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篇酒肆遭襲
像是幽靜這樣的字眼,從來都是與這盛唐長安的夏夜無關的。
引渡銀海棠的靈魂之後蘇生獲得了大豐收,荷生取來的蓮餞足夠她食用上好長一段時間而不用擔心斷貨了。這讓她的心情大好,沒有哪個正常女孩子願意整天費腦子算計他人的性命。唔唔,如果姑且,現在的她還算得正常女孩子的話。
為了不辜負這美好的心情,蘇生決定帶上全家去夜遊。
說實話來到長安這些日子以來,她還從沒好好逛過長安的夜市呢。每次夜裏出去都是為了去取人家的靈魂,哎哎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入夜,蘇生稍作梳洗,仍是一身清爽利落的白色男裝,在荷生三人的簇擁下終於踏出了尋常巷,來到了久違的斜陽街上。
說來真是不好意思,這還是蘇生引渡銀海棠之後第一次上街呐。
“阿姐,難得出來一次,不如我們去朱雀大街玩玩怎樣?”
蘇生聞言頭搖得似撥浪鼓。不要不要,她才不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哩!朱雀街呐,距離斜陽街得有多遠?隔了十條街,還是一百條街?呃呃,長安城雖說街多,但應該也沒有一百條大街那麽多吧?
“去嘛去嘛!”阿九才不聽她的,難得蘇生肯出來逛夜市,卻隻局促在這冷清的斜陽街有什麽意思,還是朱雀大街好玩,她阿九早就想去逛逛了!
說罷阿九給荷生跟無香使了個眼色,難得兩人都聽她的,三人合謀了,拖著蘇生就往朱雀大街的方向走。
“我說你們三個,好歹也讓我坐車去啊……”
蘇生的哀叫聲回蕩在斜陽街上,久久不曾散去。
——結果最後還是用了法術移形到了朱雀街。在朱雀街一個不起眼的暗巷口,蘇生幾人悄悄現了身。
“依我說還是沿路從屋頂上跳過來方便,還能順便欣賞一下夜景!”阿九嘟著嘴抱怨著。
“你以為你是貓啊?”蘇生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其實比起移形法術她寧願忍受馬車的顛簸,雖然每次為了麵子她都不曾表現出來過,但移形的滋味真的非常非常不好受哎。怪不得以前看電影版哈利波特時哈利他們每次幻影移形表情都那麽扭曲,因為啊移形什麽的實在是太銷魂了嗚嗚嗚。
“阿姐,我本來就是貓啊!”阿九疑惑地撓撓頭,不知道她阿姐是不是剛才移形時腦袋不小心給牆碰傻了。
呃,那倒也是哈。不過蘇生假裝沒聽到,她彈彈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瀟灑地轉了個身,向街上明亮處步去。
“你們還不快跟上?”她頭也不回地問道。
荷生跟無香對視一眼,各自抿嘴一笑,拽著阿九就緊跟上了蘇生的步伐。
沒走幾步,卻見蘇生忽然在一個酒肆前頓住了腳步。三人順著蘇生的視線望了過去,原來是酒肆前搭起了一個高高的木台子,台子上坐著一位胡人的琴師,正揚眉動目地彈奏著胡不思。來自西域的獨特搖曳音調自琴師的指尖流瀉出來,一個身姿曼妙的少女正在台子的中央跳著胡人的舞蹈,少女腳間的瓔珞如飛天繪翡翠般,輕狂於玉脂般瑩潤的燈色下。
“我說,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阿九笑嘻嘻地湊過來,胳膊搭在蘇生肩上玩笑道。
蘇生微微一笑,當真點頭答道:“的確是一個妙女郎呐——”話鋒一轉,忽又變出了一把折扇輕輕挑起了阿九的下顎調笑道:“但是比不上我家阿九妹妹哦!”
“老姐,小心扮男人扮上了癮,到時候沾染一身桃花洗不掉啊!”荷生不知什麽時候繞到了阿九的身後,一邊把阿九從蘇生身上扯開並且狠狠瞪了阿九一眼,一邊幽幽地對蘇生說。
“不會吧,難道這世上除了你們還會有別的姑娘愛上我這個偽爺不成?當然本大爺的扮相的確是比較風流倜儻啦。”蘇生簡直是明知故問,當初金牡丹可就是個活生生的好例子啊。
“看樣子的確有人愛上你了呢主子,那個胡姬的目光可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圍著你打轉哦。”這次連無香也出來湊熱鬧了。
噯——?不會吧,蘇生不敢相信地又望向木台上的胡姬,果見胡姬少女的目光正不時瞥向自己這邊。啊啊,難道說她蘇生男裝扮相時比較容易命犯桃花?
“可惜啊可惜,桃花雖美,卻朵朵都是女的……”蘇生好不得意地假意歎息著,引得無香三人被逗笑得花枝亂顫。
而木台上的胡姬已經一曲舞罷,她一邊散開了盤攏的金發,取過綴滿銀片的錦帽戴上,一邊側著臉與琴師說著什麽。
隻見青年琴師神色忽然黯淡了一下,但還是站起身,向蘇生她們這邊走了過來。
嚇,莫非是要來罵她?她不過是多看了幾眼美人而已啊。蘇生緊張地盯著胡人青年越來越靠近,不知要不要提前擺出自衛的架勢來比較好。
“這位公子請進酒肆樓上雅間上座吧,玉腰說想為公子獻舞一曲。”青年用純正的長安口音客氣地說道。
眉尖輕挑,蘇生跟無香三人眼神交流了一下,見她三人也都同意,於是輕笑一聲,便在早已跑過來的店小二帶領下往酒肆裏邁去。
而意外就發生在上二樓的木梯拐角處,蘇生幾人早聞得樓上亦有人正往下來,於是便想著往邊一靠讓對方先過去,不料下樓的人與蘇生她們偏偏走的是同一邊,又偏偏要往同一個方向躲,結果走得靠前的蘇生就與對麵打頭的一個戴金色麵具的男子撞到了一起。
“大膽!”
