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寺田綾乃

  要說認識登勢婆婆，也得從比較久以前的事情說起了。雖說最初和鬆陽相遇，但是這不代表方浪沒有和其他人相遇。


  認識登勢也是在這個時候。


  如果說鬆陽是將恍若空殼的方浪拯救，在他的心中點燃火焰的人的話，登勢婆婆就是護著這點火苗的燈罩，讓其不被熄滅。


  現在回憶起來，已經想不到自己到底為何在這裏，記憶所能追溯到的最久，是與鬆陽相遇的時候。在街道上遇到被冠上罪名被冤入獄的鬆陽。表情平靜的混在罪犯的隊伍中，看上去是那樣的溫和，以至於方浪一眼就記住了他。


  在之後的機緣巧合下，方浪找到了關押著鬆陽的牢房。隔著牢中被欄杆分割成一塊一塊窗戶，方浪得以和鬆陽說話。


  鬆陽在牢中的待遇還不算太差，沒有非常嚴格的戒嚴和守衛，這使得鬆陽可以和牢外的方浪交流。


  最初，是鬆陽看到了坐在外麵的方浪。好像很寂寞的樣子，一個人發呆神遊。這種情況持續了幾天後，鬆陽開始向方浪搭話。


  那時候的方浪正處於一種迷茫與空虛之中，他不知道應該做什麽，但是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讓他來改變這個世界。可是這個世界又發生了什麽，需要他去做什麽樣的改變，完全不清楚，什麽都不知道，同時亦無處可去。在這時候他看見了關押著先前給他留下印象的人的牢房，於是便徘徊在四周。


  鬆陽並不知道他與方浪曾有過一麵之緣，但總是有個人坐在附近，總不可能是巧合。


  最初被鬆陽搭話的時候，方浪帶著些對人特有的警惕。對於鬆陽的問題僅以點頭和搖頭回答。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方浪也不太願意去主動說些什麽。


  身上好像背負著什麽讓他喘不過氣，但是又察覺不到源頭所在。在這麽渾渾噩噩的過下去的時候，鬆陽的音容成了方浪唯一的慰藉。鬆陽的語言有著這樣的魔力。


  到頭來，鬆陽最終從方浪口中得到的也隻有方浪的名字而已。但他並不在乎這些，很快，他就開始說起自己的事情。


  他說他是一個老師，門下有三位可愛的弟子。那時他並未提到弟子們的名字，方浪也把這些全部當作故事來聽，但鬆陽說的很有意思——並不是指他有講故事的天賦，隻是他在說往事的時候總會讓人情不自禁的聽下去，不會覺得無聊。這很有趣，明明隻是一些零散的瑣碎小事，方浪卻因為鬆陽的講述聽得很開心。


  鬆陽總是保持著淡淡的笑容，在這個世界裏現在動蕩的局勢中顯得格格不入，但又超凡脫俗，或許他就是一個有如此魅力的人吧，方浪也不知不覺的被他吸引，有時也會想著，自己也成為鬆陽的弟子就好了。


  漸漸的，受到鬆陽的感染，方浪的話也多了起來，雖然他沒有像鬆陽的過去那麽有趣的故事可以講，但是他也開始主動和鬆陽說話，像是孩子學說話一樣，但是又有什麽不一樣，方浪覺得有什麽東西被剝落，然後屬於自己的那部分被挖掘了出來，仿佛內裏被填充完整，有了靈魂存在。


  那時，隔著小小的鐵窗和鬆陽說話成為了方浪唯一的樂趣，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方浪也開始呼喚鬆陽為鬆陽老師，就像自己真正是他的學生一樣。


  埋藏著小小的樂趣，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但是到底，鬆陽可說的故事也慢慢的沒有了。


  不再講他三個徒弟的事情，話也少了，更多的時候，是透過小小的窗戶仰望被鐵欄杆分割成一塊一塊的天空。


  “你的弟子，現在怎麽樣了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方浪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後，才得到了回答。


  在那之後，方浪又過起了到處飄遊的生活，但和以前不同了，方浪不再隻是一副空殼，他好像重新成為了他。然後在失魂落魄蹲在街邊的時候，碰到了登勢婆婆。


  那天，下著大雨。方浪因為沒有傘，蹲在街邊的屋簷下等著雨停。他這會兒像個流浪漢。那個時候，登勢的傘撐了過來。


  那個時候登勢婆婆還不是登勢婆婆，她還隻是個名字叫做寺田綾乃的年紀稍大的大媽罷了，還長著副好看的臉，隻是眼角有了細紋。或許是被鬆陽影響了許多，方浪對這個人並沒有多大戒心，就接受了她的邀請，進了傘中。


  可是在她開始詢問“你家在哪裏？”的時候，方浪犯了難。


  因為他沒有家，他有的隻有鬆陽交給他的任務，可他也無從下手。當下應該怎麽辦，也沒有頭緒。


  看著方浪犯難，登勢也不再這樣為難他而是看向前方，詢問道。“我這兒人太多啦，也不介意多個男人吃飯。你介意一起吃嗎？”


  方浪錯愕的睜大眼睛，看著身側的女人。


  他這才發現除了傘以外，她還提了兩三個裝滿了食材的大袋子，想必是出來采購，碰上了雨，碰上了方浪吧。


  麵對好心人的問題，方浪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在這個有著奇怪的，被稱作天人的生物四處走動的世界裏，方浪被寺田綾乃帶入了武士的世界。


  推開那扇門，滿屋子穿著武士服的漢子圍聚在一起，見到登勢來了就一下子都活躍了起來，湊到她身旁賣笑臉，嫂子長嫂子短的叫，嘴甜的很。


  這一次，讓方浪一眼記住的人，是坐在桌邊沒什麽大動靜的天然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