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蛇毒
“你……”李牧陽被歐陽鴻突來的動作看的愣了一下，臉上擠出了個哭笑不得的難看表情，隨後直愣愣地盯著他足足好一會兒，才神情古怪地問道：“你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些不適？”
歐陽鴻疑惑不解地搖了搖頭，道：“沒有啊，哦，就是身體有點兒發熱的感覺。”胸口處隱隱有股熱流在向四肢百骸轉移，他隻當這是葉內蘊含的菖紫膽地功效。
哪知李牧陽聞言後竟然顯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道：“你中蛇毒了。”
“蛇毒？”歐陽鴻駭了一大跳，臉色霎間變得蒼白麵而無半點血色，麵如死灰道：“我……我還有得救嗎？”
蛇毒可不是鬧著玩的，那可是輕者重傷、重者致命的東西，要知記載著九州大陸地理的百科全書《山海經》中曾經將有毒的魔獸種類毒性強弱排了一個名，紅頭蝮蛇蛇毒赫然便在榜眼的位置，僅僅屈居千足赤睛蜈蚣之下，甚至比人麵蜘蛛還要略勝一籌。
據說這類蛇的毒液毒性巨大，隻是不足米粒大小的一滴就能輕易地讓一頭成年虎獅獸斃命。
不過那條被李牧陽輕易抹殺了的百舌魔蛇毒液顯然沒法與紅頭蝮蛇相提並論，然而畢竟中的還是蛇毒，歐陽鴻又怎知這類蛇的毒液是否不足以致人喪命。
其實他此時心中最不滿的還是李牧陽的態度，要知他李牧陽起初在將菖葉片送過來時完全可以預先提醒自己一句，這樣不就能避免悲劇的發生了？
“這隻是魔蛇唾液內的餘毒，毒性倒是不烈。”李牧陽的話讓歐陽鴻心安了不少，不過他接下來的另一句卻又將歐陽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牧陽的臉上突然顯現出從來沒有過的古怪詭異至極的表情，道：“你可知道魔蛇還有一種名字叫做瀅蛇？”
“什……什麽意思？”歐陽鴻看著這一刻與平時的冷漠沉寂迥然不同的李牧陽，突然心中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如果不出意外，你中淫毒了。”李牧陽幹咳一聲道。
如果不是看到李牧陽臉上的關心表情不似做作，歐陽鴻甚至懷疑是否他甫才隻是想故意捉弄自己。
果然有身中這等邪毒的跡象，歐陽鴻直覺得渾身竟開始變得灼熱起來。
這……這該如何是好？
淫毒，天啊，自己可還是個處男呐！
歐陽鴻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忍忍吧，毒性應該不會持續太長。”李牧陽給出這句不負責任的話後便揚長而去。
歐陽鴻快要抓狂了，果然，魔蛇唾液毒性如李牧陽說的那般持續不太長，兩人繞著這片菖葉林走了足足有兩三個時辰，歐陽鴻才勉強將腹中的灼熱給強行壓了下去。
饒是如此，當有幸再見到幾條潛伏在月色中被李牧陽抓捕出來的長著一副女人臉的百舌魔蛇，歐陽鴻還是有種要撲上去的衝動。
煎熬啊！
前方突然一片豁然開朗，終於要脫離了菖葉林的範圍。
李牧陽緩緩轉過身來，淡淡地瞥了眼神情逐漸平緩下來的歐陽鴻，意味深長地道：“人其實要有一定的浴火才能長久保持一顆年輕的心，你原本很年輕，隻是將自己的心態放的太老了。”
歐陽鴻聞言後不由得怔住了。
多少年後，當一代聖主歐陽鴻在回憶起自己曾經與那個冷漠孤傲的白衣年輕人相處的時光，麵對著無數對他頂禮膜拜的子民，不禁感概萬千道：“如果沒有當初那個蠻橫卻又不失風趣的李牧陽的存在，或許我歐陽鴻就注定要一直平庸墮落、鬱鬱而終。”
“我之所以能夠站在這個世界的最高點，那是因為我有一個最好的老師，是他教會了從來平凡至極的我如何成為一名真正的修士，是他將我引領至追求生命長河的彼岸，是他改變了我人生的軌跡，是他鑄就了我的不凡，即便他從來沒有承認過我是他的徒弟。”
“我的老師，那個從來都不苟言笑的劍道宗師，他以一個讓無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橫空出世，走的卻又是那麽的瀟灑絕塵，好像留下的隻是讓人們逐漸淡忘了的獵獵白衣和那條永不離身的純黑卷布包裹。”
李牧陽也許沒有想到，自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能夠對一個人產生翻天覆地的巨大影響。其實歐陽鴻原本就是一個天資卓越的少年英才，而本身又接受過世家源遠流長的文化熏陶，若非是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家族慘變，前途本也應該是不同凡響的。
