土填好之後,久久地站在樹下,負手望天,原本晴朗的夜空刹那變色,風雲翻湧,隨即悶雷陣陣,不時有銀光劃過天空,轉眼間大雨嘩然而落。
下雨了啊。
是天在落淚嗎?
孟旬沒有進屋避雨,而是仰著頭,以麵承雨,眼角有溫熱的液體滑過,分明不是冰涼的雨水。
風雨突來,注定了夜晚的不平靜,驚擾著許多人,一夜難以成眠。
靖北王宮。
“靖北的王室很是凋零,靖北王一直不曾迎娶王妃,也沒有兄弟姐妹,更不要說什麽其他的親戚了,若是靖北王身死,靖北的狀況沈將軍應該能夠想到,或者沈將軍也可以自封為王,收下靖北作為自己的地盤也算是保下了靖北。”
“咳咳咳……”段長修捂嘴咳嗽聽線人的回報,他當然是相信沈霽是絕無叛逆之心的,這不過是淩景淮使出的卑劣的挑撥手法。“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遣退了人,段長修仰躺在床榻喘著氣,艱難的呼吸著,他和沈霽一起長大,他們情同兄弟,沈霽不會背叛他的,他堅信……
但是人是會變得不是嗎?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都在變,元水堯變了,他也變了,沈霽呢?
不會有人一成不變的。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田落地,便會迅速地瘋狂成長,整顆心便都纏繞上了疑慮,誰都不可信任,他能信任的隻有自己。
“來人。”
將軍府的牢房。
韓翊嫣麵對著牢房不過方寸的窗口,看著外麵的風雨,麵色一如天色那般沉鬱,自己費心心機就落到這樣的下場嗎?
她不甘心,她不想死,她要活著。
她一定要從這裏出去。
或許是上天聽到了她內心的期盼,突然牢房一陣躁動,韓翊嫣回頭,就看見自己的牢房門打開了,數名蒙麵人已經為她清除了障礙。
有了生路,韓翊嫣一改剛才的落魄之色,微微仰頭,施施然走出了牢房,在蒙麵人的指引下來到靖北的王宮,跟她心中猜想的一樣。
段長修看著滿身風雨的女子,道,“你不想死,對吧?”
韓翊嫣迎視著靖北的王,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求生欲,道,“自然,王上想必也對生命非常熱愛。”
段長修也不否認,道,“既然在同一條船,本王也無需贅言,你要什麽支持本王都可以給你,為了我們都能活下來。”
韓翊嫣低頭行了一禮,道,“多謝王上。”
漫長的一夜過去,雨過天晴,碧空如洗,萬裏無雲,難得的好天氣。
已經收拾好心情的孟旬站在邊城的城牆上巡視,父親已經死了,以後守護邊孟城的責任就要落到他的肩上了,這是一個光榮而沉重的任務,這他暗暗發誓自己一定不會讓父親失望。
手撫摸著城牆,一路走著,粗糲的觸感摩擦的他手心,切實地感覺邊孟城的存在,他孟家數代守護的一磚一瓦,今後便是他的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