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篇遭人誤會成夫妻
如果,一直不知道真相的話,會不會就能一直幸福下去了呢?
不知何時夜幕又已低垂,街上燈火漸次黯淡。
她躺在客棧談不上舒適也談不是不舒適的床上,不斷地陷入淺眠又不斷地醒來,然後繼續入睡繼續醒來,如此反複不斷。
身上蓋著的被子還算幹淨,看房間內簡單而明淨的陳設也能證明這應該是家還算不錯的客棧。但是,她一直保持著一種隱隱的緊張感。這種緊張感並不是出於對自己救命恩人棠梨的不信任,而是一種純粹對於陌生環境的緊張感。
陌生的房間布置,被子散發出的陌生氣息,這些都讓她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這麽些年來,除非有事下山的時候,她幾乎再沒怎麽走出過竹林。一是因為師父不許,二是她自己也不喜歡。
她早已熟悉了竹林的一切,甚至包括每一株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每次下山都會有著不好的回憶的緣故,導致她現在一旦離開竹林就會產生這種明顯過度的緊張感。
她不知道自己最後一次又睡了多久,然而再一次在警覺中驚醒之後,她發現身邊房間裏已經多了一個人。
“棠梨……公子……”她緩緩開出口問候,發聲的感覺已經比白天的時候好了許多。
“姑娘醒了?可感覺好些了?”似乎以為是自己擾到了女子,棠梨抱歉地笑了笑。
“已經,好多了……謝謝,公子,關心……”到底還是重傷未愈,才連著說了兩句話,便明顯感覺到她的體力不支起來。
“姑娘不必多禮,眼下盡快養好傷才是正理。”頓了頓,仿佛才想起來似的,棠梨又開口為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房間裏解釋道:“聽進來照顧姑娘的老板娘說,姑娘睡得好香不太踏實,所以棠梨便自作主張進來探視了姑娘一下,不想卻吵醒了姑娘,還請姑娘原諒棠梨的冒昧。姑娘放心,今夜棠梨就在門外為姑娘守著,姑娘盡管安下心來好生休息便是了。”
隨著他的這麽一番話說完,她感覺自己的眼角在不經意間微微有些發熱了起來。她終於知道她為什麽會對眼前這個才認識不久的陌生男子報以信任了,不光是因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還因為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似曾相識的氣息。那種氣息,跟師父露出溫柔的一麵的時候很像。隻是,師父對她的溫柔,那些都是假的。
那麽眼前的男子呢,這個叫棠梨的男子,對自己的溫柔是出於對弱者的憐憫呢,還是別有目的呢?
意識再次混沌了起來,虛弱的她並沒有太多力氣來支撐她思考太多的事情。仿佛真的為男子所說的話感到心安一樣,她再一次閉上了眼睫,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在床邊椅子上坐著的棠梨,則一直一動不動地審視著女子沉睡的容顏若有所思。許久之後,他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輕輕走了出去。
盡量不發出聲音地關上門,棠梨抱拳倚靠在門邊,右手拳心緊緊攥著一張紙。
那張紙是客棧老板娘從女子身上找到交給他的,他無意中瞥了一眼,竟然在紙上發現到了意想不到的字跡。
他再熟悉不過了,那絕對是大師兄杜康的字跡。雖然那字跡中已經不見了年少時的輕狂而多了幾分沉穩之氣,但是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來是大師兄的字跡沒錯的。
這麽說,他救下的這位受傷的年輕女孩,跟他那尋找了很久的大師兄有關係啊。
都說好心有好報,沒想到他的一時善念竟然會換來這麽大的一個收獲。
真的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他那闊別多年的大師兄啊,他們終於又能再見麵了嗎?
在棠梨的悉心照料下,她漸漸地好了起來。但畢竟傷得太重了,縱然恢複得比較迅速,還是足足在客棧裏躺了兩個月才真正能夠下床稍微走動一會兒。
自從她開始能夠下床了,棠梨便每天都扶著她到客棧小後院裏散上一會兒步,好讓她恢複得能更快一些。
“夫人啊,您相公待您可真是好得沒話說!現在的男人,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全天底下也找不出幾個來了。不是我胡說,估計同樣的情況要是換到我跟我家那口子身上啊,我家那口子早就不知道把我拋棄到那裏去了!”
