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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冷鋒未冷溫曉尚溫

  深夜,新月露出尖角,很快又在點點繁星地追逐下藏進了雲裏,大地頓時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重生院外,悄然出現了一個嬌俏的人影。


  她翻牆而入,身手不凡,定睛一瞧,門卻大開,不由得咕噥了一句,又急忙捂住嘴巴,四下裏掃了一眼,全無動靜,這才放開了手腳往窗戶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窗,輕巧一躍滾落進去,半盞茶的功夫,又悄悄溜了出來,掩好窗戶,徑出院門而去。


  二月時節,界內微寒,她裹緊了衣衫快速往山下掠去,這一路疾行,穿過藥草園,跨過小溪橋,臨到界門口時,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壯年人的沉穩滄邁之音,讓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人走可以,東西留下。”


  “姚……姚霜?”女子識得聲音正是住在小雜間的姚霜,稍稍放心了些。他還飽受幻痛折磨,追不出來的。


  然而,她身前一尺,不知何時出現一柄通體烏黑的蜈蚣長劍,人卻不見!


  “嚇!他是真有病還是裝有病!”女子正自訝異,界門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突然站起個人,對不知身處何處的姚霜道:“她,交給我處理。”


  是嚴冷鋒!女子登時心生絕望,原來他早就知道我今晚會行動嗎?


  須臾間,毒蜈劍已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寒氣森森的黑色長鐮!


  又一個瞬間,女子感覺後腰受到侵襲,剛反應過來時,人已至虛無鯤界外。


  “你,為誰效力?”


  他的聲調十分單一,極其冷漠,讓女子倍感壓抑。


  “你……你們都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問我?”女子骨子裏的倔強讓她很難低聲下氣。


  良久的沉默。


  風卷夜雲,讓新月無所遁形,灑下黯淡的月光,照出朦朧的挺拔身形。


  “我很失望。”


  “是,我讓你失望了。”女子心頭如遭雷擊,莫名的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麽,可最終沒能張開嘴。


  又是許久的沉默,隻剩風吹樹葉的沙沙響動,讓她愈加煩躁不安。


  “你殺了我吧!”


  “不必你提醒,我是要殺你的。”嚴冷鋒徐徐轉身,直視女子,機械般的冷酷麵容,讓女子渾身泛起涼意。


  “可教主讓我饒你一命,所以,你走吧。”


  “什麽?”女子很難以置信,嚴毒妖竟會放過我?那偷來的東西……不必看,肯定也是假的了。


  女子心情十分複雜,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圓盒,拋給嚴冷鋒,苦笑道:“看來我是羊入虎口不自知,五毒教,果然名不虛傳!”


  嚴冷鋒將盒子揣入懷中,依舊直視著她,雖然麵無表情,但她卻被盯得無地自容。


  “好了,我說!”女子垂首蹙眉,雙拳緊攥,疾聲道:“我為燕無極效力,燕無極那封信就是我寫的。當初我和你在大仆漁村是偶遇,之後一直跟著你是故意,但除了寫信和這次偷東西,我再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們的事。”


  “燕無極為什麽隻讓你偷龍眼,而不直接暗殺教主?”嚴冷鋒問道。


  女子回道:“燕無極隻讓我破壞你們的換目計劃,他不想看到嚴雲星東山再起,攪亂南宋戰局。”


  她其實並沒有說真話,燕無極怎麽可能不讓她殺嚴雲星?隻是她自己不想罷了,她還不完全是燕無極的人。


  女子說罷,等了片刻,不見嚴冷鋒再問,也便道:“我可以走了吧。”


  嚴冷鋒搖頭,長鐮刀刃圈著女子瓊頸,冷聲道:“你騙了教主,教主大度,你騙了我,我卻不饒。”


  女子聽此一言,竟似釋懷,緊緊閉上了眼,引頸受戮。


  她的內心毫無波瀾,又等了片刻,卻未感覺一絲疼痛,睜眼一瞧,黑鐮竟已消失!


