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花妖不妖小迷不迷
……
晚飯罷,嚴雲星召集所有人開了個小會,商量米樺的事。
嚴雲星先問米樺傷情,紫衣回道:“藥不凡說沒什麽大礙,休息一天就好了,但千萬不能再刺激他了。”
嚴雲星微微點頭,麵向眾人道:“那都說說吧,怎麽處理?”
南華馨接口道:“我覺得躲著點他就好了,尤其是小迷,心善又不好意思拒絕,離他越遠越好。”
小迷以為師姐在責備她,捏著衣角囁嚅道:“對不起,都是小迷的錯,小迷不該……”
“哎呀好了好了,和小迷沒關係的。”紫衣心疼得摸了摸小迷腦袋,轉而與眾人道:“我同意華馨的辦法,他隻要是問之前的事,咱們誰都別搭理他就行了。”
“不成。”火兒挽著嚴雲星胳膊,蹙眉道,“他又不是洪水猛獸,躲著他會讓他傷心的。”
“依我之見,不如實話實說,這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嚴冷鋒提出了他的辦法。
“絕對不行!”一直對嚴冷鋒言聽計從的陳忘難得反駁了一次,獲得了其他人的認可,皆道不可。
大夥兒又討論了一會,還是沒統一意見。嚴雲星沉思片刻,抬手示意安靜,做出了決定。
“取個折中的辦法吧,明確告訴小木,之前的事不要再打聽,對他不好。這樣既滿足了他的好奇心,他也能理解我們的一片苦心。”
“同意。”
“這樣也行。”
大夥兒都表示讚同,嚴雲星便擺手道:“那就這麽定了,都散了吧。”
不大一會,人皆散去,火兒磨蹭了一會,又偷偷跨進院門,輕手輕腳摸到嚴雲星身後,剛想蒙眼給個驚喜,嚴雲星卻突然驚喝,倒把她嚇了一機靈。
“嘿!”
“哎呀媽呀!討厭討厭!”火兒一通粉拳招呼,捶得嚴雲星連聲討饒。
“好了好了,別捶了,我這副身子骨可經不住你折騰。”嚴雲星緊握著火兒的小拳拳,幾乎與她貼著麵。
火兒一時動情,朝嚴雲星耳朵吹了口氣,嬌滴滴地誘惑道:“經不經得住,試試不就知道了嘛……”
“咳咳……”嚴雲星急忙退後一步,平複下心中躁動,正色道:“還有孩子在呢,別鬧。”
火兒扭頭一看,小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著她看,四目相對,又把小迷羞紅了臉,可小迷就是呆著不走,這把她給急壞了。
“小迷呀,乖啊,回屋睡覺去,明天火姨帶你到林子裏玩。”火兒笑嘻嘻地哄著小迷,小迷“哦”了一聲,乖乖地跑回了房間,卻留了個門縫,歪著小腦袋偷偷地看。
火兒再無顧慮,一把握住嚴雲星的手,直把他逼退至牆角,看他十分慌張的神情,心裏暗暗有些好笑,“雲星哥哥,我又不吃你,你躲什麽呀?”
“我……我沒躲!”嚴雲星佯裝鎮定,猛地挺直身子,卻不小心碰到了火兒鼻尖,嚇得他一個後仰,後腦門差點磕牆上。
“吧唧。”
火兒猝不及防的一個吻,讓嚴雲星產生了一瞬間的恍惚,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她狠狠地抱住,他剛想推開她,耳邊卻聞得極其溫柔地輕喚,讓他再沒了旖旎的念頭,亦緊緊地摟佳人在懷。
“哥哥,你知道火兒有多想你嗎?”
“我知道,我也想你。”
“火兒很討厭自己,總是耐不住性子陪著哥哥,總是想出去玩兒,可去了外邊又無時無刻不想你,哥哥,你說火兒是不是被種了相思蠱呢?”
“我種的嗎?”
“討厭,還能有誰?”火兒說著又要揮動粉拳,卻被嚴雲星牢牢地攥著,十分認真地許諾道:“等我眼睛好了,我們一起出去玩,這樣就再也不用分開了。”
“這可是你說的?”
