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遺書
兩行淚從趙越眼中流落而下，八爪魚遞給他一方手帕，緊接著又將一封信遞到他麵前，說道：“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幹淨的信封上沒有任何字跡，趙越打開信封，拿出信紙，一眼便看出那是他父親趙世臣的字跡：
“越兒：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為父已經不在人世了。沒錯，為父是笑麵人，是這個國家憎恨的伏魔者，擔任著一個你從來沒有想過的職位。你從小在飛廉城長大，身為飛廉人，和這個國家的其他人一樣，或許對伏魔者有著很深的偏見，為父隻想告訴你，伏魔者並沒有那麽可怕。
伏魔者是來自聖域的戰士，是驅逐屍煞最直接的戰力，是震懾外域最有效的力量，沒有伏魔者，整個中原早就亂了。飛廉人仇視伏魔者，但這不能抹除伏魔者對穩定飛廉國所起的作用，為父身為笑麵人，被派到飛廉城，一方麵監視飛廉高層的動作，另一方麵探查十三年前改變了整個飛廉國的祭天壇事件，這麽多年來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對於聖域來說，為父沒有絲毫失職。
然而，為父失職的，是你啊。
你母親在你很小的時候病故，為了緩解這件事帶來的傷痛，為父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很少關心過你。為父是自私的，為了隱藏笑麵人的身份，盡快打入飛廉高層內部，避免皇族置疑，為父像很多貴族門閥一樣放任你自流，把你變成了一個胡作非為的紈絝子弟，變成了一個橫行霸道的貴族少爺，變成了一個從不關心他人、隻懂伸手索取的人，為父心裏很痛苦，卻沒法對你進行太多的教育。越兒，爹對不起你，現在爹走了，希望你到聖域後能開始新的生活，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變成一個有責任有擔當、心存百姓的男子漢！
越兒，爹爹愛你！”
淚水打濕了信紙上那些再熟悉不過的字跡，趙越跪在地上，淚眼朦朧地衝著夜空大喊道：“爹……”
寧靜的山頂上，馬車載著趙越緩緩離去。這是前往聖域的馬車，不走虛空門，可能要好幾年才能達到，但對趙越來說，時間是無所謂的事情。他看著車窗外，手裏緊握著趙世臣留給他的遺書，心想那個讓父親願意付出一生的聖域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京城，平安街，魏王府。
魏王府是當今飛廉城內最有權勢的一座王府，飛廉國君逝世，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早年遊學世間，不問國事，多年不聞音訊，如今最有希望成為新國君的便是四皇子魏王塗朗和五皇子齊王塗海。這些年來塗朗和塗海暗中拉幫結派，較量了不知多少次，如果不是飛廉皇祖控製著局麵，飛廉國早就成一片亂局了。
議事廳內，魏王塗朗背負雙手，站在一幅字畫前，像第一次看見這幅已經在議事廳內掛了十年的畫一樣，臉上寫滿了興趣。那是一幅六龍戲珠圖，或者說六龍奪珠圖，六條不同顏色的巨龍在雲端為奪取一顆珠子大打出手，看著很是壓抑。
“這麽說，是飛鳶軍救了他？”塗朗問道，說話的時候目光停留在畫卷上，沒有絲毫移動。
塗朗身後，一個黑衣人半跪於地，低頭答道：“是，阻截我們的人，正是飛鳶軍。”
“太子的飛鳶軍，為何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塗朗自言自語道。今日他得到趙世臣是笑麵人的情報，夜間便派人血洗了英國公府，卻沒想到會碰上暗中守護太子的飛鳶軍，還被飛鳶軍獵殺，救走了趙越。
飛鳶軍是一支極其神秘的軍隊，從十三年前國君和皇後去世後便守護在太子身邊。十三年來，太子從未露麵，關於這支軍隊狙殺探視太子情報的消息倒是不少。這支軍隊由飛廉皇祖管轄，隻擔任守護太子的職責，可為何會攔下他們追殺趙越的腳步？難道太子和笑麵人暗中有勾結？