  “你……什麽意思?”她問道。


  嚴冷鋒瞭望月色,緩緩道來,“我要出海尋一個人,你知海域,懂行船,還有可利用的價值。”


  女子聽此一言,先是蹙眉,而後狡黠一笑,促狹道:“你不會是舍不得……”


  “噌!”冰冷的鐮刃抵在咽喉,讓女子將後半句話硬生生咽回肚子裏。


  四目相對,嚴冷鋒神色冷峻,女子卻笑靨如花。


  收刀,挺立,他跨步向前,女子緊跟在後,輕聲哼著歌兒,心情似乎不錯。


  “我們還回去幹嗎呀?”她問。


  “道別,送還龍眼。”他答。


  “那龍眼不是假的嗎?”


  “假的你能上當嗎?”


  “哦!原來你們合夥騙我呀,你們可太壞了!”


  “廢話真多!”


  “嘻嘻……”


  ……


  清晨,窗外的雀兒嘰嘰喳喳,吵醒還在沉睡的嚴雲星。不多一會,紫衣端一盆水敲門,發現門未上鎖,也便推門而入。


  “雲星哥哥,昨晚門沒關嗎?”紫衣浸濕毛巾,揉了揉,擰幹水漬,遞到嚴雲星麵前。


  “忘了……”嚴雲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接過毛巾胡亂擦了擦,又在紫衣的攙扶下坐到梳妝台前。


  取下簪子,撫平長發,紫衣拿起木梳認真地幫嚴雲星梳起了頭,這是每天的例行“功課”,也是紫衣忙碌的一天裏,為數不多能和嚴雲星說會悄悄話的時間。


  嚴雲星閉眼享受著,俄而說道:“既然小木醒了,往後就讓他照顧我生活起居吧。”


  紫衣微微一呆,有些生氣地問道:“哥哥嫌我笨手笨腳嗎?”


  “不是。”嚴雲星握住紫衣的手,解釋道:“我是怕你累壞了身子,我會心疼的。”


  紫衣俏臉微紅,甩開嚴雲星的大手,佯嗔道:“哼!就會撿好聽的哄人玩。”


  嚴雲星嘿嘿一笑,沒皮沒臉地又攥著紫衣的小手,貼在了臉上。紫衣無奈,隻得一隻手幫他梳頭。


  “我不同意啊,小木不同以往,現在不說照顧你,能照顧好他自己已經謝天謝地了。”


  “那我不是心疼你嘛,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吧,小木也沒你照顧著舒服。”嚴雲星正說著話,溫曉突然闖到門外,見此一幕,也不知該走該留,忸忸怩怩,局促不安。


  “什麽事啊溫曉?”紫衣不動聲色地抽離了手掌,悄悄掐了嚴雲星一指甲,責怪他不注意場合。嚴雲星強忍著沒叫出聲,死丫頭是真下狠手啊。


  “哦,宋念讓……讓您下去取藥,是給三師兄調理睡眠的。”溫曉回稟道。


  一聽是米樺的藥,紫衣也不敢懈怠,和嚴雲星道了句“我先走了”,便匆匆出門離去。嚴雲星甩了甩散落的長發,苦笑一聲,這可咋整?


  溫曉看嚴雲星披頭散發的瘋子模樣,有些忍俊不禁,她正想著要不要幫他梳齊整,小迷從房裏出來了。


  “小師妹,你在幹嘛呀?”小迷說著話一路小跑到溫曉身旁,一看嚴雲星那般模樣,撲哧笑出了聲。


  “笑什麽笑,給我進來梳頭!”嚴雲星板著臉訓了一句,小迷乖乖哦了一聲,一蹦一跳地進了屋。溫曉正要躬身離去,卻聽嚴雲星又訓道:“還有你,一人給我梳一邊!”