“嗯,我說的。”
“那我今晚能不能……”
“哎呦我的火兒,你這思維跳躍老夫跟不上啊,今晚真沒空,有事。”
“哥哥想什麽呢,我說我能不能今晚放血,找塊寒冰保存了……”
“哦……哦,這樣啊。”嚴雲星暗舒一口氣,這壞妮子老是大喘氣,惹我難受。
“不然呢?要是哥哥實在想的話,火兒也不是……”
“不不不,我怕我吃不消……”嚴雲星連忙拒絕,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還真有點懸。
“咯咯咯……”火兒掩嘴嬌笑道,“那等哥哥大好了可吃得消?”
“嗯?唔唔唔……”嚴雲星瞎哼哼一陣搪塞了過去,想起她說要“放血”,忙問道:“你的精血也不急於這一時啊,你是又要出去?”
“聰明的哥哥,猜對了呢!”火兒又撲進嚴雲星懷裏,拱了拱腦袋,小聲說著話,“那個大妖精遠在東瀛,我來回一趟還不知要多久,萬一就等她的眼淚,那就太耽誤事啦。”
許多年過去,再提及宮曦月,嚴雲星雖沒了之前氣惱,但總還是有些心酸,苦笑道:“沒用的,別去了,這是老天對我濫情的懲罰。”
“哼,濫情就濫情!”火兒突然掙脫懷抱,大發雷霆,讓嚴雲星一時慌了手腳,不知哪裏說錯話惹惱了她。
火兒也不搭理嚴雲星,徑直走出院門,末了才喊了一句:“沒空就改天吧,我走了!”
嚴雲星無奈搖頭,長歎一口氣,扶著牆小心翼翼地回到屋內。
脫鞋上床,蓋上了被子,胡思亂想了一會,怎麽也睡不著。這一想到米樺,又不由得為他擔心,雖說藥不凡沒開條件,但也沒盡心盡力醫治,還真是難打交道。不過也有可能是長久的仇恨造就了藥不凡如今的性格,換位思考一下,也能理解。
……
時間退回到去年十月,那時界內甚是冷清。南華馨懷胎九月正臥在床,姚霜依舊飽受幻聽折磨,米樺還沒醒來,紫衣忙裏忙外要照顧諸多人,更沒有閑暇與嚴雲星聊天。雖說小迷和嚴雲星住一個院裏,平時也最乖巧,但畢竟還是個小孩子,沒什麽話題可聊,教一會功夫逗一會樂,也就沒了興致;小溫曉更不提,自從稍稍長大懂事,不僅沒了小時候的可愛,還變得孤僻了許多,平時一個人苦練武功,累了就獨自發會呆,饒是嚴雲星和她最親,也完全開導不了她。
這就是命中注定,當她從陳忘那裏習得《花門秘蠱》,第一次在掌中綻放出鮮豔似血的曼珠沙華時,就注定她此生與情無緣。為了不讓自己受情傷,她甚至刻意避開嚴雲星的關懷,久而久之便養成了孤僻冷淡的性格。
嚴雲星也不能強求什麽,隻是覺得這方寸天地愈加無趣,深夜裏便獨自一人摸出院門散心去了。
一路磕磕絆絆,走走停停,他很早就習慣了黑暗,也不覺得恐慌,就是時不時有冷風吹來,讓他微有受寒,不禁連打了個噴嚏。
他擤了擤鼻涕,頓時覺得清爽了許多,耳朵也變得靈敏了幾分,這麽一安靜下來,遠遠地聽得一陣斷斷續續地吵鬧聲,好似一男一女,又或一老一少。他聽不大清,便又往下探了十幾步,正走著呢,黑地裏突然鑽出個圓咕隆咚的玩意兒一頭紮進了他懷裏,撞得他仰麵跌倒在地,手腕都差點崴了。
“誰?”嚴雲星忍著痛疾喝一聲,卻傳來宋念的哭聲:“救我,鬼穀子先生救我!”
嚴雲星緩過神來,急忙安撫道:“別怕別怕,你先告訴我是誰要……”
“你是誰!”一聲尖厲淒嘯,好似刀片劃過玻璃,刺撓得嚴雲星心頭顫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嚴雲星緊皺著眉頭,大腦飛速思考,是個陌生女人的聲音,一定出自藥不凡院中,不是宋念姑姑就是那個花妖。再聽這衝天怨氣,應是與藥不凡廝混的花妖,既為妖,應有幾分實力,該如何應對?
“哦,我是藥猴子的病人。”
實話實說,再略微生出對藥不凡的不滿,或許能贏得她的同感。
“瞎子?又是個被騙的蠢貨,滾開!”