塗朗搖了搖頭，心想這個猜測也太荒唐了。太子的母親、他的皇嫂就是死在伏魔者暗箭下的，太子的父親、他的皇兄就是被伏魔者逼死的，太子肩負著父仇母恨，與伏魔者作對還來不及，怎麽會跟伏魔者勾結？
塗朗當然不知道，統領飛鳶軍的飛廉中將龐桐軒之所以下令剿滅所有追擊趙越的殺手，隻是為了避免那些殺手湧入古淩可、金雲帆幾人所在的那條大街。他轉過身，看著黑衣人問道：“城內的笑麵人還有多少？”
十三年前，皇後被伏魔者箭殺，國君被伏魔者逼死後，伏魔者引發眾怒，被飛廉將士及百姓驅逐出了這個國家。十三年來，飛廉皇族一直在清除伏魔者的存在，搗碎了伏魔帥府，清除了藏身百姓中的赤麵人，藏身四大職業師中的白臉人，藏身軍界的黑臉人，如今隻剩藏身官方的笑麵人沒有清除幹淨。
黑衣人低頭答道：“國師說，烏賊死了，如今隻剩章魚和水母二人。”
“嗯，知道了。”塗朗揮了揮手，黑衣人見狀退了下去。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他眸中眼神變得極冷，像是在對誰說，又像在對自己說道：“笑麵人，聖域的殘存力量，終於隻剩兩個了嗎？”
離飛廉城六十裏遠的連續起伏的山脈中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這座山上居住著飛廉國的守護獸——古獸飛廉，故名飛廉山。千年之前，飛廉國的百姓特別是京城百姓敬仰神獸，祭天的時候會沐浴更衣，執香火由飛廉山腳步行登山，上山祭祀，要知道祭祀是飛廉國一大聖事，可惜千年前的大黑暗時期，這座山被人布下法陣，與外界隔絕，從此除皇室外，再沒有普通百姓能進此山。
飛廉山外，一道道金光從雲端垂落，仿佛天降神物，連成了一麵巨大的將山峰籠罩起來的光幕。每一道金光都散發著神聖的氣息和恐怖的威壓，站在這麵光幕前，即使天階強者也隻能敬畏，不敢生出絲毫褻瀆之心。
光幕將飛廉山與外界阻隔，站在光幕外看不清山裏情形，如果站在山腳，會發現這麵光幕阻攔的是從山體上不斷溢出的黑氣。那些黑氣由山體生成，在山中咆哮肆虐，瘋狂衝撞著將它們困在山上的光幕，然而光幕威力巨大，黑氣還未靠近便被光幕傳出的威壓震碎，無一縷逃得出去。
受萬民敬仰的飛廉山居然會生出黑煞力，這種事如果傳出去，一定會引得舉國動蕩，如果不是這麵無法進入的金色光幕，飛廉山上的秘密早已暴露在世人眼中了。
這道金色光幕是一座法陣的一部分，那座法陣名為六合八荒陣，是千年前為阻止被邪魔侵體、變成樹妖的地藤發難，在飛廉國的相助下，聖域請七位八品符文師借飛廉聖物金蛟剪布下的一座舉世聞名的大陣。這座陣陣心在飛廉山上，呈扇形向外擴散，從飛廉山向西擴散到境西山脈，向北擴散到境北山脈，向南擴散到境南山脈，範圍覆蓋了飛廉國幾乎一半疆土。這座法陣中擁有數不盡的禁製，如同一張張無形的巨網束縛著陣中妖邪，生長在將西荒與中原分割的地塹晶壁上的樹妖受盡限製，每有動作都會被六合八荒陣強行鎮回，飛廉國千年來能不受樹妖侵擾，跟六合八荒陣有無法割舍的關係。
山腳下，一塊連接著山體的白色岩石上有一道極為古怪的由黑色紋路生成的蝶形標誌，標誌中間是一隻眼內生著兩團火焰、額頭生有雙角、嘴裏生有獠牙的骷髏腦袋。這道標誌高達三丈，仿佛有人手執七尺長的毛筆、蘸滿濃墨畫上去的，又像在石頭上自然生成的，如果不是標誌上散出的極可怕的煞氣以及標誌中間那顆凶惡的骷髏腦袋，很多人會覺得蝶紋中的紋路十分漂亮，當然，如果有人知道這是黑暗界十大邪術中排行第二的巫妖術的印記，恐怕會驚得立即逃走。
傳言巫妖術由一名天階屍煞所創，施展時陰風陣陣，煞氣滔天，被擊中者身上會浮現出這種巫妖印記。這種印記會吞食中術者的血肉，深入中術者骨骼，將中術者一身精氣化為黑煞力，一些低修為者會當場化為大氣黑氣消失掉，修為高的會變得極度噬血，喪失心智，渾身被生出的黑氣包裹，逐漸變成隻會聽從施術者命令的殺戮傀儡——巫妖子。
巫妖術萬千年來極其流行，千年前魔族肆虐中原、屍煞橫行大陸的時候，這種術的地位在世間最可怕的女人巫妖王的施展下登上顛峰，變成了十大邪術中排行第二的可怕邪功。而今天下太平，已經很多年沒見人施展過巫妖術了，誰能想到在飛廉山這座飛廉國的聖山腳下會看到這種邪惡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