  溫曉本想推辭,奈何小迷在向她招手,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師姐她實在不好拒絕,也便進了屋去。


  嚴雲星蹲下身,讓她倆都能夠著,雖擺出一副師父的威嚴,但村頭二流子的氣質實在無法讓兩個徒弟對他心懷畏懼。小迷更偷偷向溫曉眨眨眼,溫曉心領神會,開始為嚴雲星梳頭束發。


  “我考考你們的功課啊,看看你們最近有沒有偷懶。先背首詩,小迷《琵琶行》,阿曉《長恨歌》。”


  兩人齊聲答應,小迷先背,奶聲奶氣,稚嫩清脆;溫曉後背,抑揚頓挫,一字不差。聽得嚴雲星連連點頭,甚是滿意。


  “再考你們武功啊,自己說說練到哪一步了?”


  溫曉道:“回師父,可喚蠱。”


  小迷道:“到第一重‘化龍臂’啦!”


  “不錯不錯,都很有資質。練武呢,要趁早,竟然你們各自武功都已入門,那為師就要傳授本門心法啦!”


  “師父,您說的真的嗎?”溫曉難得激動,聲音也有些微顫。小迷更是開心地手舞足蹈,不小心梳子扯了頭發,疼得嚴雲星吱哇亂叫。


  “哎呦,要了親命了!”嚴雲星氣哼哼地一把扯過頭發,簪子胡亂插上,起身麵向二人,深吸一口氣,正色道:“之前隻是收你們為徒,並未教導武功,現在為師正式問你們兩個問題,可聽好了,認真回答。”


  “是,師父!”


  嚴雲星問溫曉:“溫曉,你本是花門宗弟子,可願入我五毒教,從此放棄花門宗身份,成為五毒弟子?”


  溫曉聽此問,卻有些猶豫,咬牙道:“師父,弟子可以放棄花門宗身份,卻放不下花門宗仇恨,弟子……弟子要為母親報仇!”


  紙裏包不住火,嚴雲星很早就告訴了溫曉關於她的身世,當然是有所隱瞞的,隻將矛頭對準拖不陀。恨一個人,總比知道殘酷的真相要好。


  “為母報仇,天經地義。”


  溫曉見準,躬身下拜,“弟子願成為五毒弟子!”


  “好!”嚴雲星將其扶起身,道:“今晚搬來和小迷同住,從明天開始,為師教你《五毒心法》和我教用毒手法。”


  “謝師父!”


  嚴雲星微微點頭,又問小迷:“你可願入我縱橫家,成為第七代鬼穀傳人?”


  “小迷願意!”


  “好,明天開始,為師教你《鬼穀心法》和《鬼穀劍法》,你可要用心學習哦。”


  “知道了,師父!”


  嚴雲星老懷欣慰,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他摸了摸小迷的腦袋,小迷甜甜一笑,眯著眼十分享受。他又摸了摸溫曉的腦門,溫曉眼神是拒絕的,可卻任他關懷,心裏第一次有了親切的歸屬感,那種感覺就像一股暖流,逐漸化開她將將冰封的心。


  ……


  午時,一眾人在界門話別,火兒早就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一個個擁抱過後,最後抱住嚴雲星,咬著耳朵調皮地說道:“等我取回大妖精的眼淚,我就再也不出去了,天天勾搭你,看你吃不吃得消。”


  “好啊,我等著那一天。”


  這邊打情罵俏,那邊陳忘在囑咐溫曉,“要照顧好自己,別那麽拚命,你年紀還小,這世上還有很多美好等著你去發現呢。”


  “放心吧花司姐姐,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陳忘微笑著點了點頭,起身望了一眼嚴雲星,心中雖五味雜陳,但不管如何,他一定是一個好師父。


  俄而,嚴冷鋒與火兒各自煉出一滴精血,交予紫衣冰封保存。揚手再道別,再一次相聚時,不知將是何年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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