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鬥魚
午時的陽光很耀眼，特別是照在湖麵上的時候，某一瞬間，亮得刺痛人的眼睛。這樣的瞬間發生了很多次，其中一次，在湖麵如烈陽般照進人眼睛裏時，一個東西悄無聲息溜過岸邊，滑進了水裏。
那是一件衣物，仔細看的話，會發現衣服裏還包著一個人。那個人速度很快，盡管身上衣物並不合身，卻拖著衣物在艦艇上的伏魔者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鑽進了水裏。
水很清澈，將水中情況清晰明了地映在了艦艇上伏魔者眼裏，但無論哪名伏魔者，都沒發現有道身影順著水底，靜悄悄向鬥魚遊去。
這麵湖泊是鬥魚艦停靠的最安全的地方，周邊林中埋伏著無數重明軍方高手，鬥魚艦上站著上百名強大的伏魔者，無論空中還是地上，都沒有人能避開重明禁軍和伏魔者的眼睛，無聲無息地登上鬥魚艦。
如果說此地的弱點，隻有鬥魚艦停靠的這麵湖泊，因為湖裏沒有設下任何守備措施。如果有人能避開重明禁軍耳目，來到湖邊，再潛入湖中，順著湖水遊到鬥魚艦下，要登上這艘艦艇，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確實不可能，不為別的，隻因這麵湖裏歇息著一條巨大的鬥魚。
這是一條流傳自上古的蠻荒凶魚，生下來便擁有地階級別的恐怖實力，而今成長至鼎盛階段，走到哪兒都是一方霸主，落入湖麵後，光是身上自然散發的氣息便驚得湖泊裏的魚群爭先恐後地四散逃離。
這是一隻天階巨獸身上散出的氣息，一呼一吸之間產生的波動便對附近魚類有著致命的殺傷力，麵對那些排山倒海般橫推而來的恐怖壓力，若哪隻魚兒逃得慢一點兒，必會被撕得粉碎。
這種氣息不止是針對湖泊裏魚群的，對於想要靠近鬥魚的任何生物都擁有同樣巨大的壓力，越靠近鬥魚，這種壓力越強，距鬥魚十丈內的水下，即便豪強也會被震得吐血而退。
沒人能抵擋隱藏在湖麵下的恐怖波動，在水麵下，一條鬥魚自然散出的氣息堪比數百名伏魔者最完美的探查和最激烈的攻擊，所以潛進水下遊向鬥魚，無異於自尋死路。
可一個人視水麵下的波動於無物，不因別的，隻因這個人擁有世間最強大的煉化術——炎荒。
炎荒乃傳說中的九術之一，被譽為世間最強大的煉化術，能煉化世間一切，傳言將這種煉化術修煉到顛峰時，連天地都能煉化，世間一切攻擊會在這種煉化術麵前化為虛無。
遊到鬥魚麵前是古淩可的打算，不過在水中施展炎荒並非他的想法，甚至當炎荒遇到鬥魚的波動自行運轉時他也沒有察覺，任一隻天階凶魚和炎荒這種強大的功法鬥得難解難分，作為當事人的他竟然一點異常都沒發現。
波動離古淩可三尺遠時，被他身上自行運轉的炎荒徹底抹除，讓他很順利遊到了鬥魚麵前，和這條魚龐大的身軀相比，他連隻螞蟻都算不上。
鬥魚是水中生物，隻有在水中才感覺安全，特別是在虛空通道那麽危險的地方飛了數個時辰後，這條巨魚終於放鬆，潛在水中，閉著雙眼，安祥地吐著氣泡，樣子十分愜意。
古淩可繞著鬥魚遊了很長時間，對這條魚又踢又打，鬥魚都沒任何反應，這讓他感到十分挫敗。當然，若是讓別人知道，一定會驚掉一地下巴，連豪強都無法輕易靠近一條鬥魚，更別說對鬥魚拳打腳踢了，也就炎荒護住了他的經脈，才能讓他如此放肆。
