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篇相依為命
一座廢棄的花園。
不知又在黑暗中遊蕩了多久，杜康再次睜開了眼睛。視線所能反饋給自己的也隻是這點信息了，雖然他很想掙紮著爬起來，可是因為傷勢太過嚴重加上幾日來的饑餓交加，現在他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限，竟然連坐起來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很難靠一己之力做到了。
他無奈地微微苦笑了一下。也罷，既然老天不讓他那麽容易死掉，那他也就隨遇而安吧。
花園裏十分安靜，杜康對於自己身處的環境表示還算滿意，至少終於讓他遠離了連日來的紛亂嘈雜。
他靜靜地仰望著天空，除此之外無法動彈的他也沒什麽別的事情可以做了。他忽然想起了昏迷前費力拖拽著自己的那個小小孩童，猜想是不是那個孩童把自己給弄到這裏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還真不容易了，自己暈倒的那條街雖然不知道具體叫什麽名字，但想來也是條還算熱鬧的大街。而眼前這座廢棄花園的安靜程度，顯然必定是坐落在十分偏僻的地方。那個小家夥，把自己弄到這裏來一定費了不少功夫吧？他身上那些明顯是磕碰出來的無數新傷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嘛，自己還能活著，就該好好謝謝人家啦。本來還打算下輩子報答來著，看來現在不用等到下輩子就能報恩了。這樣也好，他杜康最討厭的就是欠別人人情了。寧願天下人欠他，他也不願欠天下人。當然了這並不是什麽能帶來好處的性格，也正是因為他這性格，才害得他現在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吧。
正想著，視線裏忽然闖進一張髒兮兮的小臉，把正凝神亂想著的杜康嚇了一跳。
“喲，原來你還沒走啊，小家夥。”反應過來八成是那個救自己的小孩，杜康咧嘴對小孩笑道。說實話杜康醒來沒看到這小家夥，還以為小家夥把自己拖到這裏後就一個人開溜了呢。
“喂，原來你還沒死啊，大家夥。”似乎對於杜康對自己的稱謂很不滿，小乞丐伶牙俐齒地迅速回擊道，一雙明亮亮的大眼睛絲毫不畏懼地盯著杜康骨碌碌地轉來轉去。
好一個機靈的小家夥，杜康忍不住被這個小家夥給逗笑了。他感覺自己瞬間喜歡起了眼前的這個小家夥起來，於是問道：“是你救了我嗎？”
聽了杜康的問話，小乞丐大眼睛白了杜康一眼，回答說：“廢話。”
被小乞丐小大人似的語氣再次逗得一樂，正要開口再引小家夥說幾句好玩的回答，可是因為身體實在太過虛弱了，剛才的兩句話已經用光了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力氣，所以雖然向一個小乞丐乞食實在有夠丟人，但杜康還是氣若遊絲地努力逼自己開了口：“喂，小家夥，有沒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此時此刻的杜康，生平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鳥為食亡的含義。
“當然有了，不然你以為我這半天幹什麽去了？我跟你說哦大家夥，不知道是不是我今天救了你一命做了好事的緣故，竟然撿到了一大塊餅餅哎！你看，這麽大呢！”說著，小乞丐果然從脖子上掛著的破舊小布包裏掏出了一塊黑乎乎的圓東西，看那形狀似乎是燒餅，隻是那顏色……
“咳咳，小家夥，你確定這玩意兒還可以吃？”雖然很不想打擊這個小家夥，可是杜康覺得為了防止食物中毒鬧出人命，還是提前確定一下比較好。不不不，根本不用確定，那種黑東西，怎麽可能還能吃下肚去呢？如果真吃了絕對會鬧出人命的吧，絕對的。
果然本來一臉得意地舉著黑餅向杜康炫耀著的小乞丐，聽了杜康的話一下子便被打擊到了。本來自己還想好心分這個大家夥一口免得他餓死呢，可是既然人家不領情那還是算了吧，強人所難的話也不太好不是嗎？
“原來你不吃哦，那我自己吃了哦。”說完小乞丐果真對著黑餅就要咬下去，看得杜康那叫一個觸目驚心啊。
“等等等，誰說我不吃的？拿過來，我吃！”算了，不就是一塊黑餅嗎，大不了吃死自己就罷了。隻是即使自己死了，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小救命恩人就這麽因為食物中毒死在自己麵前啊。
杜康一邊安慰著自己報恩的時候到了，一邊示意小乞丐將黑餅送向自己的嘴邊。那小乞丐本來以為杜康真不吃挺開心的呢，眼下見杜康又反悔了，隻得滿臉失望地嘟著小嘴，很不情願似的將黑餅遞到了杜康的嘴邊。