在客棧的人眼裏,她和棠梨已然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像是這樣讚揚他們“夫妻感情好”的話,她時常能夠從熱情多話的客棧老板娘那裏聽到。開始的時候她還很不好意思,但是見棠梨仍是神色自如,她反倒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激烈了,於是也學著棠梨的樣子一笑了之。隻是她沒料到這種反應在別人眼裏顯然就跟默認沒什麽兩樣了,因此大家便更加斷定她跟棠梨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起來。
“阿美,你先在這坐會兒曬會兒太陽,我去廚房讓老板娘給你熬碗雞湯來喝。”棠梨把她扶到院子裏的一張椅子上坐好了,便往客棧廚房的方向去了。
她望著棠梨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日太陽特別和煦的緣故,她的心裏竟然也添了些許淡淡的暖意。她那顆本該冰冷到再也無法溫暖的心。
阿美是她告訴他的名字,她並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有著一個奇怪的名字。罪美人,那個師父給自己起的名字,那個陪伴了她十多年的名字,因為那沉重的姓氏,她雖然談不上多麽喜歡,但也從未嫌棄至如此過。
兩個月啊,師父在她心裏的身影,不知為什麽卻漸漸變得有些淡了。為此她感到十分恐懼,她怕自己有一天會忘了師父,忘了去恨。所以她更加努力地試圖讓自己康複得更快一點起來,所以即便是她並不喜歡喝的雞湯,她也會毫不猶豫地一口氣喝個一幹二淨。
隻要能夠快點康複起來,好讓她能夠回去問問師父那個殘忍的真相。
真相啊。一想到那個十有八九差不離的真相,她就覺得惡心得要死,恨不得連這些年吃進腹中的所有肉喝進腹中的所有血都一股腦吐出來,吐得個一幹二淨才好。
兩個月前,她按照師父的吩咐照舊下山,準備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務之後便趕緊回到山上。因為阿餅師姐也在前兩天被師父派下了山做事,所以現在山上隻有師父一個人,她要趕緊回去陪伴師父才行。
但是任務還未開始進行,下山的當夜她竟然就撞見了比自己早下山的阿餅師姐。
“你在這裏做什麽?”她開口問道,心想難道師父給她們兩個安排的任務是一樣的不成?想罷她又趕緊暗暗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師父他怎麽可能給阿餅師姐安排跟自己一樣的任務,畢竟她要做的,是那樣的事。
“我來要你的命啊。”不料阿餅師姐卻忽然笑了。阿餅師姐笑著說,她要殺了她。
開始的時候她還沒有在意起來,還以為阿餅師姐是跟平時一樣開冷玩笑呢。平時的時候有時阿餅師姐生她的氣了,她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嚇唬她,但也隻是嚇唬她而已,根本不會真的對她怎麽樣。
然而很快她便察覺到了阿餅師姐的不對勁。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今夜的阿餅師姐,看上去就是怪怪的。
看著步步向自己緊逼的阿餅師姐,盯著阿餅師姐那異樣凶狠的目光,她終於感到害怕起來。阿餅師姐她,這次難道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不會吧,縱然師父再怎麽偏向她,縱然阿餅師姐再怎麽討厭自己,她應該也不會恨她到想要殺了她吧?其實,盡管共同生活的這些年她們嘴上的爭鬥幾乎從來沒有斷過,但是在她的心裏,她還以為她們之間怎麽也算是有點像親姐妹了。
難道說,是她太過一廂情願了嗎?
很快這一想法便得到了證實,阿餅師姐拔出了那把師父贈給她的隨身不離的劍,向她刺了過來。
招招致命。
阿餅師姐她,果然是真的想要了她的命!
她不解,她真的不解阿餅師姐這是怎麽了。但是局勢已經容許不了她想個清清楚楚,她能做的隻是盡全力躲閃開阿餅師姐的招式。她沒有學過武功,硬跟阿餅師姐拚那是絕對找死,所以她能做的隻是躲閃防禦。但是對武功一竅不通的她,縱然仗著身體靈活敏捷,可是很快也落得一個傷痕累累了。
直到最後一劍差點刺向了她的心髒,她終於明白了再不拚命逃走,她就真的要被阿餅師姐把命給拿走了。
她找準機會想要托著傷身逃走,但是阿餅師姐見狀卻又笑了出來。
阿餅師姐說,原來你還想活啊。
她沒有回頭,隻是極力掙紮著往遠離阿餅師姐的方向逃走。心裏卻是憤憤的,廢話啊,好端端的,她為什麽不想活?
然而見她不回答,阿餅師姐卻也不追她,隻是瘋了一樣哈哈大笑了起來,嘴裏還大聲說道:“罪兒啊罪兒,如果我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訴你,不知道你還想不想活下去呢?”
真相?什麽真相?
她的腳步一頓,雖然明白停下來有可能就是自尋死路,但是阿餅師姐的聲音卻仿佛突然變得極具魅惑李一樣把她定在了原地,讓她拔不動腳步。
她直覺地感受到,阿餅師姐似乎知道什麽她尚且不知道的秘密,而那個秘密,不出所料的話,應該跟師父逃不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