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清晰
- 小璟的生日到了,已經是十歲的小朋友啦~
小屋子木門上的便利貼寫著。
天蒙蒙亮,白璟輕手輕腳的從床上下來。
怕吵到睡著的人,他連呼吸都放的很輕。
暖黃色的便利貼上畫著兩個簡易的小人,大的笑的開懷,小的頭上帶著皇冠,表情酷酷的。
曲瀾貼的不高,正好是小孩子平視可以看到的位置。
白璟停了幾分鍾,手指在小人的笑臉上摸了摸。
他扭頭看了眼床上的人。曲瀾側著身子,手搭在被子上。
白璟看了片刻才出去將門輕掩上。
安靜睡著的人睜開眼睛,看向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門,淺淺的彎起唇角。
白璟不喜歡與人接觸,總喜歡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但隻要他能感受到愛意,便也會笨拙的回應對方。
曲瀾相信總有一天,白璟會和正常孩子一樣,擁有專屬於人類的情感。
時近傍晚,小屋的木門終於被推開。
曲瀾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床上,站起來走到白璟麵前蹲下,笑道:“小璟,生日快樂呀。”
白璟借著微弱的燈光定定的看他,看的十分認真,似乎是想把這個人牢牢的記在腦子裏。
半晌,他也輕輕一笑。
向來冷淡的小孩笑起來的樣子就如冰雪初融,積在他眼底的雪堆在頃刻間被溫暖融化。
曲瀾心裏暖烘烘的,牽起比自己小一號的手走到床邊,將準備了很久的禮物拿來遞給白璟。
白璟提著箭筒,看到裏麵裝滿了的箭,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是沒有箭的,最底層的箭手不配擁有高等級的長箭,他隻有一把猶如虛設的木弓。
要知道,缺了箭的弓還不如一把匕首有用。
箭筒裏裝滿了標準規格的長箭,仔細看還能看出削過的痕跡,箭頭的形狀也是不規則的三棱錐,好在尖端利可破物。
白璟從來沒和曲瀾說過自己需要造箭,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麽發現的。
他捏著箭筒的背帶,良久才道:“……謝謝。”
曲瀾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說:“那小璟叫聲哥哥好不好?”
白璟生性不喜與人親近,親昵的稱呼更是少聽他喊出口,曲瀾覺得如果要改變小孩的性格,第一步就要從身邊抓起。
在族中遭劫前,他和白璟的接觸不算多,這時也不知道能不能聽他喊聲哥哥。
白璟半晌沒做聲,他一直抿著唇,徘徊在猶豫的邊緣,簡單的兩個字就是叫不出口。
“算了,不叫也沒關係的。”曲瀾看出他的為難,便沒強求,拉著他的手去備好的蛋糕桌前,“咱們切蛋糕吧。”
白色的蛋糕胚上綴著幾朵草莓味的花,湊近了還能嗅到蛋糕和果醬的香味。
蛋糕不大,曲瀾分了一半放在盤子裏推到白璟麵前,撐著下巴笑道:“試試味道怎麽樣。”
他們現在的條件不算好,經濟收入這邊全靠曲瀾撐著,白璟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怎麽賺到錢的。
曲瀾從來不提,他也不會問。
隻要他在詭箭裏排到高名次,他們倆便可以擺脫困境。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
白璟微微抱緊了懷中的箭筒。
有了箭,便有了與人相戰的資本。
他的手指捏緊了些,卻感覺到指腹下有明顯的缺口,他低頭看了看,木頭做的箭筒上刻著一個“千”字。
曲瀾注意到他的動作,也看了看那個特意刻深了的單字,一會兒才道:“這裏麵有三十支箭,有一支上麵也刻了這個字,等小璟成為了最厲害的箭手再用。”
千字的意義很多。它可以代表一千支箭,等白璟用完一千支箭,不論是用在了什麽上麵,實力都該更上一層樓了。
這些箭的做工比起旁人的要粗糙許多,但卻是白璟擁有的第一批長箭。
千字也代表曲瀾的願望。
祝他的小璟曆盡千帆,歸來守得初心。
詭箭是個什麽組織他不甚了解,卻也聽過一些相傳的說法。白璟本身便難以對人抱有同情心,再進了一個這樣的組織,恐怕會更加冷漠。
曲瀾從沒問過白璟的想法是怎樣的,為什麽會加入這樣的組織,他不問,是因為尊重對方的選擇。
白璟加入詭箭,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或許是因為喜歡箭術,又或許是為了別的。
曲瀾隻希望他能好好的,不要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殺人機器。
從沉重的心思中出來,曲瀾看到白璟映著微光的眼睛,暗道自己總容易多想。
-
這隻是開端,卻是舒時記得最清楚的一個片段。
曲瀾的記憶在這一夜全部解開了封印,都灌入了他的腦子裏。
白璟在他睡著後輕輕叫了很多聲“哥哥”,卻不知道他根本沒睡;白璟刻意換了衣服才回家,隻是怕他知道那身血衣下被箭洞穿的傷口還未愈合。
後續的幾年裏還有很多。
詭箭的真實規則、總帶著滿身血汙回到家中的白璟、一日比一日淡薄人情的白璟、齊家的怪病、隱族遭遇滅頂之災的原因……每一樁每一件都悉數還給了他。
舒時醒來起就一直望著天花板。
誠如鍾如季所說,一夜過後,他會徹底認清自己的任務目標。
一千箭矢的歸主指的便是白璟,除了他之外別無他人。
昨天他說過的話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他隻是不想承認,也不想被迫灌輸“必須殺死白璟”這種思想。
曲瀾全心照顧、愛護著白璟,白璟也在用自己的行動回報他的付出,兩人本是患難與共的兄弟……他算什麽?