淡然地瞥了這世界的最後一眼，杜康義無反顧地對著黑餅便狠狠咬了下去。人終有一死，像是他這樣行走於江湖之中的俠客更應該把生死置之度外，哪怕最後的結局是慘死於一塊黑餅的劇毒，他也應該毫無畏懼。
他，豁出去了啊。隻是，嘎嘣——怪異的響聲從杜康的口中發了出來。
“怎麽了，大家夥？”小乞丐好奇地問道。
“沒什麽，小家夥，你看看餅咬掉了多少。”杜康不知為什麽臉色看上去似乎有些扭曲，隻見他嘴也不張地含含糊糊地說道。
小乞丐果然依言將黑餅從杜康嘴巴裏拽了出來舉到自己眼前一瞅，然後驚訝地叫道：“呀，竟然完好無損哎！”
聽了小乞丐的回答杜康感覺自己瞬間淩亂了，他絕望地向小乞丐要求道：“喂，小家夥，你看看，我的牙掉了幾顆？”說罷，杜康痛苦地張大了嘴巴。
“啊，沒有掉啊？大家夥，你都這麽大了還會掉牙的哦？”小乞丐是個實在的好孩子，杜康讓做啥果然真就做啥。
“喂，我說小家夥，你確定你給我吃的真的是餅嗎？或者說真的是麵粉做出來的餅嗎？你確定，不是鐵粉做出來的鐵餅嗎？”終於被小孩子的天真徹底打敗了的杜康，感覺自己已經瀕臨崩潰了。果真是鐵餅吧對不對，他早該知道的，光看那顏色就早該知道是鐵餅的啊，他現在真的是欲哭無淚啊。
廢了好大一番功夫，小乞丐才終於明白了原來是餅太硬了杜康咬不動，然後便恍然大悟似的抱著黑餅跑開了。杜康本來以為小乞丐是要去把餅丟掉呢，但他顯然小看了窮人的智慧，隻見沒多一會兒小乞丐就又跑了回來，手裏還抱著一個用荷葉包著的東西。
“我把餅用水給泡軟了用荷葉包起來了，這下子你肯定能咬得動了！”說著，小乞丐開心地將荷葉包著的餅塞向了杜康的口中。
不知是不是這花園裏的池水特別幹淨的緣故，還是因為包了一層新鮮的荷葉，杜康咬了一口餅咀嚼了一下，果然口感比方才好了不少，於是他終於開始放心地吃了起來。也許是太過饑餓了，杜康的吃相也越來越狼吞虎咽，讓一邊直盯著餅越來越小的小乞丐看得心疼不已。好在杜康還沒有被饑餓衝昏了頭腦，還知道給自己小救命恩人留上一半，不然小乞丐還真打算從此以後再也不管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了呢。
接連幾日都是由小乞丐出去覓食，然後回來用蓮池裏的水清洗了包上荷葉給杜康吃，雖然那點食物並不足以喂飽杜康這樣的一個成年人，但是作為常年習武的人士，隻要有一口吃的也就不至於會真的餓死了。不出幾日，杜康便能夠自行坐起來了，又過了一段時間，在小乞丐的攙扶下，他甚至能夠站起來在花園裏走幾步疏鬆一下筋骨。因為小乞丐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麵找吃的沒有功夫照顧他，所以小乞丐就在園子裏找了根木棍給杜康自製了根拐杖，讓杜康自己拄著拐杖走。
這一日小乞丐照例一大早就出去找食物，要找夠一大一小兩個人份量的食物可是很辛苦的，但是小乞丐每天都很努力，這些杜康都看在了眼裏。如果不是形勢所逼，他也實在不想連累這樣一個自保都難的小孩子來照顧自己。他早已經暗暗下定了決心，等到自己康複了之後，他就照顧小家夥一輩子來報答小家夥。他已經試過了，自己差不多可以丟掉拐杖了，他準備等到小乞丐回來就告訴那小家夥這個好消息。然而這天一直到天快黑了，園牆狗洞那裏都沒有出現小乞丐的身影，因此杜康不免有點擔心，便也從小乞丐禦用的狗洞裏爬了出去，想要到街上去找找小乞丐。
那小家夥這麽晚還不回來該不會是出了什麽事了吧？會不會是碰上壞人了？他早就囑咐過那家夥一定要小心的。
杜康越想越著急，可是這些天來一直窩在園子裏並不了解附近地形的他一時間也隻能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終於在找到一個巷子口的時候，他聽到巷子裏傳來的慘叫聲似乎十分熟悉。
是那個小家夥！杜康心中咯噔一下，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那個巷子裏一看，隻見小乞丐果然就在那裏，身邊還圍著幾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正在對小乞丐拳打腳踢。
“你們在幹什麽，怎麽可以欺負小孩子！”見狀杜康一聲怒吼便衝了上去，三兩下便把那幾個老乞丐打趴在了地上。雖然是重傷初愈，但是像杜康這樣的高手，對付幾個不會武功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還好嗎，小家夥？”幾腳踹開癱在地上的老乞丐，杜康趕緊蹲了下來一邊查看小乞丐的傷勢一邊向小乞丐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