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製約
原以為坐上了九五之尊，登上權力的巔峰，就可天下在握，然而卻並非如此，上朝的第一天，淩天野看著堂下的文武百官，幾個位置空出的紮眼，麵色十分冷沉。
鳳家人沒來，大將軍也沒來……
整個早朝無非都是那些牆頭草大臣的歌功頌德，聽到一半就厭倦地揮手散朝，卻留下了趙丞相，君臣二人在禦花園邊走邊談。
“今日是朕第一天上朝，丞相怎麽看？”
趙丞相畢恭畢敬，“皇上雖初登大位，卻有先帝雄風，百官敬服。”
淩天野看了趙丞相一眼，或許是王公公的事情讓他更加清楚了自己的處境，近些日子益發的放低姿態了，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隻是老狐狸真的甘心這麽認敗嗎？
淩天野不信。
“百官敬服，卻還有百官之外的人。”
趙丞相心知肚明，道，“鳳家和大將軍都是掌握兵權的人，於國有開疆擴土之功，先帝在時，尚敬三分，此次稱病不朝，雖是無禮，卻也沒辦法因此治罪，這兩急不得。”
他說的淩天野也明白，兩家的威望遠不是他一個新人皇帝能動搖的，隻能緩緩圖之，尤其是鳳家，更不能輕動，當了皇帝，反而更加進退維穀了起來。
“朕明白了。”
聽到淩天野微帶歎息的聲音，趙丞相低頭掩飾住眼底一抹得意之色，這皇帝之位坐上去不容易，坐穩更不容易，他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小子感受自己的力量是多麽渺小，知道該選擇誰來做自己的合作夥伴。
同樣一件事，在趙丞相看來是給淩天野一個教訓，在淩天野看來卻是對自己權威的挑戰，而他向來不是一個容易妥協的人，而他又豈不會知道眼前的老狐狸在想什麽，試圖掌控他，未免太過妄想。
揮退了趙丞相，淩天野一人慢慢走在皇宮裏，用他的雙眼看這座皇城的亭台樓閣是怎樣富麗堂皇，怎樣雕梁畫棟，說來可笑，他是一名皇子，一名王爺，皇宮是他名義上的家，而他卻對地方十分陌生，小時候的高牆深院對他而言更像一個籠子，後來出來籠子，這一切便可望而不可及。
而今他已經成了這座皇城的主人，那些原本不可靠近的地方，他想去便可以去，然而他卻沒有喜悅的心情，這座皇城太大了，人不少，卻還是那麽空，他聽不到任何聲音，這真的是所追求的一切嗎？
“哐哐哐哐哐哐……”
正走著突然聽到一陣擊打的聲音，在寂靜的宮中異常清晰，淩天野循著聲音走過去，走到禦花園的深處，見一黃衣女子正揮動著小鋤頭在一棵大樹下挖著什麽，聽到腳步聲，猛的一回頭，跌坐到了地上。
“你是誰？”
異口同聲，兩人同時發問，然後便是互相打量，淩天野是下朝的後的常服，因此女子並未看出她的身份，而淩天野看了看女子，是他沒有見過的麵容，而在宮中能穿黃衣的女子，身份必然不同尋常。
淩天野想了一個身份，道，“我是新進宮的護衛。”
女子聽了點點頭，也並未多想，道，“我叫宋雪溪。”
淩天野看了一眼宋雪溪過於純澈的眼睛，心中卻已經有數了，滿朝姓宋的，能用國色的想來就三朝太傅宋明慈，是三任皇帝的老師，因此對其極為尊崇，聽說宋明慈膝下隻有一女，從小體弱多病，外人從未見過，想必就是眼前的女子了。
一個想法慢慢在淩天野心中形成，或許可以借助宋明慈的名望，那麽他的女兒就是最好的媒介。
“姑娘在做什麽？”淩天野蹲了下來，湊過去看。“可需要幫忙？”
宋雪溪指了指樹根下的一株草，在淩天野看來跟其他的野草並沒有區別，然而宋雪溪的動作卻極為小心，然後拿起一旁地上的一卷古書遞到淩天野麵前，上麵畫看起來跟那株草一樣。