見鬥魚始終不理自己，古淩可垂頭喪氣地準備離開，忽然不知從哪兒來了靈感，從獸皮袋裏取出了一根羽毛。
那是擇羽，從重明鳥身上掉下來的羽毛，重明鳥乃重明國的護國神獸，整個中原西南域的神鳥，他想自己沒資格讓鬥魚看一眼，但這隻鳥絕對能引起鬥魚的注意。
心裏是這樣想的，古淩可也是這樣做的，他遊到鬥魚鼻子前，抱著鬥魚一根魚須，將擇羽伸到了鬥魚一個鼻孔前。
“嗵——”
巨大的響聲貫徹了整麵湖泊，數百米高的湖水倒灌而上，如一條倒垂瀑布般飛升而起，不止驚飛了岸邊多少禽鳥，更驚碎了湖中多少魚魂。
一條巨大的魚從水下躍起，馱著那艘一裏長的艦艇飛到空中，又如一隻斷翅的鳥般掉進湖裏，再次濺起了數百米高的水浪。
樹林中，不知多少身影如風一樣趕到岸邊，望向了突然不正常的鬥魚艦，神情戒備，隨時準備攻擊。
鬥魚艦上，上百名伏魔者麵沉如水，凝重中又帶著些許疑問。他們比誰都了解鬥魚，知道鬥魚孤傲的習性和強大的戰鬥力，即使遇到死敵也無動於衷，此刻很疑惑是什麽東西能讓鬥魚如此緊張？
在中原西南域，能讓鬥魚這種凶魚暴跳如雷的凶禽猛獸沒多少，重明山上那隻鳥是其中一隻。重明禁軍很清楚這一點，他們看著鬥魚艦的表情十分緊張，同時又很迷惘，心想那隻神鳥已經數百年沒從山上飛下來了，況且飛禽不入水，真是那隻鳥惹上這條魚的話，也不可能是在湖裏。
艦艇甲板上多了無數身影，艦艇周圍也被放下了數十船隻，很多伏魔者跳上小船，密切查看著湖麵下的一切異常。
不止是伏魔者，就連艦艇下方那條大魚也這兒瞅瞅，那兒瞧瞧，睜著一雙比船隻還大的通紅的眼睛瞪著眾人，從一條船前瞪到另一條船前，凶戾的氣息能將船隻壓碎。
在這條魚麵前，沒有伏魔者敢放肆，眾人隻能等待鬥魚的裁決，豈料鬥魚將所有船隻瞅了個遍也沒找到自己想找的，一雙眼眸裏的凶戾與通紅逐漸退去，變成了柔和的略帶迷茫的晶藍色，似乎連它都搞不清楚自己剛才為何那麽激動。
當鬥魚晶藍色的眼眸完全被迷茫占據後，這條巨大的凶魚搖晃著碩大的頭顱，一擺尾巴，又沉入水下睡起了大覺。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湖泊一下子轉入了緊張的情勢，重明禁軍和伏魔者暗中對峙，相互警惕的同時，又一起防備著可能再度出現的意外。
鬥魚艦裏，最高一層閣樓的地麵上有攤水，不大，不過在幹燥的閣樓裏顯得很古怪，想必任何一個來此巡邏的伏魔者都會奇怪這兒怎麽會有水漬。
“啪——”
一滴水忽然從空中掉下，掉進了地上那攤水漬裏，順著水漬向上看，會發現水漬原來來自一條橫在空中的木椽子。在那條木椽子上掛著一道身影，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地麵上的那攤水正是來自那身衣服。
那道身影趴在木椽上，左手垂在空中，散亂的頭發搭拉在肩膀上，看著就像一具剛從水裏打撈出來的屍體。
那是古淩可，昏睡在木椽上，在一滴水從他指尖掉落後突然醒了，伴隨著劇烈的咳嗽，他慢慢坐起來，茫然地看著四周。
盯著閣樓看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古淩可突然意識到自己是被鬥魚甩進了艦艇內。他記得自己將擇羽拿到了鬥魚鼻孔前，記得鬥魚在嗅到重明鳥的氣息後突然發狂，身上狂湧出的殺氣撥開了周圍一切水流，記得自己被那種凶到極致的殺氣湮沒，最後映入眼簾的隻有鬥魚那雙猩紅的巨眼，卻沒料到自己被殺氣震飛，居然震進了艦艇裏麵。