他不過是空間插進的外來者,他憑什麽代替曲瀾?又憑什麽借著曲瀾的身份做傷害白璟的事?
舒時近乎自虐的想。
他想了得有半個小時,嘴唇都差點被自己咬出血。
說來好笑,他沒有掙紮於是否要對白璟動手這個選擇。他設身處地的站在了白璟的角度上,越想越是心痛難當。
他本是惡人,偏偏妄想著做善人。
舒時坐起身,床頭櫃旁剩了半杯的牛奶從昨晚起就一直擱置著,他拿走兩個杯子,將多的牛奶倒掉。
衝洗玻璃杯的時候,他低著眼睛,眸中思緒萬千,複雜又難以揣測。
與原主共情,影響能力最起碼能達到半數以上。
鍾如季也在昨晚得了齊諧的所有記憶,他勉力壓製著,這才將滿腔的殺意按下去。
綜合齊諧的記憶,他的任務目標則更加清晰。
齊家從祖輩起便有一個遺傳絕症。
所有齊家血脈的人統統活不過三十,而在大限將至的前一月起,壽命所剩無幾的齊家後人脖間會多出一條顯眼的紅線。
越是接近死亡,紅線顏色越深,待隻剩最後一天時,紅線會變為黑色,預示著無力回天。
這個怪病如同詛咒一般根生在齊家人的骨子裏,數百上千人窮極一生也無法逆轉早逝的厄運。
可偏偏這個世界上存在著隱族這類特殊人群。齊儲當年上位不久後便從一市井捕蛇人的口中撬出了有關隱族的消息,那捕蛇人在威逼利誘下道出自己中劇毒卻被一群白頭發的小孩子救了的詳細經過。
白發紅眸,血愈奇毒。得了消息的齊儲馬不停蹄的召集人手,當夜便找到了隱族的居住地。
數年前的屠殺,發動者便是齊儲。
伐盡生靈的罪惡,除他以外無人擔當的起。
鍾如季整理好自己的任務脈絡,洗漱完後套了件外衣便出了門。
舒時那兒應該也是同等情況,估計他還需要做些心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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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扣。”敲門聲。
白亦清開門成了習慣,這會兒問都不問是誰直接跑去開門。
門一開,是齊諧。
白亦清微微點了點頭,還算滿意。
起碼不是一些雜七雜八的人。
“我找曲瀾。”鍾如季直接道。
“瀾哥?”白亦清回頭看了眼,有點奇怪,“感覺瀾哥好像還沒起來。”
“你先進來吧,我們都不喜歡鎖門,你可以進去瞧瞧,但是別吵到他。”
白亦清特意囑咐到。
然而在他說的期間,鍾如季已經朝著舒時房間去了。
對方話音剛落,舒時房間的門便傳來被關上的聲音,還附帶著落鎖聲。
白亦清:“……”好家夥,你可以的。
昨天才鬧了那麽多不愉快,鍾如季不信舒時能睡得那麽安穩,別說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了,他沒撐著不睡都算好的。
得了記憶,相當於判白璟死刑。
兩人對這點心知肚明。
鍾如季推門進去的時候,舒時確實躺在床上,看樣子是在睡覺,但是呼吸的頻率卻沒有規律,一會兒快一會兒慢,一會兒重一會兒輕。
就是在裝睡。
鍾如季走過去,腳步聲不大。
他坐在床上,打算掀被子。
然而某人是不可能讓他得逞的,被子才被掀開一角,舒時立即伸手按住他,一上午沒開過嗓的聲音依然有些啞:“幹什麽?”
“看你醒了沒。”鍾如季收回手無比自然的說。
舒時手撐在身側坐起來靠著床頭,麵無表情道:“哦。”
“我醒了。”他又道,“所以有什麽事兒嗎?”
一夜過去,鍾如季也不知道是真惹著他了還是怎麽的,對方的態度驟然變回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說實在的,有點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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