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神盜者
天黑了。
這個夜晚並不寧靜,烏雲密布,大雨將至,狂風刮得樹枝“嘩啦啦”直響,很多碗口粗的樹承受不住狂風摧殘,被攔腰吹斷了不知多少。行人早已歸家,沒人會呆在外麵,即使最心急的趕路者也隻能先找個地方歇腳避雨。
這樣的夜晚,在離京城不到五十裏的一片陰暗山林裏,有一大片身影正在移動。那些身影穿著統一的銀色服飾,手持各式兵器,追逐著跑在前麵兩個身穿夜行衣的人。
那兩人步法獨特,身法詭異,好像兩團捕捉不到影子的神秘鬼火,在密林裏忽隱忽現,如果不是身後那群身穿銀色服飾的人實力夠強,二人早已逃脫了。
一陣夜風吹來,帶起的塵土從兩個黑衣人身旁飛過,吹得其中一人微微眯眼,剛想避開塵土的幹擾,二人前方一棵樹後忽然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臉上棱角分明,一對劍眉很是俊俏,冷漠的黑色瞳孔幾乎能倒映出兩個黑衣人的身影。男人頭戴六珠白虎銀玉冠,身穿銀色戰袍,胸前佩戴的徽章中間坐落著一座巨大的宮殿,宮殿周圍雕刻著十八般武藝,個個輕小玲瓏,惟妙惟肖,清晰可見。
如果有人見過這個徽章,一定能認出這是祀金庭的徽章。祀金庭,傳說中的八宗之一,西方大荒第一大教,和大荒最古老的教派佛宗齊名。這個教派以控兵術聞名天下,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鏜、棍、槊、棒、鞭、鐧、錘、抓、拐子、流星錘等十八般兵器在這個教派中人人精通,天下最強與最新的控兵術永遠出自這個教派。
這個教派擁有和聖域平起平坐的資格,在西方大荒是神明般的存在,多少人究其一生想入這個教派而不得。這個教派招收弟子有著極其嚴格的標準,第一條便是體內須有質金源。
質金源,自然係靈源中的金屬性靈源,這種靈源與金屬靈性相通,質金源擁有者在控兵方麵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優勢。
中原和西方大荒之間互通有無,經濟、文化上並不封鎖,在中原看到祀金庭的人很正常,但看到眼前這個男人極不正常,因為男人胸前徽章上銘刻著兩道七彩條紋。
兩道代表中等祭司,這個男人,竟然是祀金庭一位二等祭司。
二等級別的祀金庭祭司一般很少踏上中原,一旦出現,一定是為解決十分棘手的事情,比方說追殺今晚這兩名從祀金庭偷走東西的黑衣人。
兩名黑衣人猜到了一眾追殺他們的祀金庭高手,卻沒料到這個男人會從祀金庭追來。這個男人名叫司聿,是祀金庭最年輕的二等祭司,是和聖域的鐵律、伍烈、重明國國君左璽越、火焱庭的費天弼一樣知名的年輕強者。二人身影一晃,借著步法越過了司聿身旁,無奈速度依然不及司聿,其中一人已經跑到了司聿身後,準備閃入夜色中,鋒利的刀已經以極其詭異的方式從司聿手中飛出,避無可避地刺穿了那名黑衣人身軀。
那把刀將黑衣人釘死在了前方一棵樹上,在刀將黑衣人釘死的同時,黑衣人身上突然起火,一瞬間熊熊燃燒起來,竟是以自焚的方式掩蓋了身份。
另一名黑衣人像是沒看見這一幕,身影一晃,以極快的速度逃進了夜色中。司聿目光從燃燒的屍體上移向了逃走的黑衣人方向,雙眼微眯,心想這群偷走祀金庭重寶的盜賊果然凶殘,六名黑衣人,在遭到斬殺的那一刻全部借自焚這種方式來掩飾身份,即使死亡,也不暴露身份。
六名黑衣人,五人已死,被偷走的祀金庭重寶肯定在逃走的那名黑衣人身上。司聿一揮手,身後眾人立即追了上去,他看著黑衣人逃走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容:“不想讓人識破身份?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密林恢複了安靜,在司聿等人徹底消失後,一個身穿黑衣、戴著白色麵具的男人從一棵樹後走了出來,一步跨到被刀釘死的屍體前,向正在燃燒的屍體伸出了右手。受他召喚,正在燃燒的火焰動了動,火焰裏有什麽東西從屍體身上飛出,被麵具男一把抓在了手裏。
那是一個兩尺長的長方形白玉盒子,外觀光滑如鏡,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盒子表麵銘刻著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神秘複雜的符文,很難想象這麽長一條盒子是怎麽被已經死亡的黑衣人藏在身上的。