他隻想逗鬥魚玩，哪想自己差點被鬥魚玩死。
古淩可來到木椽邊，順著木窗向船外瞅了一眼，見甲板上到處都是伏魔者的身影，不禁吐了吐舌頭，從木椽上跳下，打算靜悄悄地離開這艘艦。
離開鬥魚艦沒問題，從木椽上跳下也沒問題，可是當他站起來，跨出第一步之後，他右腳剛剛踩著的地方亮起了一道符文。
那道符文並不複雜，而且隻是亮了一下便消失了，如果在別的地方，這種事情沒什麽，但這麽微小的一個異常在這兒也能引起地階強者的警惕，畢竟這兒不是別處，而是鬥魚艦。
鬥魚艦，聖域三大鎮域重器之一，艦內法陣密布，機關重重，能進這艘艦艇的人，除伏魔者外，隻有亡命之徒。
那道符文沒引起什麽異常，古淩可也沒發現那道在他腳下亮起的符文，自顧自向前走著，當他打開閣樓門，踏進空曠的走廊後，閣樓門上驀然亮起了一道符文。
這道符文同樣很快消失了，但在消失的同時，閣樓頂部，黑暗裏突然間亮起了兩個猩紅的光點，像是兩顆紅色星辰，更像正在燃燒的鬼火，在黑暗裏晃了一晃後，慢悠悠地移了下來，移過古淩可剛才趴著的那根木椽時，逐漸顯露出了一條大蛇的身影。
那是一條木材與金屬鑄成的大蛇，一米多寬，並非真獸，盤在閣樓頂部，就像一條木椽橫在空中，還好古淩可剛才沒抬頭看，否則一定會被嚇個半死。
這種蛇名叫巳蛇，是一隻機關獸，鬥魚艦的守衛，一身都是機關，實力強橫，是連地階強者也忌憚的怪物，當有潛入者誤碰鬥魚艦內的機關時會被喚醒，悄然出擊，將潛入者抹殺在艦艇內，潛入鬥魚艦的絕世高手，有很多都是葬送在這種蛇的獠牙下的。
巳蛇從閣樓頂部爬下，爬出閣樓門，倒貼著走廊頂部爬行，隨著機關摩擦產生的極微小的聲響，慢慢靠近了古淩可。
偌大一條鬥魚艦，古淩可走了半天也沒碰到一個人，這讓從小在山裏長大的他感到極不正常，當機關蛇身體的摩擦聲傳入他耳中後，他猛然止步，轉身向身後看去。
身後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他摸摸腦袋，莫名其妙地嘟囔了幾句，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轉過身，身體卻在瞬間僵住了。隻見一條一米多寬的大蛇從他頭頂探下碩大的腦袋，睜著一雙猩紅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那條蛇沒動，古淩可也沒動，當一滴汗珠順著他額頭流過他臉頰，到他下巴，再掉向地麵時，一聲驚叫響徹了整條走廊。
“娘呀！好大一條蛇呀……”
古淩可轉身就跑，一息之內跑出了近十丈，可一抬頭，看到掉下來要砸中他的巨大的蛇身時，他才發現自己跑到蛇身的正中央。
這條蛇，該有多長！
蛇身掉在走廊裏，沒有砸中古淩可，卻震出了一聲巨響，盡管走廊布有精密法陣，還是微微晃了一下，可見這條木質大蛇有多重。
巳蛇軀體龐大，不過動作靈活，速度比古淩可快得多，帶著“啪啦啦”關節活動的聲音，猛然一躍，朝古淩可撲去。
古淩可深知大蛇厲害，在巳蛇躍起的同時他也躍起，用盡全身力氣向後跳去。這一跳能跳三、四十米，但如何比得上巳蛇的撲躍，隻見這條蛇一頭撞在他身上，頂著他撞向了走廊盡頭一麵布有法陣的牆。
“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