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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蒼山?


  以及蒼氏氏首?


  突然現身的蒼山,身側立一位比他還要高出半頭的中年男子,生得與蒼天極像,依稀也能見著些微蒼山的眉目神采,想必就是那二人的父親,蒼氏的氏首了罷?


  巫族三大姓氏濟濟一堂,在非祭祀非議會之時,難得呢。


  “蒼氏首,你來得正好,速以神龍鐫降服妖女!”已在手下巫者的規置下以一件寬袍罩體的大巫師道。


  蒼氏首哂道:“不止我來得正好,其它位氏首也到了。”


  其後尾隨之眾皆頷首為意。


  大巫師並沒給那些小姓小氏投去一眼,隻道:“妖女作亂,蒼氏首速以神龍鐫降之!”


  “大巫師,許久以來,您有無注意到一個問題?”


  大巫師一愣:“蒼氏首想說什麽?”


  “您對諸長老,對在下,對各位氏首,說話時總是忘了加一個‘請’字。”


  “你——”大巫師眸閃鷙光,“蒼氏首你言下何意?”


  “有感而發而已。”蒼氏首依然一臉淡笑,“隻是以為,大巫師仿佛已經太習慣在心中將自己當成巫族的總首領,才會頤指氣使得如此理所當然。”


  “蒼氏首!”大巫師今天的臉色,堪比這神廟前的場景,風生水起,多端變化,恁是熱鬧。“這般時候你還有心思想及其他,當真教人費解!”


  “這般時候?哪般時候?”


  “本尊不信你不知妖女作亂!”


  “妖女?妖女在何處?”


  “父親,大巫師所指的,大概是在神廟前那位旁有神獸手有神鞭將天上仙子也比得遜色幾分的美麗女子罷。”


  這個臭山頭,一副大家素不相識萍水相逢的模樣,裝什麽腔作什麽勢?我將神鞭收回腰間,身子靠上恚獸大軀,倒要看看,他準備唱一出什麽戲。


  “旁有神獸,手有神鞭?”蒼氏首目光投我身上,未及打量,忽臉顏惶恐,雙膝著地,“蒼氏拜見首領。”


  ……呃?這……是什麽戲碼?

  “諸位,還不跪拜,難道你們不記得神殿神像後的巫神神諭?”蒼氏首回頭對身後人道。


  “吾等拜見首領!”蒼氏首身後人皆跪匍下去,這其中,甚至有蒼家兄弟。


  呃……


  我被嚇著了。


  “蒼氏首,你這是在做什麽?”大巫師哮聲震天。


  “大巫師,巫神諭:得吾騎,獲吾器者,為吾指定之人,可統禦巫界,再造和平。這道隻有各家氏首與巫師長老方看得到的神諭,您不會忘了罷?多年來,您幾上巫山,不就是為了取得神獸認同?”


  “蒼氏首,你……你……”大巫師眼見有更多巫者矮身下去,氣急敗壞,口不擇言,“你以為本尊不知你的居心?你放任你的二子私學巫術,遊蕩外界皇權之中,你以神龍鐫在你長子身上烙印,使其不畏巫術,這其中的心機豈瞞得過本尊?眼下,你又行這等指鹿為馬之事,你以為,你瞞得過誰?”


  管豔歎笑搖頭:“這世間,當真沒有一塊桃源。巫界中的人,也不止隻有長生不老的欲望。”


  我以手撓著恚獸頜下,聽它喉間發出的動靜,莞爾。這隻大家夥,有著踏平巫界的神力,有著與天同在的壽齡,還享有諸人膜拜的尊榮,卻隻要將手向它頜下輕撓,就會聽到它滿足受用的嚕聲。若這世間人,都如它般易於討好,該有多好。


  “大巫師,你給蒼某頭上壓多少野心罪名都無妨,蒼某隻問一句,蒼某所誦神諭可有一字的差池?蒼某可杜撰了什麽子虛烏有的事情?”


  蒼氏首已然起身,與大巫師相隔不過三尺,成對峙之勢,“蒼某甚至可以誦讀神諭全文:吾去後,巫界當有五百載安穩光景。五百載後,人之私欲漸露崢嶸,紛爭必起,硝煙再升。如斯再易百載,諸生飽受己之私欲所釀傾軋之苦,得因果報應。吾將視諸生反省之況,指定出再領巫界之人,襲吾首領之位,得吾騎……”


  “蒼氏首,你腦子壞了不成?”雲夫人滿臉冷笑,“你也不看看,那是一個怎樣的貨色?巫神會讓一個賤人稱首登頂,你想讓全族,不,全界的人陷進一個笑話?”


  這位雲夫人,是一定要把我惹火是不是?

  “以我看,最大的笑話是您罷,雲夫人。”蒼山一臉笑意全無,冷冷迎上去,“別忘了,你是她的母親,你如果執意把自己淪入下賤人種,也不必拉無辜的她作陪!”


  蒼山的刻薄譏諷將雲夫人的理智悉數擊潰,她先一聲尖厲叱叫:“胡說!本夫人怎麽會生出那樣一個賤種?她的父親甚至不知是誰,她的母親隻是一個人盡可夫的賤人……”


  “夫人!”雲氏首怒聲喝止,但,不夠及時。


  我身隨意動,倏到雲夫人麵前,“告訴我,我的母親是誰?”


