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父子
宛丘城已經算是比較接近南方,氣候比起北陽城來要溫潤上不少,可由於沒有遮擋的緣故,所以這座城早已被邊境的風沙覆蓋成了土黃色。
放眼望去一片大地的顏色,即便入夜也是十分顯眼,可城內的守軍卻沒有被這種土黃所同化,幹淨鮮亮的紅甲彰顯出北昌男兒的風采,任它風沙漫飛,我自巍然不動。
主帳內坐著一位將,別看這將年紀不大,但可是大名鼎鼎的鎮南軍統領,負責起守衛宛丘城的重任。這將自然便是林平歸的獨生子林英。
要這林大將軍還真是心狠,自己唯一的兒子就這麽扔到邊境兩三年不回家,他也沒生出什麽意見。逢年過節別的將領都去找國主請令,懇請召回自己駐守在外的孩子,好讓一家人能夠團聚幾,但唯獨他卻是對自家的兒子不管不顧。
林英的臉上不顯少年將的青澀,經受過邊境風沙的吹拂更加顯得成熟,雖然沒有穿戴盔甲,但卻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英姿,在手下的士兵看來這林英已經有了些林平歸當年的風采。
這少年此時正挑著一盞昏暗的燭火擦拭著他的那杆鋼槍,手中的那杆鋼槍被他擦拭的鋥亮,但他好像覺著總是不夠,並不曾停下手中的動作。
麵前的紅木案幾上隨意的斜放著兩張打開的書信,一張是趙國的,而另一張來自北陽城。
一個多月前,那隊劫匪出現之時他便準備帶兵前去剿滅,可同樣是一封來自北陽城的書信讓他隱忍了一個多月,那封書信的大概內容就是想辦法讓趙國先出兵。
林英很讚同信中的這個法,兩國中間的敵人,大家都有責任去處理,自然是想著要讓對方先出兵,這樣己方才能盡可能的減少些損失,所以這一個多月來他一直按兵不動,為的便是告訴趙國我們不在乎這隊劫匪,你們要是忍不住了就先去進攻,我們到時候前往支援就是了。可趙國邊軍將領更是怕那隊劫匪如虎遲遲不敢先行進攻。
直到昨接到了周平的來信,他知道這位趙國的上將軍之子心高氣傲,所以他刻意回信嘲諷周平無官無職,為的就是激起他的急功之心,眼看計劃得逞,不出意外的話明日便要集合發起進攻,可此時卻又從北陽城來了一封書信,這封書信的內容是讓他按兵不動。
他想不明白從北陽城來的這兩封書信是什麽意思。
若是第一封書信他還可以理解為是要自己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損失,對此他並沒有什麽意見。可這第二封書信一來他不由開始起了疑心,他甚至認為那第一封書信也隻是在拖延自己出兵的時間。
事實上若不是周平來到邊境想急於立下功勳,趙國方麵是不可能同意由他們先行進攻,因為那隊劫匪的實力很強,而趙國隻是一個國,若是讓他們打頭陣那麽邊軍自然是損失慘重,林英很容易便能想清楚這些事情。
林英能大概猜到這隊劫匪的目的,但他們的目的與自己的職責無關,自己是鎮南軍統領,邊境出現了一批劫匪,自己率兵前去剿滅本就是分內之事,他不會因為這隊劫匪是都城大人物的授意便選擇視而不見。
若是其他人來信他都可以無視,直接發起進攻,可這兩封書信皆來自林平歸,他不明白自己這位父親為什麽會讓自己按兵不動。
他不認為自己父親也參與了這件事,他知道自己這位父親不可能挑動北昌內亂,可這兩封書信又要怎麽解釋?
“報!”賬外傳來士兵的稟報聲。
“進!”林英頭也不抬的到。
“趙國那邊來信,是邀請林統領您明日亮之後一同發起進攻。”
聽到這話林英擦拭鋼槍的動作瞬間停住,微皺了下眉頭,此刻他有些猶豫,但猶豫也隻是一瞬,立刻下達命令:“安排下去,明日亮時發起進攻,務必要消滅這隊劫匪!”
“是!”
士兵跑出營帳前去傳達指令,林英把那兩封書信放到那盞昏暗的燭火上麵燒掉,輕吹口氣,化成的灰燼便飄散開來,做完這些後站起身來開始沉默著穿戴自己的盔甲。
身著盔甲的林英更顯的英氣十足,一身紅甲的他開始走出營帳去查看戰馬的狀態,這是他每晚上都務必要做的事。
他對手下的人很放心,所以他平日裏很少去巡營,至於這戰馬的狀態卻必須要親自查看才能心安。
“出城。”
色已晚,林英挑著一盞燈火走出營帳不遠便聽到這麽一句話傳來,向後看去卻隻能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向著城門處走去。
他並不如何緊張,因為他對這道聲音很熟悉,林英並沒有立即跟上,而是又在馬廄處轉了兩圈後很是自然的向城門位置走去。
“林統領。”城門守衛見到林英行禮問到。
“嗯,我出城查看下他們可有什麽動作。”林英答到。
“可需要人同行?”
