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墮落

  杭生和楚蕩漾正坐在飛馳的車上。


  追不上歸追不上，追不追就是另一個問題了。副駕駛座上的楚蕩漾一隻手跟組裏的人打著電話，另一隻手舉著手電筒。光打在她穿膠衣的大腿上，照出來的圖像雖然不平整，但也勉強能看出位置。


  沈巧現在是操控黑影的主要嫌疑人了，楚蕩漾一通電話被三個部門同時接聽。沈巧行進方向上的居民及行人都在緊急疏散中，畢竟操控黑影的人已經對普通百姓下過手了。


  “41準備好了嗎？”杭生在楚蕩漾掛掉電話撥另一個號的間隙問道。


  “前麵右轉，嗯，41正在向著那邊趕，目測應該會比我們先到。”


  “告訴41等我們。”杭生變速，油門踩到底。這趟道已經疏散完畢，暢通無阻！

  。。。


  沈巧落在何家別墅門前。


  寫著禁止入內字樣的封條隨著沈巧的走動，無風自斷。


  斷開的兩截封條飄舞著，像是歡迎主人回家的忠仆列於兩旁的手臂。


  別墅裏沒有亮光。沈巧也不在意，就這麽伴著黑暗朝樓上走去。


  沈巧的步伐越走越快，她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當她走到那間熟悉的臥室時，急促的腳步卻停住了。


  遠方一道黑影從別墅三樓的窗口射了進來，鑽到沈巧的腳底，變成了普通影子的模樣。


  “不請自來還不算是罪惡，如果你現在就能離開的話。”沈巧站在臥室外，對著臥室的方向說道。


  “現在這裏屬於取證現場，我作為降臨者小組組長，怎麽能算是不請自來呢？”


  門開了，於組長坐在正對臥室門的椅子上，頭靠著椅背，長白眉耷拉著快到胸口了。臉沒有抬起，看不到眼睛是睜是閉，這樣一副外貌的老人，隻要他不動，一般人都會覺得他在睡覺。


  沈巧不這麽覺得。


  她瞟了一眼擋在她和婚紗中間的於組長，大步向前走去。


  “你殺了何祥龍，但那不是你的本意，是你的降臨本體自發做主導致的。”於組長突然開口讓沈巧頓了頓。


  “從你們結婚之後，何祥龍常常對你有毆打行為，哦，官方一些的叫法叫家暴。可是你本人並不在意，你覺得這叫愛，是嗎？”沈巧聞言，身上多了些虛幻的光影，看著好像是盔甲，但仔細看又看不分明。


  “你的降臨本體的確是騎士，不過不是聖騎士，而是墮落騎士。讓我猜猜看，降臨的時候你的降臨本體正處在一個由聖騎士變成墮落騎士的過程。所以那時候的你有惡意的傾向也有正義的堅持。於是你的降臨本體現身，主持正義！把對你施以暴行的何祥龍處死了。後來的機場竊箱案案也是如此吧？”於組長說話的速度並不快，一個老人趴在椅子上用不仔細聽都聽不清的語速念叨著，看著如同夢囈。


  “但是騎士的教條不符合你作為一個現代人的法治認知，你本人覺得你是在犯罪，所以負罪感產生了，騎士精神被玷汙，降臨本體的墮落也就開始了。”


  說到這的時候，沈巧腳下的影子有了凸起的征兆，好像要站起來。卻被注意到這一點的沈巧狠狠地一腳踩了回去。


  “你是怎麽知道的這些。”


  “嗬，我有個老朋友專門做鑒定的，他告訴我說那個被我們活捉的黑影是個人，叫何祥龍。”


  “那不是祥龍！”剛剛那句話對沈巧的殺傷力極高，隻是一句話就讓這個散發著銀光的聖潔女子麵目猙獰，大聲嘶吼。


  沈巧腳底的黑影泛起黑煙，被這個女人用極其暴躁的方式連踩數腳才恢複平靜。


  這個時候，於組長才第一次把頭抬起來，看著沈巧的動作說道：“你知道抵抗？既然你知道抵抗，為什麽不幹脆把它割舍掉。你既然明白那個不是真正的何祥龍，那你就該知道這個也不是你。”於組長抬起老樹皮一樣的右手，指著沈巧腳下不安分的黑影。


  “如果你願意割舍掉它，你就相當於重生，你的罪行會隨著它一起滾蛋。而我們，也願意接受你。”


  “你想讓我加入降臨者小隊？”在沈巧體內為數不多還屬於聖騎士的部分發問，隸屬於聖騎士的部分願意化身為一個正義的執行者。


  “是的，不僅我們，隻要你能完全割舍掉它，所有人都會接受你。”


  “所有人。。”沈巧捂住了自己的臉，慢慢跪了下去。兩行血淚從沈巧的指縫間滑落。


  看到這一幕，於組長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腳下升起青煙，身形消失在青煙之中。


  “所有人。。”沈巧蹲在地上重複著這句話，腳下的影子慢慢升起，從沈巧的腳爬了上來，一直往上爬往上爬，直到將沈巧完全吞沒。


  “所有人。。但是沒有他了。”


  。。。


  杭生趕到何家別墅二樓的時候，看到的是蹲在地上渾身漆黑的沈巧，以及她麵前空無一人的椅子。杭生有種感覺，覺得對麵的椅子上剛剛好像有人坐過。


  “杭警官，”楚蕩漾出聲，“沈巧她。。”


  杭生這才把目光重新移到沈巧身上，這個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的女人，身上閃爍著的黑色盔甲正在慢慢凝實。她腳下的地板不知道被什麽力量侵蝕著，正在不斷開裂，被用心保養的光澤如今隻剩下灰敗的氣息。


  “告訴41，讓他自己把握機會。”杭生偏頭說了一句，隨後就慢慢走向蹲在地上的沈巧。


  “沈女士，剛才天台上發生了意外，不知道沈女士有沒有受傷？方便的話不如跟我們。。”


  “吼！”沈巧大體姿勢沒變，隻是回頭怒吼了一聲。正對著沈巧的杭生感到一股猛烈的衝擊力，身旁的牆壁甚至都被這一嗓子吼出了裂紋！

  “咳咳。。”正麵承受了這一衝擊的杭生有短暫的呼吸不暢，苦笑著看向那邊眼睛裏射出紅光的沈巧，用手對身後的楚蕩漾比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沈女士你這個打招呼的方式，挺特別啊。”


  咻！沈巧整個身子應聲化為一道黑光，帶著不可一世的氣勢撞向門口的杭生。杭生甚至來不及推開身後的楚蕩漾，隻是用盡全力對著黑光揮拳。


  在沈巧臨近之後的瞬間，杭生能感覺到有死亡的氣息席卷而至。


  “嘭！”


  杭生出現在何家別墅的另一頭。何家別墅挺大的，但是在場沒有人看清楚杭生飛出去的過程，隻覺得一轉眼，杭生就已經在那了。


  “咳！”被嵌在牆壁上的杭生扶著由自己砸出來的人形坑洞跳了下來。這一下可真夠受的，要是沒這塊牆壁，也不知道自己能飛多遠。


  還能站著，還能動，我可真硬！

  杭生這樣想著，看向對麵的沈巧。


  沒有明顯的外傷是杭生幸運，也是不幸。


  因為對麵的沈巧已經盯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