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胸藏厲鬼
鳳墨影忍不住童心忽發,指尖戳著他的臉,含笑道:“我會為你留住這些美好的。隻要我們都不曾更改心意;隻要我們之間不曾有不可逆轉的仇怨,我承諾你,不會在你我之間橫桓著第三個人。”
雪靈染緩緩地抓住她的手,低聲道:“靈染也不會……讓陛下失望的。”
鳳墨影捧住他的臉拉下來,在那張薄薄的唇上索了一吻。
人世間的美好,有時候莫過於兩心相知,兩情相悅。
窗外春花簌簌抖落,映著天邊的殘霞暈染上了一層淺瑰色。窗內的兩人交頸相纏,漸漸的麵泛紅霞,亦如染盡了此刻醉美的霞光。
啃啃啃,她輕啃著他的唇,而後自己輕笑了起來。鳳墨影眯眼望著他殷紅的臉,如第一縷陽光照開的輕荷般秀氣清美,想他說自己曾經意氣風發、曾經年少輕狂、曾經自視甚高,然而他確實應該有這樣的自信和底氣。
像他這般的模樣和自身的蘊藉,本該是這京中多少少女的春閨夢裏人?如雲如雪的人,偏偏入了這肮髒之所,被皇權傾軋,零落成泥,他的心中真的是無恨嗎?
“想什麽了?”雪靈染望住她微微失神的雙眸,低語問道。聲音裏帶了一絲沙啞卻萬分柔和,讓人聞之心悸神搖。
“在想你。”鳳墨影如實地回答,目光帶笑的似不懷好意地從他的臉龐,到他的嘴巴,順延著頸脖而下到胸膛……,又複而往上。不用懷疑,她確實是在用眼神意欲撩撥,最後對視著他的眼睛裏帶著一絲的肖想,九分的挑釁。
雪靈染臉頰愈發的緋紅,連耳尖都紅透了。他垂落了睫簾抖了抖,才嗬氣般說道:“陛下,現在還不是時候生孩子。”
鳳墨影目光一滯,有點想不明白撩撥為何會等同於生孩子?
雪靈染盯住她的懵樣,唇角輕輕含了一絲笑意道:“若喝避子湯會對陛下的身體造成傷害,陛下受傷後身體尚屬虛寒,不宜服用此等激烈藥物。宮中有專門供男子喝的避子湯,臣倒是可以喝。”
經他一頓正兒八經的商量,鳳墨影的臉悄悄漲紅了,心中好奇道竟然有男子可以喝的避子湯?但轉念一想,說道:“算了,你的身體也不好。”
“臣很好。”雪靈染忽然很堅持地道。
鳳墨影抬頭望著他認真的神色,不由咧嘴笑了,點頭道:“嗯,我知道你很好。我不是說你身體不好,是說你的傷也是剛複原,還是先不要喝此等激烈的藥物比較好。”
雪靈染微笑著緩了緩神色,卻是小聲道:“陛下如果想,臣也是可以嚐試一下的。”
這人說起這話題倒是正經得不行,她本來也沒有非想不可,就是想和他開個玩笑,逗弄一下。誰知道給他這麽一說,倒像是她渴望已久的心態?
鳳墨影有些囧了,忙道:“不好,你現在還不合適。還有,這個藥會不會有什麽副作用?”
雪靈染挑眉:“副作用?”
鳳墨影暗自一驚,忙改口道:“就是喝了以後,會有什麽不好的後果?”
雪靈染的臉色有些耐人尋味,半息後,才說道:“少量喝也不會怎麽樣,就毛發弱減,膚色白皙,愈加細膩……若長期服用,便會愈來愈……肖女子。”
鳳墨影皺眉,半晌後,逐漸地將他的話意會了過來。就是這種藥會抑製雄性激素,增長雌性激素,從而影響到男子各方麵的特征和功能?她心中猛地一驚,幾乎是驚慌失措地道:“不,你千萬不要服用。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會受不了的。”這豈不是等同於練了那個什麽花寶典了嗎?
不不不,她絕對接受不了這種結果。
雪靈染默了一瞬後道:“或許臣可以將它改良一下。”
鳳墨影又是一詫,呆滯地看了他半息,他這是為了滿足於她而不遺餘力?還是他自己也需要填補這一方麵的空缺?還是隻是純粹是一個身懷醫術的人,對藥物的精益求精,並沒有考慮到它的用途會對他身邊的這個人產生遐想連篇?
雪靈染狀似無辜地看了她一眼,一副冷豔高貴的麵容,說道:“無論你想要的是什麽,我都會滿足你。”
要不要忽然就這麽A呢?
她一直以為他雖然任性,但骨子裏還是溫柔的人,但現在看來其實不然。很多時候,他似乎隻是將自己的棱角潛藏在了軟綿的表象之下,有時候不經意間就會在她的麵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些許的鋒芒來。
就像是他的容顏,看著似溫潤如水,但細看皮肉之下的骨相,卻是棱角分明,帶著不可剝奪的鋒芒。
他如此的小心翼翼是在怕她會被他的棱角割傷嗎?他方才說過,自己曾經鋒芒畢露,曾毀滅美好成灰燼。他是曾經經曆過了什麽樣的事情,才會讓這個人在她的麵前如此的亦步亦趨,收藏起了自己的尖銳以及傲骨?
從另一個側麵來說,這是否說明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是深愛著她的,是從心底裏想要珍惜著她的呢?
