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6

  Chapter 66 【《Cypresses for Two Violins, Viola and Cello, sine Op. (B. 152): II. Death Reigns in Many a Human Breast(Allegro ma non troppo)》- Antonín Leopold Dvo?ák】


  耳邊還殘留著屋外的雨水聲,更顯室內的寂靜。


  陸應如已經在讀大學,不常回來。家裏一片漆黑,陸懷川要麽不在家,要麽已經睡了。陸早秋放輕了腳步朝自己的臥室走。


  一步一步,腳下也一點一點亮起。


  忽然,陸早秋聽到一絲動靜。


  極輕的一聲,隔著陸懷川的臥室門,像是下床的聲音。


  陸早秋擔心是自己把父親吵醒了,便停下了腳步。


  臥室的門縫下泄出一小片光來。


  門開了,陸懷川穿著白色的浴袍,眼睛半抬,俯視著站在臥室前的陸早秋。


  “父親。”陸早秋下意識地用身體擋住了手中的琴盒。


  輕微的衣料摩擦聲。


  臥室裏似乎還有人。


  嗒。


  嗒。


  光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嗒。


  一雙纖長的手搭在了陸懷川的手臂上。


  垂到胸前的濃密長發擋住了一部**體,可是過短的透明吊帶裙還是掩蓋不住少女臀腿間的痕跡。


  “……早秋?”


  少女的聲音和第一次喊他的時候一樣,帶著不確定。


  陸早秋站在原地,就在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胃裏的東西不受控製地噴濺了一地。


  他一隻手捂著胃,一隻手緊緊抓著小提琴盒的把手,轉身就走。


  外麵的雨還是很大。


  陸早秋一路走到湖邊,那裏有一些被雨水打濕的大石頭,他坐下來,脫下外套,蓋在琴盒上,抱著琴盒看天鵝。


  兩隻天鵝正在覓食,頸項彎進湖中,露出一片白色的後背和上翹的可愛尾羽。


  雨一夜沒有停,淋得陸早秋全身透濕。


  天漸漸亮了,一把傘出現在他頭頂。


  是梁德。


  “到去上課的時間了嗎?”陸早秋問。


  梁德應道:“是。”


  陸早秋站起來,梁德拉開車門,說:“先回去換身衣服吧。”


  等陸早秋再次走進家門的時候,陸懷川已經吃完了早餐,正在看報紙。


  “你這是什麽樣子?”陸懷川抬起眼,“一晚上都在幹什麽?”


  陸早秋低著頭,他身上的雨水打濕了地板,確實不成樣子。


  “明汀……”陸早秋頓了許久,才說,“是我的同學。”


  “我知道,她是我資助的藝術生。”陸懷川把報紙放到一邊,“但是,你現在是什麽樣子?”


  陸早秋沒有說話。


  陸懷川站起來,係上西裝的扣子,向門口走去。


  走了幾步,停下來,沒有回頭地說:“收起你軟弱的樣子。”


  這句話跟綁架案後陸懷川說的話一模一樣——


  收起你軟弱的樣子。


  說完之後陸懷川便要求年幼的陸早秋修反綁架課程,學習在各類緊急情況下的逃生技能,之後便是模擬,測驗,直到陸懷川滿意。


  當初尚且如此,現在的情況便更加不值一提。


  陸早秋換了衣服,梁德正在門外等他。


  仍是像往常一樣去學校,天放晴了,路過湖邊的時候梁德特意開了窗,陸早秋遠遠望著兩隻天鵝,卻沒有露出一絲笑容。


  梁德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看陸早秋的樣子也不敢多問。


  陸早秋一路沒說話,到了學校便開門下車。


  梁德遠遠看著陸早秋進學校,發現有個提著小提琴盒的長發女生也站在校門口,像是在等陸早秋的樣子。看到這一幕,梁德心想,陸早秋見了朋友總會高興起來,便鬆了口氣,開車走了。


  陸早秋徑自向裏走,沒有多看校門邊的人一眼。


  明汀落後半步,跟著陸早秋走進校門。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陣,明汀突然喊:“早秋。”


  陸早秋腳步一頓。


  “……你喜歡我嗎?”明汀看著陸早秋的背影,問。


  等了一陣沒有等到回答,明汀走到陸早秋麵前,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們隻是朋友。”


  陸早秋沒說話,明汀直視著陸早秋的雙眼:“我不會跟你道歉的,因為我沒有錯,我隻是在談戀愛,這是我的自由。”


  “和我父親。”陸早秋說。


  “他是單身。”明汀頓了幾秒,“我也是。”


  不知怎麽的,陸早秋突然想起明汀對他說過的話:你媽媽也會拉小提琴嗎,她以前喜歡拉什麽曲子,你告訴我,我學來拉給你聽好不好?

  曾經,他確實被這句話打動過。


  陸早秋沉默了一陣,說:“我知道了。”


  說完便快步向前走去,一整天都沒有再說話。


  ……


  陸早秋傍晚從學校出來,梁德接他回去。


  車快開到湖邊時,陸早秋說:“到前麵停一下,我想喂天鵝。”


  梁德應了好,到了湖邊陸早秋便拿著常備在車上的飼料下了車。


  正是晚霞動人的時候,空氣清新,植被隨著風輕輕擺動,湖麵映著霞光,與天連作一起。


  可是沒有天鵝。


  陸早秋拿著飼料繞著湖走了一圈,沒有看見兩隻天鵝,他又特意去看了天鵝的窩,發現連從前那六隻天鵝蛋都不見了。


  陸早秋轉過身,說:“沒有了。”


  梁德連忙安慰道:“肯定是暫時飛到別的地方去了,蛋可能也孵化了嘛,剛出生的天鵝那麽小,說不定躲在湖旁邊哪片草叢裏呢。”


  陸早秋在湖邊站了很久,想等天鵝回來,梁德說:“明天再來看吧,陸先生吩咐過了,今天在家裏吃晚飯,您還是不要讓他等太久比較好。”


  “嗯。”陸早秋應一聲,又坐回車裏。


  梁德將他送到門口的時候,大門正開著,像是在等他回來。


  餐廳裏,廚師正推著餐車準備上菜。


  陸懷川坐在餐桌的一頭,說:“等早秋好了,就上菜。”


  陸早秋去換了衣服洗了手,坐到餐桌的另一頭。


  餐車與以往有些不同,上麵隻有四個盤子,都蓋著蓋子。廚師兩個盤子放到陸懷川麵前,再將兩個盤子放在陸早秋麵前。


  廚師放完,便默默推著餐車出去了。


  陸懷川揭開蓋子,陸早秋看見了他父親盤子裏的東西,睫毛顫了一下,沒有揭自己麵前的蓋子。


  陸懷川淡淡道:“吃飯。”


  過了好半天,陸早秋才抬起手,去碰那兩隻蓋子。


  蓋子揭開,麵前兩張盤子裏的東西和陸懷川正在吃的一樣。


  三顆鵝蛋,一隻燒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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