果然是花妖!看她這架勢是要對宋念動手?藥不凡死哪去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嚴雲星賠笑道:“您先消消氣,再怎麽樣,孩子是無辜的。”
“無辜?嗬嗬……我要讓老畜生滅門絕戶!你給我滾開!”
“好!”嚴雲星義形於色,一把將宋念推在身前,大叫道:“我也受夠了藥猴子的虐待,如今細細想起,一宗宗一件件猶如千刀萬剮,痛煞我也!你便殺了吧,替我也出出氣!”
“你竟也這般痛恨他?他是如何虐待你的?”
嚴雲星一聽此問,頓時哭天搶地,鼻涕眼淚直往宋念身上抹,嚇得宋念愣是不敢做聲。
“天殺的呀,他個天殺的呀!”
“別嚎了,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麽話!”
“嗚嗚嗚……”嚴雲星又嚎了一陣,這才哽咽道:“我……我本來是來醫腿的,可他……可他卻故意喂我別的藥,把我眼睛給毒瞎了呀……嗚嗚嗚……”
“畜生,這個老畜生!你說該不該殺!”
“該殺!”嚴雲星又將宋念推向前,宋念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饒是他聰慧異常,也想不出半點辦法逃出兩人手掌心,隻能哭求花妖饒他一命。“姑姑……嗚嗚……看在往日端茶送水的情分上,您便饒了侄兒吧。”
姑姑?原來花妖就是姑姑?
嚴雲星正自詫異,忽覺麵前襲來一道勁風,那花妖竟然狠心出手了!
眼看著宋念就要命喪她手,山下一道紫光突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擊花妖後心!花妖一心撲在宋念身上,根本沒注意身後的偷襲,當她反應過來時,一柄短小的舞投刃已瞬時穿胸而過,灑了宋念一臉滾燙的鮮血!
“姑姑,姑姑!”宋念抱著花妖嚎啕大哭,花妖卻死死地盯著嚴雲星,須臾片刻,氣恨而亡!
眨眼間,紫衣、姚霜和挺著大肚子的南華馨先後趕至,紫衣正是聽到嚴雲星呼喊,翻屋頂下了山,從背後偷襲成功。她也沒多想,隻覺得既對一個孩子動手,那肯定死有餘辜。
一場虛驚,草草收拾了屍體,眾人正想著要不要闖進藥不凡屋裏瞧瞧,藥不凡卻佝僂著身子顫巍巍地走出來了。
這時,小迷、小海、溫曉也至,見此一幕,皆皺眉捂鼻,稍有驚恐。嚴雲星也不攔他們,江湖兒女,早點見識見識血腥場麵也好。
藥不凡並未謝恩,也難得沒有說些尖酸刻薄的話,隻簡短地講了講花妖的事,便蕭然離去。
原來,藥不凡早已垂垂暮年,行將就木。他並非醫道天才,《黃帝內經》也隻修煉到第七層,再難精進。這本來很正常,畢竟天才少有,醫家也有許多正常壽命的傳人,懸壺濟世,救死扶傷,亦不負醫家之名。可藥不凡不一樣,他身負血海深仇,不願就此老死,但功力不濟,難以修煉至再世人重返年輕,就隻能走些旁門左道來延續性命,這個辦法就是“采補之術”,以少女作鼎爐,暗行房中秘術,已達到采陰補陽的目的。
藥不凡雖然生此邪念,但還有些善心,沒有采用人類少女,隻尋些妖物吸食。花妖是他吸食的第二妖,眾人之所以平日裏見不到她,就是因為消耗過度,難以下床。
藥不凡自然有他的辦法讓花妖甘為鼎爐,這一夜卻有不同,因一時疏忽,藥不凡陽氣外泄,被花妖瘋狂反噬,當場累癱。花妖有了精力,正要殺藥不凡,剛好被宋念看到,花妖想著要狠狠折磨藥不凡,便先追殺宋念,卻遇到了無聊散心的嚴雲星。
……
眾人聽罷,皆道藥不凡不容易,安慰一番,而後散去。嚴雲星與小迷上得山來,小迷在院中突然停下腳步,拽著嚴雲星大手掌問道:“師父,為什麽大家都在說藥爺爺不容易,卻都忽視了花妖呢?難道她不可憐嗎?”
嚴雲星愣了愣,蹲下身摸著小迷的小腦袋,十分認真地告誡道:“記住,時刻秉持你的想法和觀念,師父希望你成為一個不一樣的五毒教人。”
“知道了,師父。”小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回了屋去。
許久後,屋外傳出一聲悠長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