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老爺子自罰
“少爺,少爺,不好了!老爺來了!”福生咋咋呼呼地跑進顧九綿屋內喊道。
顧九綿聞言心裏一個咯噔,蹙眉問:“他來幹什麽?”
“我再不來,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顧九綿抬眼看去就看見自家爺爺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忠伯,忠伯的手上還橫托著一個黑色金雕長形錦盒。
顧九綿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麽,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那不是一直放在顧家祠堂的家法戒鞭嗎?!老爺子拿到這裏來做什麽,她最近好像沒有幹什麽吧。
她先是看了一眼福生,用眼神詢問老爺子這是怎麽了,結果後者隻是苦著一張臉對她搖頭。
顧九綿臉上連忙堆起討好的笑容,迎了上去,扶著老爺在桌邊坐下,說:“爺爺,您今個兒怎麽有空來書院看我了呀!”
說著又在暗中看了一眼托著家法站在一旁的忠伯,用眼神詢問,老爺子這是怎麽了?
沒想到後者跟福生一樣,歎了口氣緩緩對她搖了搖頭。
“跪下!”顧銘看著顧九綿吊兒郎當的模樣就來氣,想到慕柯告訴他的事情,拍著桌子生氣道。
“爺爺,怎麽了嘛這是,氣大傷身啊!來,我給您按摩按摩。”顧九綿嬉皮笑臉,說著就要走到顧銘身後幫他捏肩,試圖蒙混過關
沒想到顧銘卻攔住了他,臉上依然滿是怒氣:“跪下!”
顧九綿一愣,見顧銘嚴肅的臉上沒有一絲半點開玩笑的影子,知道老爺子是真的生氣了,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老爺子這般生氣了,之前他生氣她能感覺到老爺子並不是真正地生氣,一般自己哄兩句,說兩句好話就算了,可是看如今老爺子這架勢,恐怕已經不是自己插科打諢說兩句就能糊弄過去的了。
“爺爺,你這就算是給我判死刑也得給個理由吧!”顧九綿有些不情願地嘀咕道。
顧銘看著顧九綿一副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火氣就更大了,說:“自己做的什麽破事兒自己心裏不清楚!”
自己做的破事兒?顧九綿當即反應過來顧銘為什麽來找自己了,忽然就有了底氣,因為她一點兒也不擔心老爺子知道昨夜的真實情況,老爺子生氣,無非就是書院裏的那些傳聞傳到了老爺子的耳朵裏,這是來興師問罪的,不過她的真實身份顧銘是知道的,她待會解釋一下就行了。
“爺爺,那我是您孫子,我是什麽樣的人您不知道嗎?”顧九綿朝顧銘眨了眨眼睛,暗示自己的真實身份,接著又笑嘻嘻地說:“外麵那些都是謠言,你這麽聰明的人怎麽能聽信那些不著邊際的話呢?”
“還不知悔改!”顧銘見顧九綿跟他裝傻充愣,直接把話說開了:“我都知道了,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還敢跑去偷看人家沐浴!”說起這個,顧銘就忍不住重重地拍了兩下桌子。
“!?”顧九綿驚了,老爺子是怎麽知道的?!
“慕柯告訴你的?”顧九綿搓著牙,狠狠道。
一定是慕柯那個小賤人!
昨夜的具體情況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既然不可能是她自己說出去的,那麽肯定就是他告訴老爺子的!
“什麽慕柯!那是你的夫子!還不跪下!”
顧九綿因為心虛,又被顧銘這麽一吼,知道今日自己是少不了一頓鞭子了,隻好老老實實地在顧銘麵前跪了下來。
“老爺,消消氣,先聽聽少爺怎麽說吧!”一旁的忠伯見老爺子氣整個胸膛都在劇烈地上下起伏,連忙一邊幫老爺子順著氣,一邊安撫道。
顧銘廢了好大的力氣才稍稍平穩了氣息,看著顧九綿一臉顏色地問:“你別管誰告訴我的,現在你隻需要告訴我是不是真的,你昨天晚上真的去偷看人家沐浴了?”