一句不經意的話卻道盡了歐陽鴻的三年坎坷途。
家族慘變，魔獸陰霾，一夜白頭，寄人籬下，落魄潦倒，人身鼠膽……
曾幾何時，歐陽鴻也是龍門小鎮老少街頭巷尾茶餘飯後閑暇熱聊的青年才俊、無數閨中少女春心萌動的夢中情郎。
曾幾何時，歐陽鴻也是雄心壯誌膽通天、風流瀟灑俊俏生的傲骨錚錚地英雄少年。
曾幾何時，歐陽鴻也是眾心捧月的世家公子、錦衣玉食的豪門貴族、天縱聰資的世襲傳人。
曾幾何時，歐陽鴻也有自己的孤芳自賞、恃才傲物。
曾幾何時，歐陽鴻也有為之不顧一切而奮鬥的終極目標、堅持守護自己那抹不被世俗所汙染的純真淨土。
曾幾何時……
如果能夠有機會做一位千古流芳的英雄豪傑，試問這世間又有誰甘願做一個遺臭萬年的狗熊孬種呢？
歐陽鴻也曾有過做英雄的一顆赤膽之心，隻可惜三年前被那場生死劫難給澆滅了，如今想要再度雄起，恐怕需要的不僅僅隻是李牧陽那句起著引導契機作用的話語，還必須有為之而不顧一切的真切行動。
“跟著我，你將從此開始新的人生。”李牧陽重重地在歐陽鴻的肩頭拍了拍，平靜地說道。也許，對向來冷漠應對世人的李牧陽來說，這個舉動已經能算是他與人交往最親密的表現了。
歐陽鴻使勁地點了點頭，不知為何，這個時候，在麵對眼前這個好似一襲白衣落凡塵的青年修士，歐陽鴻覺得自己可以百分之百的信任。
山風突然變得有些陰沉，四周到處彌漫著一種莫名的花香。恰在這個時候，本就暗淡的彎月竟被一抹烏雲給遮住。李牧陽劍眉抖地一擰，渾身霎間氣勢暴漲好幾倍。
早在菖葉林中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情況說來也怪，在這片繁茂的林木中原本食人蜂才該是主宰，它們擁有針管狀的嘴，正適合吸食菖葉林內蘊的膽汁。
但兩人一路走來，除了偶爾遇上幾條越界的百舌魔蛇，竟沒有碰到一頭空中飛行的魔物。與普通的魔蜂不同，食人蜂在夜間也是活動的，李牧陽三年獨闖這片魔林時曾經對此很是苦惱。
正當李牧陽百思不得其解時，四周的環境突然開始發生離奇詭異的劇變。
首先是地麵不斷傳來一陣“沙沙……”的怪物踏地聲，但李牧陽卻分明感覺不到半分魔獸的氣息。
作為一個八級劍王，李牧陽對自己的感官還是異常自信的，他絕對相信，這種奇怪的聲音不是一種擁有四肢的活物發出的。
接著，空氣中便開始彌漫起那種幾乎將人給熏暈了的濃烈香味，熏香刺鼻，很像是一種怪花的味道，不過李牧陽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聞到過。
他甚至沒有從任何一部古書典籍中看到過有關類似奇怪熏香的記載。
香氣太古怪了，夾雜著茉莉、薄荷、玫瑰、牡丹甚至還有種果脯的淡淡味道……
突然，李牧陽分明從濃鬱的熏香中嗅到一種不太明顯的屍臭！
屍臭味隻是像無數塵粒一般附著在紛雜的香氣中，隱藏的了無痕跡，若非李牧陽憑借敏銳的感官，恐怕一時還很難察覺。
李牧陽將感官完全放大，細聽怪物踏地音緩緩在逼近，而裹藏在熏香中的屍臭味則愈發變得濃鬱起來。
終於，在距離李牧陽十幾丈的地方，怪音和異味驀地完全消失。
“哢！”
地下突然毫無征兆地急速下陷，李牧陽旋風般轉過身來，想要拉住早已被怪音嚇破膽了的歐陽鴻卻遲了一步，隻聽後者發出一聲惶恐至極的驚叫，腳下陡然踩空，疾疾如隕星般墜落下去。
“好膽！”李牧陽一聲暴喝，手臂霎間探出，一招攬月摘星便要抓住歐陽鴻振篩般的軀幹。
就在這時，一條好似木筏的大舌“哧溜”一聲從地底鑽出，迅雷般卷起了歐陽鴻的腰腹，又閃電退了回去。
隻是電光石火的瞬間，李牧陽便失去了救濟歐陽鴻的絕佳機會，眼睜睜地看著歐陽鴻被巨舌卷向下方腹中的透明膜內。
“嘩”，四周突然立起幾片高達十餘丈的烏黑盾片，疾快融合，瞬間把李牧陽給吞噬了。
“鏘！”，李牧陽第一次藉出了自己後背的兵刃，七彩流星落，一柄純種玄玉石鑄的絕世寶劍。
沒有攻擊四周樓層般的盾片，李牧陽第一時間以劍身切開腳下的那片透明膜，俯身鑽了進去。
屍臭熏天！
李牧陽皺了皺眉頭，立即從膜內數不清的屍體中發現了歐陽鴻的身影，隻因這塊足足半裏方圓的透明水膜內除了歐陽鴻還在喘氣，其餘的全部是軀體被浸泡在一種散發著陰屍腐臭的血水的腐爛屍體。
歐陽鴻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的身體被那條木筏樣的大舌卷裹，雙腳即將要被浸入陰屍血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