“這是古書記在的月蝶草，作為藥引，對治痛心病很有效，一直以為已經滅絕了，沒想到會在禦花園裏看到它，我想挖回去加以培育，不過它很嬌貴的，不可以傷到根莖，所以比較麻煩。”
宋雪溪細致地跟他解釋著一切，然而淩天野並聽不懂的她所說的藥理，卻知道這是個機會，不容錯過。
“我來幫宋姑娘吧。”
說著接手了鋤頭，耐心細致地刨土，有了淩天野的部分，月碟草很快就挖出來，宋雪溪十分歡喜，捧著一株草，卻仿佛捧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一樣，淩天野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麽純粹的喜悅了，不由受到了感染，眼中也有了些許笑意。
宋雪溪，道，“謝謝你的幫忙。”
“不必客氣。”淩天野微微搖頭，問道，“宋姑娘，接下來要去哪裏？”
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若是宋雪溪想回宋府，他剛想借此機會送她回家，亦可趁此機會去拜訪宋明慈，偶然的巧合，總比刻意上門來的要好。
宋雪溪收拾藥鋤，背起放在一旁的竹簍，有著自己的方向，道，“我啊，我要去太醫院了，還是要謝謝你的幫忙。”
計劃落空，淩天野也沒有急於一時，宋家是不能以權勢逼迫的，最好是能跟宋雪溪培養出感情，一切才好說。
“我送姑娘前去吧。”淩天野跟著起身，“此處已經是禦花園伸出，路徑偏僻，姑娘還是小心些好。”
宋雪溪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兩人便一起向太醫院的方向走去了。
進了偌大的太醫院，宋雪溪便顧不上跟在後麵的淩天野了，熟門熟路朝太醫院走廊深處走去，深處的一件房燈火通明，門上映出屋裏握書夜讀的影子。
“若塵哥哥，我回來了，看我發現了什麽？”宋雪溪推開門，獻寶一般將月蝶草捧到方若塵的麵前。“是月蝶草，用它做藥引，對你研究的藥方一定很有用。”
方若塵看了一眼月蝶草，隨後的目光便都在宋雪溪的身上，抬袖替她擦了擦額上的汗和沾染的髒汙，道，“一下午都沒看見你，原來是去挖這個了，怎麽不叫上我幫忙？”
宋雪溪眨了眨眼睛，道，“我想給若塵哥哥一個驚喜嗎？”
撒嬌的聲音，親昵的姿態，淩天野掩身在門後，沒有露麵，這兩個人他今日之前都未聽過，也沒有見過，而在他們身上，淩天野看到了自己求而不得東西，那種純粹而感情，讓他心生不忍。
原來他這種人還有惻隱之心嗎？
淩天野在自己的心裏不由暗笑自己，然而行動上已經轉身離開了，他的目的想要達到的方式很多，宋雪溪不是唯一的媒介，讓這個皇宮留一些純粹而明亮的人吧。
“對了，若塵哥哥，我今天遇到一個人幫我的忙來著，還送我回來，他可真是個好人。”宋雪溪說了半天，才想起淩天野的存在，回頭去找人，想把他介紹給方若塵，可是已經不見人影了。“奇怪人呢？”
方若塵探身過去，看看，道，“可能走了吧，在宮中，總有機會遇到。”
宋雪溪點點頭，隨後就沒有糾結這個問題了。
兩人捧著月蝶草進屋，翻閱古書，一同商討著月蝶草的培育和藥效提煉問題，都是雙方的興趣所在，即使夜深了，也並未感到疲倦，太醫院的燭火亮了一夜。
俯瞰整個皇宮，最後便隻剩了這一處的光明，溫暖著未眠人的心，淩天野站在皇宮最高處的樓閣，倚著欄杆飲了一夜的酒，看著太醫院的方向，目光中別人未曾看到過的欣羨。
與那個不知名的小太醫比起來，坐擁江山的他反而十分羨慕，若是……若是未央在……想著想著，便又飲起了酒，舉杯消愁愁更愁，誰都明白的道理，然而清醒太令人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