鳳墨影忽然問道:“你曾經信任過什麽人嗎?”
雪靈染毫不遲疑地道:“曾經信過。”
“結果呢?”鳳墨影雙手交握在他的頸子後,低聲問道:“他們值得你信任嗎?”
雪靈染的眉頭微微一跳,眼眸黑沉了下來,說道:“技不如人,無可厚非。”
鳳墨影心中一跳,繼而問道:“那你如今還能信任我嗎?”
雪靈染的眼睛定在了她的臉上,斷然點頭,“能。”
鳳墨影雙手順著他的胸膛滑下,放在了他的腰帶之上,眼神凝定住他,鄭重地問道:“那接下來無論我做了什麽,你都不能彈動,你能做到嗎?”
雪靈染再次點頭,“能。”
“好。”鳳墨影話音剛落,就迅速解開了他的腰帶。在他微微的驚愕中,笑得深不可測地將那一條青色的絲帶蒙住了他的眼睛,在他腦後紮緊了。噌的一聲,她一直藏在左袖中的匕首落入了手中,鋒銳的刀尖漸漸的接近了他的胸膛。
白刃抵在了他的衣襟上,雪靈染的呼吸依然沉穩如常,甚至唇角微微綻起了一絲笑意。
“你是否曾經做過錯事?”鳳墨影慎重地問道。
“是。”雪靈染怦然又一跳,卻是應得幹脆利落。
“你是否曾經對不起別人?”鳳墨影遵從心中的疑問道。
“是。”雪靈染的呼吸輕微的起伏著,輕聲道。
“那人是誰?”鳳墨影毫不遲疑地追問。
雙目在黑暗中,對於外界一切失去了最直接的感知。他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是如何;也不知道她此刻看住他的眼中是何等的神色;更不知道她握住匕首的指掌是繃緊還是鬆弛。
隻能聽到她的聲音,一句話連接著一句話地詢問著他。
但她的語氣裏卻聽不出喜怒哀樂,平靜地似乎是一灘死水。
他的心中備受煎熬,有些話欲一吐為快,想要坦誠相待,但又害怕緊接而來的後果自己無力承擔。在無數個日夜裏,胸口中惴惴不安的宛如懷揣著一隻凶悍無比的猛獸,想要放開它,卻又彷徨著,恐懼著它會將這夢中得來的美好撕裂個徹底粉碎,盡管它藏匿在他的胸膛裏已經焦躁地咆哮著,抓扒著,在那裏麵將他的五髒六腑撕扯得血肉模糊了……
“不能說。”他終於是喘息了一下,輕之又輕地道。
鳳墨影靜靜地看著他驀然黯然的神色,心中的驚惶卻是一滴水滴落入了平靜的湖麵,不斷地朝四周擴散著漣漪水紋。
他心中真的藏著事?
究竟是藏著什麽事?
這事又與誰有關?
她手中的匕首輕輕一挑,斷開了衣襟上的一條衣帶,他驀然一顫,端正了身形,坐得筆直。
鳳墨影不自覺地被他的反應弄得抿出了一絲笑意來,低聲地誘問道:“這事不能告訴寡人嗎?”
雪靈染呼吸稍稍起伏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不能。”
鳳墨影心中不由有些氣悶,剛剛才說過可以信任她的,但如今這事就如此的密實地隱瞞著,連她也不可以告知。
心中的惡作劇使然,刀尖又是一挑,又斷了他一根衣帶。
衣襟鬆鬆地滑下,隻剩最後一根衣帶勉強地維係著,但已能看見露出來的一小片雪白的胸膛。被蒙著眼睛,對周身的一切愈發的敏感,肌膚的微涼,與衣襟的滑開,使他有些吃驚而微張了雙唇。
這樣看起來,卻是無限的誘惑。
本來想幫助他解開一下心結,順便測試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不料反被他影響了。
鳳墨影舔了舔唇,靜止在那想自己是繼續呢?還是就此算了?就他這態度來說,想必對待這件事情必須很慎重,是他心中一件很重要的私密事。即便是情侶關係,也是必須尊重對方的隱秘,保護對方的隱秘才對的不是?
她鬆了一口氣,對於自己未能完成的任務又有些不甘心,眼中壞壞地一笑,刀尖一剔,懲罰性地終是挑斷了他第三根衣帶。
雪靈染感知著,身體微微栗然。蒙眼的青色衣帶上一雙修眉輕蹙起,下一瞬間,衣襟驀然散了開來,露出了他瑩白如玉的胸膛,宛如雪光映著青霜,帶著禁欲的飄飄仙氣。
但那雙深藏在流雲水袖中的手卻是緊緊的握起,繃出了一根根的青筋凸起,五指指尖深陷於掌中。盡管如此,他的雙手一如先前應承她的那般,一動不也曾動。
盡管他從前是如此地厭惡與旁人親密的接觸,但此刻也可以控製住自己去克服自己對此反應激烈的情緒。明明在她那一句話中聽出了端倪,知道她對他心中的事情是毫不知情,卻依然情願讓她為所欲為。
他知道在自己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內裏隱藏著的就是一具腐屍,上麵已長滿了蛆蟲,不僅怕光,怕熱,還畏懼於直曝曬於陽光下,剖胸開膛。
他心中既是盼望著可以坦誠自己的罪行;又意欲將那些罪孽永久地埋藏在黑暗裏,令它們永不見天日。
隻在陽光下,在她的麵前,露出了自己最美好的一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