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小熊軟糖
「志哥。」李汶閃身溜進圖書館里最隱秘的夾層間，假裝清理著書籍挪到監控死角。
書櫃另一邊的地上被李汶恭恭敬敬的叫做志哥的男人正斜斜著倚靠在牆角邊。
借著鐵窗欄外僅有的一小部分光線和圖書室里的燈光認真的翻閱著手裡的書籍。
「嗯，菜名都聽清楚了？」志哥聽到李汶的喚聲輕輕點了點頭，繼續翻看著手裡的書，問著似乎毫不相關的問題。
「聽清楚了，老闆說賣魚的下周可能會來。」李汶連忙小聲回答道。
「你是聰明人，多的也不用多說了，賣魚的時候不要忘了幫我捎上把菜。」志哥翻動著手裡的書，輕描淡寫地說道。
「明白，我會辦好的。」李汶勾起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容，
他報了一堆書走出夾層，心裡燃起的復仇慾望已經快衝到了眼睛里。
從進監獄那天遇到志哥起他就知道自己命不該絕。
李汶第一天進監獄起，就被監獄官拉去教導監獄里的犯人們金融知識。
某一天剛結束了課程，李汶正準備跟著大流去吃飯，剛挑了處僻靜的角落端了餐盤坐下，身旁就坐滿了人，
李汶抬頭瞄了幾眼，發現周遭都是些凶神惡煞的大塊頭，就自己這小身板兒還不得被人打趴下。
李汶一時慌了恍神，監獄里有派勢之分，各據一處，就連食堂也不放過。
李汶立馬反應過來，奉承著笑臉說道，「我是新來的，不清楚這裡是各位大哥的地方，多有打擾還望各位爺不要建議，我馬上走。」
剛抬起腳。一步還沒能跨出去，坐在對面狀似大哥的人就出了聲，「小兄弟這麼緊張幹嘛，坐下吃。」
李汶機械的轉過頭，做了一個自己都覺得虛假無比的笑臉。
「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飽了，不打擾幾位大哥吃飯了。」
剛想腳底抹油開溜，就被一隻粗壯有力的手臂攔了下來。
「志哥讓你坐下來吃飯你就聽話乖乖的坐下來吃。」擋住他的人是個刀疤臉，他盡量放輕了語氣，但即使這樣，在李汶略顯嬌小的身材下也顯得很像威逼利誘了。
李汶尬笑著拍了拍刀疤男粗壯的手臂，打了個哈哈，「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哈哈，被你們這麼一說還真感覺沒太吃飽，再吃點，再吃點，哈哈……」
李汶強撐著笑臉坐了下來，悶著頭往嘴裡扒著米飯。
「李老師放輕鬆，我有點問題想諮詢諮詢你。」被稱作志哥的男人笑了笑，拍了拍李汶的肩膀。
「您問，您問。」李汶謙卑地說道。
「我聽說，你以前是萬氏集團分公司的金融高手啊。」
李汶被他突然冒出的這句話哽了一下，打從他進來起就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自己在監獄外頭的生活工作。
而眼前這個笑面虎一般的男人竟然能夠準確摸清楚自己曾經就職過得公司和職位狀態，她簡單的幾個字就讓李汶知道了四個字:他不簡單。
「志哥過獎了，我就是一個公司的小職員，犯了事兒進了這個地兒，哪能算得上什麼高手。」李汶擺擺頭，把自己的態度放的極低無比，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志哥頗有深意的笑了起來，他擺擺手讓周遭的壯漢全部退了下去。
「恨不恨他們？」志哥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盯著李汶。
「志哥您說什麼。我，我不太明白。」李汶攥緊了手裡的筷子，志哥一句話點到了他的心裡，他用了好長時間才把對宋遠，對林靜，對讓他淪落到如今這種地步的人的恨意掩蓋住。
而志哥簡簡單單說出的幾個字一下子將他內心深處隱藏的最深的仇恨種子挖了出來。
李汶強撐住心裡的怒火，壓住冷靜神經，試圖裝瘋賣傻糊弄過去。
志哥一眼就看見了李汶攥住筷子到骨節發白的手，到底還是太年輕，不過幾句話就受不住了。
「你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有狼性。」志哥用手指輕輕叩著桌子，笑眯眯的看著李汶，「我跟萬康萊那個老狐狸淵源可不小。」
