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挑戰棋待詔
“此是好事,那為何……?”
見李逸民咳的厲害,劉仲甫趕忙輕拍其背,總算是將氣緩了過來。
“那是在兩年前,我發覺王玨竟然在賭棋。說來下棋時小賭怡情,添些彩頭也是正常,可他一賭就是成百上千兩的銀票,已然違背了下棋的宗旨。為此,我斥責了他一番,誰知此子不知悔改,竟借下萬兩白銀豪賭,向我發出棋待詔的挑戰。”
李逸民回憶著不屑弟子的行徑,身體都微微顫抖,劉仲甫見其頭上冒汗,扶其躺下,稍作休息,這才繼續問道,
“既然他的棋藝是先生教的,先生對他的棋路應該很熟,按理這麽關鍵的對局不應會輸啊?”
“壞就壞在熟悉的棋路上。此子生性狡詐,平常與我對局都是故意露出破綻,那天對戰時,我照著往常的習慣以強手攻他邊路,迫其收縮。誰料他竟一反常態,一子斷在我的中間,以攻對攻,我猝不及防之下,龍頭被殺,局勢已經無法逆轉了!”
說道激動處,李逸民老淚縱橫,咳嗽聲再次響起,捂嘴的方巾上全是觸目驚心的血痰,看得劉仲甫心頭一緊。
好在這時李瓶兒端來了煮好的湯藥,喂其服下,這才稍減其咳,接連喘了幾口粗氣。
而後祝不疑也是帶著郎中趕到,隻是經過一番診治後,郎中也是搖頭歎息,束手無策。
麵對如此境況,劉仲甫經不住李逸民的再三懇求,隻得留下與其一起研究《忘憂清樂集》,商量著對付王玨的辦法。
祝不疑也是閑來便往這裏跑,不時旁觀感悟,棋藝大進。其更是遣來家丁、丫鬟數人打理日常,一應用度查缺補漏,將幾進茅屋拾掇的煥然一新。
在此期間,王安石也是抽空來過幾次,更是將宮廷禦醫請來為李逸民針灸活血,奈何其已病入膏肓,依舊咳血不斷,日日消瘦漸成一把骨刺。
轉眼間一個多月過去,在與李逸民的探討中,劉仲甫也感到了自己棋藝的突飛猛進,隻是達到了什麽樣的高度,目前尚未可知。
李逸民的身體卻是每況日下,已經開始有昏迷的現象出現。這天,又是在昏迷之中被咳嗽疼醒,李逸民伸手緊緊抓住了劉仲甫的胳膊,
“仲甫,這段時間以來,你的棋藝已經到了讓我仰視的地步,我很欣慰。我的時日已然不多,在我臨走之前,我想求你件事!”
“先生,你安心養病,身體會慢慢好起來的。至於王玨,也是時候和他算一算總賬了!”
劉仲甫寬慰著木床上的李逸民,臉現堅毅,顯然已經決定開始這賭上命運的一戰。
有了王安石的操作和祝不疑的宣傳,棋聖劉仲甫挑戰棋待詔王玨的消息在整個京城裏沸沸揚揚的傳開,一時間飯館茶樓裏全是在討論這件事的閑人散客。
回到了京城真宗皇帝也是聽聞了此事,想起那個毅然北上的身影,當即下旨將棋待詔之戰定在了長生宮內,並允許大臣們和久負盛名的棋壇高手列席觀戰,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這場棋壇盛事之上。
七月二十一,決戰當日。
看著李逸民緊緊抓住自己右手的殷切目光,劉仲甫重重點了點頭,
“放心吧,我一定會擊敗他,為先生正名!”
“拜托了,咳咳,我會一直等你回來!”
準國手的話讓李逸民心下稍安,終於鬆開了手閉目休息。
“瓶兒,照顧好先生,等我們歸來!”
“嗯,公子加油!”
和李瓶兒交代了幾句,劉仲甫便和祝不疑一起邁出茅屋,踏上了決戰的征程。
汴京城南門大街,劉仲甫遠遠的便望見路旁涼棚處豎立著一塊方形的木牌,約有一麵牆那麽大,上麵縱橫交錯,顯然是個巨大的露天棋盤。
許多圍觀群眾坐著馬紮,抱著西瓜、瓜子,就等著開戰後宮門裏的消息,欣賞一出延遲版的現場直播。
正無聊時,不知是誰眼尖,喊了句‘劉公子來了!’,群眾們便像打了雞血般紛紛起立,將整條道路圍了個水泄不通,都想看看這位聞名天下的棋聖是怎樣的三頭六臂。
好在祝不疑見勢不妙,吩咐家丁們告知周圍群眾時間緊迫,再堵路就趕不上棋賽了,這才勉強殺出一條血路和劉仲甫狼狽而逃。
因為要討個吉利,劉仲甫並未直行,而是北拐過得勝橋,走東華門而進的宮門禁地。
王安石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一見二人便招呼著急往長生宮趕去,竟是一刻也不得耽擱。
“右相大人,何事如此著急?”