“我說我昨天晚上隻是見月色好,所以想出去賞月來著,沒想到他的房子那麽不解釋,我就踩了一下就碎了,您信嗎?”顧九綿試圖掩蓋自己去竹園的真實目的。
顧銘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顧九綿胡扯,一眼不發,眼中的怒氣明顯表示著他不信。
“爺爺,您就這麽相信一個外人說的話,一點都不相信你的孫子,我可是您的親孫子啊!”顧九綿不死心,試圖跟顧銘打親情牌。
讓顧九綿沒想到的是顧銘根本就不吃她這一套。
“還不知悔改!福生你過來給我把這個臭小子給我按住,今天我非要打到他認錯為止!”說著顧銘就站起身來,從老忠手上接過錦盒打開,將戒鞭取出來握在手中。
福生聞言一驚,看著顧銘手中閃著寒芒的黑鐵戒鞭,上麵還有十分細小的倒刺,這一鞭子下去,少爺還不得皮開肉綻啊。
於是他連忙跑到顧銘麵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哀求道:“老爺,使不得啊老爺,少爺的身子還沒好利索,這怎麽能受的住家法啊!”
“是啊老爺,有什麽話好好說,何必動用家法啊!”老忠也在一旁勸說道。
“你們都閉嘴!誰再替他求情就給我滾出顧家!”顧銘直接一句話,成功地堵住了福生和老忠兩人的口,二人對視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什麽也說不出來,隻能看著顧九綿,眼裏滿是焦急。
“福生,忠伯,你們別勸了。”顧九綿見顧銘是真的生氣了,這個時候誰說話都沒有用,於是給了福生和忠伯一個讓他們安心的眼神說:“福生,忠伯,你們先出去吧。”
二人對視一眼,有些遲疑。
“出去。”顧九綿看著不為所動的二人又說了一遍。
二人這才歎了口氣出了門。
顧九綿這才看向顧銘,閉了閉眼睛,說:“爺爺,你打吧。”
顧九綿知道自己這次的事情是真的觸碰到老爺子的底線了,畢竟古人不像現代人那麽開放,在老爺子的思想裏,她一個女孩子去偷看男人沐浴就是不知廉恥,有違倫理,老爺子目前正在氣頭上,說什麽他也不會聽的,如今隻能讓他打兩下出出氣了。
而她之所以讓二人出去是因為她太了解福生和忠伯了,一個是看著她長大,一個是陪著她長大,一會老爺子如果真的對她動手,二人必定會衝上來替自己擋,她並不想因為自己的過錯而讓他們替她受罰,所以隻好叫他們先出去。
顧銘卻沒有立即下手,而是目光沉沉地看著顧九綿,問“知道錯了嗎!”
“孫女知錯。”顧九綿這次用的是孫女,而不是孫子,其實也是耍了一個小心機,因為她知道顧銘其實對於她從小到大都是女扮男裝,像一個男孩子一樣活著,不能像其他女子一樣生活一事心裏感到十分愧疚,所以她在賭,賭顧銘心軟,不會真的對她下重手。
果然,顧銘聽到顧九綿的話,忽然一陣恍惚,心中就止不住地泛上一陣愧疚,手中緊握的戒鞭不覺鬆了幾分,心中的火氣忽然就沒有那麽大了。
他看著顧九綿跪在地上垂頭一副真心認錯的模樣,十分無奈地歎了口氣,最後將戒鞭放在桌上,在桌旁坐了下來,看著顧九綿漆黑的頭頂一言不發,眸光明暗交雜,不知道在想什麽。
就在他視線看不見的地方,顧九綿聽著戒鞭被放下的聲音,嘴角忍不住彎了彎,她賭對了,老爺子果然還是寵她的,她就知道老爺子舍不得對她下重手。
可是下一秒,顧銘原本複雜的眸子卻忽然一變,站起身來揚起了手中的鞭子。
顧九綿抬頭就見老爺子將戒鞭高高揚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
怎麽情況跟她想的不一樣,老爺子剛剛不還好好的嗎?怎麽忽然又要收拾她了?!