  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眼前這個人,不是我的母親,否則,就算沒有養育之恩,我也不能對她如何,一出手,就是罪孽深重。


  “告訴我,我的母親是誰?……雲川麽?她可是叫雲川?”那個名字如此迫不及待地自舌尖冒出,仿佛已等了太久。


  “你知道雲川?”雲氏首臉色一緊。


  “是馮老賤婦對你提起的?”雲夫人殘酷一笑,“她當真不怕她死去的兒子永世不得超生,那個賤婦……”


  我忍無可忍,以鞭纏上了她的頸喉,“再多說一個字,永世不得超生的是你。”


  原來,馮婆婆了解一切。隻是,有人以她死去的娃兒起了血咒,使婆婆無法對我主動詳述。在巫族中,血咒是最惡毒的一種術力,以死者的血起咒,將死者亡魂掬在無間地獄,永不得重生為人。記得那日我主動問起雲川其人時,婆婆鬆了一口氣,已經準備將我的身世細細言明了罷?

  “你……你敢!”


  “你可以試試。”我暗施一分力:收!


  “嘔——”雲夫人麵上血色盡失,緊窒難語。


  “滄海!”雲氏首、天女齊援手而至。


  “恚。”我眉眼不動。


  吼吼吼——


  恚獸仰頸連發咆哮,氣浪翻滾,直將諸人卷跌出去。


  我目視雲夫人怨毒未除的雙眸,“告訴我,我是不是雲川的女兒?”這幾乎已經不用懷疑,“她在哪裏?”


  “嗬嗬嗬。”雲夫人殘笑頻發,“那個賤人……嘔!”


  “你盡可繼續,神鞭還有八成力。”看她臉色由青白轉赤紅,我心湖不見一點波動,我早該想到,我和她沒有血脈相係。


  “你……殺死我……有本事殺死我……巫族人……隻知我是你的母親……你這個弑母的孽賬休想……問鼎什麽首領……”


  我笑,那個位置從來不在我的想望中。再加一成力,我想試試這位雲夫人的意誌可撐到怎樣地步。


  “滄海,你若當真是巫神指定的首領,我會臣服於你,隻是,你不能傷害自己的母親!”天女的呼喊中,總算多了一絲情緒的起伏。我還以為,沒有任凡事可使她擾了超然的心胸呢。


  “她不是我的母親。”


  “滄海!”雲氏首疾喊,“就算她不是你的生身之母,也是你的至親長輩,你傷了她,同樣犯了忤逆大罪!”


  “我的母親在哪裏?”


  “你的母親早已亡故,當初正是看你可憐無依,才收你為女……”


  亡故?我所希翼的所盼望的所渴切的剛剛建立在心中的熱烈歡悅,竟是虛話?她,我的母親……不在了?


  “雲氏首,你堂堂一氏之首,何必信口雌黃?”蒼氏首宏亮聲嗓高拔,“雲首領,您的母親如今安在……”


  “蒼氏首,你竟敢泄露長老會秘辛!”四長老齊聲怫叱。


  “四位長老,雲首領乃巫神指定的領導我輩之人,她要知道的事,我輩不敢有任何欺瞞!四位長老方才隻有一擊便不再出手,不也是領略到了巫神指定者的強大力量?”


  四長老麵有踟躕,“但雲滄海並非純正巫人,她……”


  “巫神肉身亦是巫人與外界人所誕,但仍成巫神。”


  “她豈能與巫神相提並論?”


  “但她是巫神指定人!長老們莫不是懷疑巫神神明有誤?”


  “蒼氏首如此認定有何居心?”


  “長老們如此否定又有何居心?怕影響了幾位的地位?”


  “父親。”蒼山插話進來,“關於首領真偽之事不妨暫置,眼下,是讓一對離散多年的母女團聚,您既然知道首領母親今在何處,何不領了她去?”


  臭山頭,回頭少踢你一腳當成獎勵。


  “雲首領,您的母親就在巫山。”


  “什麽?”我驀然回首,“巫山?”


  “不錯,她在西峰,雖然失去自由多年,但以她的術力,定然無虞。一年前,吾等拜謁神獸時,曾聽過她的歌聲。”


  巫山……西峰?這這這……我曾與我的母親共居一山,毗鄰多年?巫神啊巫神,您為何總讓滄海和自己最珍貴的相近不相認?


  “她在西峰哪裏?”


  “巫族禁地。”


  禁地……為學巫術,我曾數度造臨的禁地?

  “禁地共有南北兩門,南門為神獸出沒之門,北門即囚了您的母親,雲川,曾經的天女不二人選。”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我曾幾度和我的母親有一壁之隔,我幾度和她站在最近的距離?


  “恚,帶我去,帶我去找我的母親!”我喚來神獸,迫不及待跨騎上去,再瞪一眼蒼山,“給我照顧好管豔姐姐,少了一根頭發,我剝了你的皮!”


  蒼山咧嘴一樂,“待你回來,會是一番新天地。去罷,找回你自小失去的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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