麵具男對屍體極其鄭重地彎腰行禮,來表達對黑衣人的感謝,當他抬起身子時,明顯能從麵具下感受到凝重與認真,因為一個身穿銀袍、滿頭白發的老者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後,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他認識這名老者,知道這名老者名叫金炎,天階下品的聖境境界,是祀金庭一位大名鼎鼎的一等祭司,同為聖境,但他的實力遠不及這位老者。
屍體上的火焰還在燃燒,當一縷火焰從屍體上掉落,掉向地麵的過程中,麵具男和金炎一同消失,再也不見了蹤影。
離麵具男和金炎十裏遠的一處山腳,十幾名身穿銀色服飾的人站在司聿附近,看著躺在地上已經死亡的黑衣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黑衣人胸口插著一把刀,那是司聿親手插上去的,刀身銘有複雜得如藏寶圖般的符文,這具唯一保存下來的屍體沒能自焚的原因正是因為刀身上的符文。
司聿知道除這六名黑衣人外,還有一人藏在暗處,伺機帶走從祀金庭偷出來的重寶。他也知道金炎一直在等待那個人的出現,對祀金庭重寶的安危他倒不擔心,他親自出手,從大荒一路追到中原,就是想確認這六名黑衣人的身份。
司聿手指微動,隔空撕開了黑衣人胸口衣服,在露出黑衣人被刀穿透的胸膛,看見黑衣人紋在胸口的圖案時驀然大驚,撕開黑衣人衣服的手在空中不自覺滯了一下。
紋在黑衣人胸膛的是一張黑色麵具圖案,線條優美得仿佛一筆畫出來的,麵具周圍沒有任何裝飾,隻在額頭銘有一個“盜”字。
這個圖案世間並不常見,普通人看到這個圖案隻會覺得好奇或者古怪,但諸如祀金庭這種底蘊渾厚的大勢力都認識這個圖案。
這是盜宗的圖案,身上紋有這種圖案的人,被稱為“神盜者”。
盜宗是世間最神秘的組織之一,比聖域的天庭和地獄還要神秘。這是和西荒佛宗、八方外域的八宗同樣知名的宗派,但沒有人知道這個組織在哪兒,唯一知道的隻有這個組織堅守的“隻為道義而盜”的原則,譬如數千年前為結束大荒戰亂,從佛宗盜走了神金,譬如千年前的大黑暗時期從黑暗界盜走了無數法寶與情報,這才加速了黑暗界的敗落。
這個組織從不幹偷雞摸狗的勾當,一旦出手,必是震驚大陸的大事。沒有人願意得罪這個組織,對於世間絕大多數勢力來說,要做很多沒法拿到明麵上的事的時候都需要借用這個組織的力量,祀金庭也曾請神盜者出手,解決了數起讓他們無比頭疼的事。
誰曾想,這一次從祀金庭盜走重寶的,居然是盜宗的神盜者!
司聿臉色難看地看著地上這具屍體,心想究竟是誰,居然敢委托神盜者幹偷盜他們祀金庭重寶這種事,他想無怪乎每個黑衣人在臨死前都要借自焚來掩飾自己的身份,一念及此,自己想要查出這些黑衣人身份的想法簡直愚不可及。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後悔也沒用。”一道蒼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司聿等人轉身看去,隻見金炎緩步走來,臉上沒什麽表情。
如果沒有發現這些神盜者的身份,殺了便殺了,盜宗理虧,不會與祀金庭產生間隙,但現在發現了神盜者的身份,若是被盜宗得知此事,無異於一巴掌打在了盜宗臉上,即使盜宗什麽都不說,以後要找盜宗幫忙,怕也會變成一件難事。
司聿對金炎拱手行禮,問道:“金叔,寶物追回來了嗎?”
金炎搖頭,答道:“對方是位天字一號神盜者,身法了得,被他逃了。”
司聿大驚,問道:“天字一號神盜者?”
神盜者分天、地、玄、黃四字,每一字分上等和下等,上等為一號,下等為二號,總共八號,這四字八號中,天字一號等級最高,是盜宗中最厲害的神盜者,整個盜宗隻有十位。這種級別的神盜者數年甚至數十年都不露一次麵,每次露麵,盜取的必是震驚天下的大物,這一次盜宗派往盜取他們祀金庭重寶的人中,居然有這種級別的神盜者!
金炎咳嗽了一聲,司聿聽出金炎應該受了不輕的傷,心想不愧是天字一號神盜者,連金炎這等祀金庭上等祭司都沒能留住他,同時又慶幸那位神盜者隻是聖境,如果來的是一位王境級別的天字一號神盜者,他們恐怕沒人有機會回大荒了。
金炎拭去嘴角血跡,目光中透出了一份殺機,說道:“放出追殺令。”
司聿心頭一凜,卻想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他們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祀金庭再親自追殺下去,對祀金庭和盜宗都不好,此時借江湖人之手除掉那位神盜者,再從江湖人手中奪回祀金庭重寶,無疑是最佳選擇。
金炎抬頭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快要下雨的黑夜,歎息道:“希望這次,不要出什麽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