眼看著鞭子就要落下來了,顧九綿知道今天自己是在劫難逃了,想著自己一會皮開肉綻的樣子就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顧九綿反而聽到了一聲悶哼。
她連忙睜開眼睛,結果就看到老爺子原本褐色的衣袍下擺已經被鮮血浸濕,空氣中也彌漫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用想,那衣袍之下必定已經是皮開肉綻,再往上,就是老爺子費力地用一直手撐著桌子的模樣,老爺子的臉也十分蒼白,上麵還有細細密密的冷汗。
老爺子這是自己打了自己一鞭子?!
“爺爺!?”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顧九綿當即驚呼出聲,站起來想要上前扶住老爺子。
顧銘卻是抬手攔住了她,麵容有些扭曲,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忍耐極大的痛苦,看著顧九綿說:“誰讓你起來的,跪下!”
顧九綿遲疑了一下,看著老爺子認真的目光還是聽話地跪了下來。
她看著老爺子站都站不穩的模樣,想起身去扶卻又不能,隻能滿眼著急地說:“爺爺!您這是幹什麽啊!您快坐下!我喊忠伯進來!”就算舍不得打她也用不著打自己泄氣啊!
顧銘卻是瞪了一眼顧九綿:“住口,不準喊老忠進來!”
“爺爺!”顧九綿真的是拿這倔老頭一點辦法也沒有。
顧銘卻是沒有理會顧九綿,而是站著平複了一會,這才坐了下來,一臉嚴肅地看著顧九綿,閉了閉眼睛說:“因為你的身份緣故,所以我也一直對你寵愛有加,生怕你會因為身份的事情而活得不開心,沒想到這居然會害了你,我越是寵你,你就越是放肆,你父母走得早,是我沒有教導好你,我有錯,既然我下不了手打你,那我就隻有動手打自己以示懲戒了。”
顧九綿聽完顧銘的話眼前就已經模糊地不像話了,下一刻,她便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劃過麵頰,滴落在了地上。
看著老爺子落在自己身上十分失望的眼神,還有那因為傷口疼痛而蒼白的嘴唇,顧九綿隻覺得喉嚨堵得發慌,心中泛起針紮般的疼痛。
對於剛剛利用顧銘對自己的愧疚而想要逃脫懲罰的行為感到十分懊悔,她這是都幹了些什麽,她前世未曾體驗過的親情,這個老人全都悉數給了她,她現在居然為了一己之私而讓他替自己承受這本該是她承擔的後果。
她彎下腰,將額頭貼在地上,不敢再去對上老人的眼神,哽咽著說:“爺爺,小九知錯了,小九以後再也不胡鬧了。”
顧銘看著顧九綿的動作,知道她是真心認錯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行了,起來吧,希望你能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
顧九綿起身,立刻將福生和忠伯叫了進來,並讓福生立刻去將靈槐找來。
顧銘卻是擺了擺手,讓老忠將戒鞭收好,然後在老忠的攙扶下離開了。
顧九綿看著顧銘一瘸一拐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發酸,要不是老爺子下令讓她在房間裏麵壁思過哪也不許去,她早就衝出去扶著老爺子了。
“福生你去找靈槐,讓她直接去顧府,一定要讓爺爺快點好起來。”她側頭對著福生道。
……
“老爺,您這是何苦呢?”
回到顧府,老忠拿著紗布和金瘡藥看著顧銘滿是細小的血孔的腿,歎了一口氣,心中十分難受,他知道老爺一定是舍不得對小少爺動手這才會動手打自己。
“是我沒有教導好她,竟然讓她作出那等荒唐的事情。”顧銘看著遠方,眸光深邃,聲音中帶著疲憊。
老忠看著顧銘發呆的模樣就知道他準是又在想大少爺和大夫人了,於是沒有再開口說話,而是低頭給他的腿仔細上藥,包紮傷口。
都處理好了之後,老忠起身見顧銘仍舊在發呆,心中忍不住歎氣,開口安慰道:“老爺,您也別想太多,大少爺他們一定會回來的,小少爺也一定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早晚都會懂事的。”
“嗯,老忠我沒事,你先出去吧,我就是有些累了,想歇一會。”顧銘知道老忠是在擔心他,於是點了點頭淡淡說。
老忠聞言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看著顧銘已經背過身去便沒有再說話,收拾好東西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