“不用了,隻是一隊劫匪而已,不足為慮。”
“是。”
走出城門大概行了數裏,林英看到前方一個高大的身影停了下來。
“見過林將軍,您是如何入城的?”林英單膝下跪行禮到。
那人自然便是北昌帝國大將軍,林平歸!父子倆已有兩三年未見,未曾想再次見麵竟是如此偷偷摸摸,所以林英知道自己這位父親前來不會是聊私事,既然不是聊私事那還是稱呼上一聲林將軍比較好。
“我既然要來自然不會隻給你一人書信,今日的城門守衛是我的人。”林平歸到。
“您為何要來此?”
“你不用知道,你也沒有見過我,我今來隻跟你一句話,不要出兵。”
“下官恕難從命!”林英異常堅定的回答到。
“你什麽?這是軍令!”林平歸怒斥到。
“請林將軍給我一個服從軍令的理由。”
“你是軍人!軍人服從軍令,不需要理由!”
“那下官想知道自己服從的是誰的軍令?到底是國主的軍令?還是都城那位大人物的軍令?又或是林將軍您自己的軍令!”林英抬頭看著麵前那道對自己來異常高大的身影到。
“混賬!”
“爹!截殺惠安王殿下乃滿門抄斬的死罪,您為何要做這般冒險的事情?”林英改成雙膝跪地到。
開始林英一直以下官自稱,所以是單膝跪地,可如今他卻想以兒子的身份勸勸自己這位父親。
“我且問你!一個國家豈能有兩個王?我從北陽城一路趕來,各地可謂是蠢蠢欲動,雖然還未形成大規模暴亂,可那是因為他現在還沒有回都!如今國主不在,他若回都該當如何?”
“如有暴亂再去鎮壓就是。”
“你沒去鎮壓過暴亂,我可是親自做過的,暴民不是你收複過的東夷,一把火燒了便是。他們不是我們可以殺戮的仇敵,他們是自己人!他們是北昌的子民!軍人為國殺敵,保衛國民乃是職責所在,可要是對自己人揮劍那我們到頭來保衛的又是什麽?我們保衛的不就是那些子民?自己拚死保衛的國民最後再被自己帶兵前去鎮壓,你於心何忍?”
“我們武將一生殺人無數,不可談仁慈,但我們不僅僅是軍人,我們還是個人,我們與惡魔的區別就是我們還有立場,我們知道什麽人該殺,什麽人不該殺!戮我國民,侵我國土者,該殺!拚死保衛之人,不該殺,也不能殺!那是在否定自己所做過的努力!”
“下十一國,若論國土,唯我北昌帝國最為遼闊,若論戰力,即便是強大的武清帝國也無法輕易衝破我北昌的鎮南軍防線,先王讓你守在宛丘,我是放心的。北昌若亂必然是從內部所亂!”林平歸看著林英接著到。
“我沒林將軍考慮的那麽深遠,我隻知道先王讓我統領鎮南軍,守衛國門,現如今國門外出現了一批劫匪我有責任把他們趕殺殆盡,即使他們是自己人也一樣。”林英站起身來看著林平歸的雙眼回到。
“先王果然沒看錯人,有你守在宛丘可保我北昌無憂。”林平歸點了點頭,然後慢慢走到林英麵前到。
“國主不是讓您留在都城?您回去要如何交代?”林英問到。
“國主讓我再組建一支軍隊,並沒有我一定要留在都城。”
“什麽樣的軍隊?”
“最優秀的戰士,最強壯的戰馬,最精良的武器,國主想讓我組建一支劍騎兵。”
“劍騎兵?可戰場衝殺劍騎兵的用途遠不如槍騎兵。”林英疑惑到。
“你的沒錯,這支騎兵並不負責戰場衝殺。”
“不上戰場?可是禁軍?”
“國主沒,隻是讓我著手組建,國主當年在上武城呆了18日,每日都能看到一種不同的劍法,他已經差人將這些劍法畫了出來,所以這支騎兵隻有18人。”
“這支騎兵叫什麽名字?”
“衛安軍。”林平歸到。
“衛安軍…”林英輕聲念了一聲,剛想回過頭來再問些什麽的時便看到迎麵一掌向著自己拍來。
林平歸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林英的脖頸位置,扶著林英慢慢的放在地上,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到:“這些事就讓我來做吧。”
然後便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