李汶抬起頭，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萬氏更名以前叫做奧萊集團，奧是我名字的第二個字，萊是他名字里的最後一個字。我把他當至親的兄弟來對待，萬氏的基地，少說歹說也有五分之三是我一手一手親自打下來的。」
李汶以前聽過公司的老人講過，萬氏集團之前確實還有位老總，上市的前幾個月突然消失了，說是妻子因為生孩子落下了毛病，帶去國外治病了，公司也就全權掌握在萬康萊萬董事長的手裡了。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這麼巧，進了監獄撞破了這一切的真相。
「上市的前幾個月，我和他在發展意向上起了分歧，他只想控住房地產，我則想擴大產業範圍，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就起了壞心思，想把股權全部把握在手裡。」
志哥說著嘴角帶起一絲玩味的微笑。他把弄著不知道從哪裡爬出來的螞蟻，繼續說著。
「可是他們兩個太蠢了，以為把我送進監獄就能牢牢的掌握一切了，可萬康萊不知道啊，公司還有百分之三十五已經被我總散股形式放在了不同的人手裡，他手裡百分之五十一的股額只要我勾勾手，就可以讓他傾家蕩產。」
他話鋒一轉，把問題拋給了李汶，「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現在就動手整垮他嗎。」
李汶聽著他的闡述驚的有些發矇，搖了搖頭，「不知道。」
志哥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背後，把雙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彎下身子，俯到李汶的耳邊，「監獄對他來說實在是太輕鬆了，我不想讓他死，不想讓他這麼快解脫，所以你說，我要怎麼辦呢。」
「生……生不如死。」李汶直直的睜大了雙眼，一字一頓的說了出來。
志哥低低的笑了幾聲，拍了拍李汶被冷汗浸透的後背，「你答對了，走吧，用餐時間結束了。」
李汶機械式的拿起餐盤跟在了他的後面，剛剛他在自己耳邊說話的時候，宛若被一隻隱忍不發的狼王扒住了身子，大腦意識接受到他傳遞過來的訊息。
那條訊息很簡單，簡單但到只有一個字，可就是這一個字，成了李汶日後想起來也會後怕的陰影魔障。
那個字是:死。
宋遠又修了長假，借口父母身體抱恙，要是不批假就只能請辭。
公司因為他的到來業務能力火速提升，月利潤堪比從前的季度利潤量。萬康萊當然不會傻到隨便把他放出去，他知道，自己一鬆手，不知道多少家公司等在後面拋出橄欖枝。
於是萬康萊不僅批了假還是帶雙倍薪水休假，美名其曰照顧好家裡人才有心情工作。
宋遠隨意收拾了幾件行李，丟進車副駕駛位置上，開著車趕回家去。
還剛進市區，宋卿的連環催命call就打到了宋遠手機上。
「到哪兒了？你把這個地方改改，嗯對。」宋卿夾著手機跟助理指著文案上的錯誤。
「剛到呢，你這電話來的是時候。」
「嘿那剛好，你上你侄子學校一趟去。在鯨魚幼兒園，向日葵先班。就離咱家不遠內地方。」
宋遠翻了個白眼兒，「你這當媽的不去讓我這舅舅去算怎麼回事兒。」
宋卿想起這事兒就腦仁兒痛，「都怪你和他爸，天天帶孩子看些打打殺殺的動畫片，人中班一小孩兒說他兩句他就給人一頓胖揍。我可不想再被人老師教育了，你趕緊啊，老師等著呢，掛了。」
不等宋遠反應過來，宋卿立馬掐斷了電話，宋遠無奈的改了方向往幼兒園開去。
到達謝榭幼兒園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分鐘后了，宋遠對著鏡子剃了鬍子，換了個外套才進了幼兒園。
門口的值班老師問清楚后才放了宋遠進去，到老師辦公室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哭聲，宋遠心裡一緊，以為事謝榭受了氣，趕緊跑進去。
結果人正規矩的坐在小沙發上晃悠著小腿兒左瞧瞧右看看，反倒是對面比他大不少的小孩兒哭的正慘烈。
「您是？」
「舅舅！」小謝榭猛的從沙發上蹦了下來，跌跌撞撞的撲進了宋遠懷裡。