祝不疑本就走的大汗淋漓,此刻有些跑不動了,便順口問了一句,誰知王安石頭都沒回,反而加快了速度,
“皇上有意聖駕親臨,我們做臣子的,自然要提前等候,若是遲了,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此話一出,祝不疑再無怨言,竟是陡然加速超到了二人的前麵,讓人不禁驚歎人的潛力是無窮的,生命創造奇跡並不隻是說說而已。
而此刻的長生宮中,比賽所用的石桌旁,已是或坐或站擠滿了人,正在議論紛紛,評估著這場對局的勝敗。
場中之人可謂是精英輩出,司馬光、包拯這樣的國之重臣有之,李重恩、晉士名這樣的棋壇好手有之,李清照、晏幾道這樣的少年英才亦有之,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唯有坐在石桌旁的那個年輕人閉目不語,顯得很是孤傲不遜,不過此時卻沒有人會在意他的無禮,因為他就是此戰的主角之一——棋待詔王玨。
王玨閉目養神,其他人自然不好打擾,因為等的略久,三三兩兩間不免就討論起來。
一張臉黑如鍋底,讓人一眼就知道身份,絕不會認錯的包拯此時就和司馬光說著話,
“左相大人,此次棋賽流傳甚廣,不知你怎麽看?”
“哼,劉仲甫此人棋藝如何暫且不論,隻是棋局剛下至七十手便將其攪亂,言之必勝,實有嘩眾取寵之嫌。此等沽名釣譽之輩,哪怕棋藝再高,也高不到哪去。坊間傳聞的棋聖之名,不過是市井之人以訛傳訛罷了,不可輕信,此戰我看還是王待詔的勝麵頗大。”
司馬光本著長臉,好像有人欠他銀子似的評論道。
這邊的晏殊也及時湊上前,連連點頭,
“左相大人所言極是,真知灼見,實乃一語中的。王待詔的棋技我等皆領教過,用神乎其技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與他對弈,每每都被那摧枯拉朽般的攻勢所碾壓,回過神來盤麵已是慘不忍睹,多少高手名宿都在他的手中折戟沉沙。自其兩年多前領受棋待詔以來,還未曾一敗,要說他會輸,我第一個不信。”
“左相大人之言,本王不敢苟同。想那劉仲甫若真是沽名釣譽之輩,又豈會公然挑戰王待詔自尋死路,躲在長沙做他的棋聖不是更加的逍遙快活嗎?既然他敢前來,就證明棋力必然不弱,此番怕是要有一場龍爭虎鬥了!”
有讚成的,自然也有反對的。那邊晏殊的馬屁剛拍完,這邊八賢王趙德著就立馬持反對意見,而身為業內人士的圍棋大家晉士名也趁機道,
“王爺言之有理。名滿京城的祝不疑尚且不是此人的對手,棋聖之名應該並非空穴來風,加之木野狐棋社門前那幡‘敢饒天下先’的旗杆,想必盛名之下無虛士,或可一戰。”
正說話間,劉仲甫三人已經趕到,眾人相互見禮,倒是頗為客氣。趙德著等人見劉仲甫步履沉穩、眼神清澈,心中不免多了幾分期待,對其越發的熱情。
“哼,跳梁小醜也敢挑戰我,要不是皇上下旨,我都懶得和你一戰,奉勸一句,早死早投胎,莫要誤了時辰!”
正此時,王玨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公然開罵,可謂是狂傲至極。
大多數人知道他的脾性,也知道挑戰他的人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長此以往不厭其煩下倒是見怪不怪。
隻是祝不疑知道劉仲甫的實力,聞言勃然變色,剛要發怒,卻被前來挑戰的準國手攔了下來,
“這位想必就是王待詔了吧。其實我此番前來並非是想挑戰於你。”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心中猜想著是否又是個坑蒙拐騙之人,王玨冷笑著,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劉仲甫則不為所動的繼續道,
“隻是你設計奪下李逸民李先生的棋待詔之位,欺師滅祖尚且不知悔改,這個公道我自然要替先生討回來!”
這話一出口,引起的轟動就更大了,王玨見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對了,冷哼一聲,望向劉仲甫的目光充滿了絲絲殺意,口中卻是不饒人的倒打一耙,
“他是我師傅,那又怎樣?我比他強,這個位置由我來坐有何不可?何來欺師滅祖一說?莫非你是想借著這件事亂我心神,好在比賽之中讓我失誤?”
“你血口噴人,仲甫兄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世上竟然有你這種厚顏無恥之徒竊居高位,真是國之不幸,天下之不幸!”
祝不疑再也忍不住了,指著王玨就破口大罵,神情顯得十分的激動。
一旁的李重恩等人急忙將其拉住,場麵紛亂間幾度失控,比賽之前的火藥味越發的濃烈。
“皇上駕到!”
就在這時,宮門大開,一道公鴨嗓子般的叫聲傳到眾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