「您是謝榭的舅舅啊，您好我是謝榭的班主任，我姓陳。」班主任老師輕輕拍了拍正痛哭流涕的小孩兒，起身跟宋遠打招呼。
「哦，陳老師您好，我是謝榭的舅舅，我姓宋。」宋遠聽到老師同他說話，忙抱著謝榭站了起來，對老師笑了笑，伸過手淺淺的握了握。
陳老師不過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看到宋遠就直了眼，臉上湧起一陣小粉紅。
「誰欺負我兒子！給我出來！」兩人剛打完招呼，就聽見一陣尖利的女聲伴隨著一對夫婦宛若旋風般的身影殺進了辦公室。
剛剛還在尖叫的女人看到宋遠回過身來，如此有魅力的臉蛋配上懷裡粉雕玉琢的小奶娃一下子讓她軟了半截兒。
「你看你，風風火火的跑進來，讓你別著急！」她回頭打了一下自己的丈夫，假裝剛剛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我……」
「你什麼你啊，去看看孩子去。」她朝著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孩子努努嘴。
「您是這個小朋友的家長吧，你好你好，我姓李，哎呀我老公就是毛毛躁躁得讓你們見怪了。」彼時一道銀鈴般的笑聲從她得最急發了出來。
宋遠抽了抽嘴角，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旁的陳老師剛從花痴狀態蘇醒過來，想起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幾位家長坐下吧，我跟你們說說情況。」
宋遠一邊抱著謝榭一邊聽老師講。
被打的小孩兒班主任今天臨時有事請了假，讓隔壁小班班主任，也就是陳老師代替管理一天。
結果活動課的時候，謝榭跟這小孩兒都想玩同一個玩具，謝榭剛鬆手準備讓給他，就聽見小孩兒罵了一句膽小鬼，兩個小屁孩爭了幾句就打了起來。
等到老師發現的時候，發現謝榭正神氣的坐在小屁孩兒身上讓他說對不起。
這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你這麼大個個子，欺負小弟弟就算了，怎麼還跟人動手呢。」孩子爸爸摸了摸他的腦袋問道。
「你看看你，自己這麼軟就算了，孩子也跟你一樣，打架都打不贏，你們爺倆回去好好給我反思反思！」女人在旁邊氣的耳環都在顫抖，回過頭看到宋遠和老師有些驚異的眼神，立馬跟變臉一樣換了個臉色。
「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男孩子還是要強壯一點哈，謝榭舅舅你別建議，我這個人講話就這樣的，沒什麼惡意的。」
說完她想摸摸謝榭的頭以表善意結果被謝榭偏著腦袋躲了過去。
剩下一隻手尷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謝榭，不可以這樣，跟阿姨說對不起。孩子小，不懂事，打打鬧鬧的，醫藥費麻煩您直接告訴老師，我會全部照付的。」
宋遠略帶歉意的站起身向她鞠了一躬，「老師，謝榭我就先帶回去了，辛苦您了。」
「啊沒事的沒事的，謝榭以後要聽話一點哦。」陳老師連忙站起來，輕輕摸了摸謝榭毛茸茸的小腦袋。
謝榭乖乖的點了點頭，昂起小腦袋對老師說，「謝謝老司，債見。」
說罷揮了揮小手正準備離開，想了想又哲回到已經停止哭泣的小屁孩面前，從口袋裡掏了一顆他賴以生存的小熊軟糖。
「對不起，鄧哲言。」謝榭一本正經的說道。
小屁孩受寵若驚的抬起頭，猶猶豫豫的接過他手裡的小熊軟糖，又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一包小餅乾遞了過去。
兩個孩子笑嘻嘻的抱了抱，各自揮了揮手告別。
宋遠和老師在旁邊看著兩個純真無邪的孩子之間充滿童趣的交流心裡一陣溫暖淌過，人類社會裡的這麼多黑暗，卻浸染不了小孩子純凈的心靈。
「謝榭，跟阿姨叔叔說再見，咱們回家吃飯飯了。」宋遠蹲下身子讓謝榭同旁邊鄧哲言的家長打招呼。
「蘇蘇，阿姨債見。」謝榭乖巧的說完小臉兒唰唰的紅了起來，立馬滴滴答答的跑到宋遠的懷裡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