嗚嗚,好痛!蘇生被撞得頭暈眼花,沒想到這時候對方中的另一個男子卻一把揪住了蘇生的衣領,作勢就要把蘇生往樓梯下丟去。
見狀別說是蘇生了,就是無香三人也不肯饒他的。阿九最先按捺不住,氣得大叫一聲便伸出手要抓那男子的臉。蘇生本以為這下那男人絕對得破相了,但也惱男子的無禮因此並不打算攔著阿九,不料傷到的卻不是那個男子而是阿九!隻見阿九還沒碰觸到男子,一道金光便從男子的脖子上射了出來,將阿九重重地彈了出去。
蘇生幾人驚訝地看著阿九被彈到樓梯下打了幾個滾,便蜷縮著身體抽動著,似是十分痛苦。心裏一緊,蘇生暗道不好,阿九這是要被打回原形了!
眼睛一眯,冷眸凝向那個發出金光的男人,蘇生猜測對方莫非是什麽捉妖師,而且還是個挺厲害的捉妖師。
向無香使了個眼色,無香會意,悄悄地退到樓下,架起阿九便迅速地離開了酒肆。發出金光的男人欲要去追,卻被戴著麵具的男人伸手攔住了。見兩人離開蘇生放下心來,酒肆人多眼雜,阿九絕對不能在眾人麵前現出原形,不然暴露了身份,將會引來無數的捉妖師來騷擾她們。那這個長安,她們也算是混不下去了。
目送兩人消失,蘇生收回目光,冷笑著盯著眼前的兩個男人。兩方人就這麽僵持在樓梯上,誰都不肯先開口。嚇呆了的店小二此刻方才回過了神,見著眼前的局麵急得滿頭大汗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放過你們。”終於戴著金色麵具的男子率先出口打破了靜謐,但語氣卻是十分囂張。
蘇生聞言依然隻是嘴角掛著冷笑並不回答,她倒要看看眼前的男人想幹什麽。
“我要你,做我的人。”
“太狂妄了,誰會做你的仆人?你去死吧!”一句話徹底激怒了在一旁忍了許久的荷生,這兩人真是太狂妄了太狂妄了,竟然不但隨便傷害阿九,還妄圖讓姐姐做他的仆人!她要殺了他們!
呃,仆人……蘇生雖然也不爽麵具男的自以為是,不過對荷生的話卻也十分無奈。恐怕那個男人的意思,應該不隻是讓自己做他的仆人這麽簡單吧?咳咳,但也怨不得荷生,畢竟荷花化成人形也還是荷花,植物的心思都是很單純的,根不可能完全理解人類世界的複雜。
一麵想著,一麵就要出手去阻攔荷生,但卻為時已晚。隻見荷生還沒接觸到麵具男,另一個男子便迅速擋在了麵具男的前麵,並且脖子上再次發出了一道金光射向了荷生。
荷生到底道行比阿九高點,並沒有一下子被彈了開,而是吃力地與金光對峙著。蘇生眉頭暗蹙,心道這荷生真是太過衝動了。不過她卻理解荷生的心情,對於眼前這兩個男人,此刻她的確也不想放過了。
然而事情卻出乎意料地糟糕,隻見荷生不但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還大口大口地吐起了鮮血,臉色也疾速慘白了起來。
完蛋,荷生的精魂被傷到了!蘇生大怒,卻沒有表現出半分。她手執折扇輕觸唇角,露出了一抹令人莫名發寒的冷笑。
“你們,該死。”
輕輕地吐出了這麽一句話,蘇生彎下身,抬起荷生的臉,盯著她的眼睛察看她的傷勢。不妙啊,荷生的三魂竟少了一魂。
轉頭瞪向傷人的男子,見他右手握拳,此刻左手正掏出一隻精巧的金瓶,將右手握著的一絲微弱綠光往瓶裏塞去。
怪不得他明明不用出手還擊,卻還是伸出右手擋了一擋,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混蛋!蘇生暗罵,麵上卻仍是不動聲色的。她靜靜地看著兩個男子,思考如果在這裏直接把這兩人幹掉的話,閻羅王會氣得上報天庭扣自己幾個月的工資?
“你們的條件,提出來吧。”望著荷生越來越痛苦,蘇生忍不住暗暗皺眉。精魂被硬生生分離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眼下能做的是越快取回越好。
“我已經說過了,我要你做我的人,跟我走。”麵具男子輕笑著說道,顯然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蘇生不怒反笑,答道:“把我妹妹的精魂還來,我跟你走。”
然而麵具男子卻隻是搖了搖頭。他才沒那麽傻,身邊的同伴經過剛才一擊已經用盡了全力,如果現在還了回去,他可沒有把握還能讓對方乖乖跟自己走。
他大笑一聲,下了樓,率先向酒肆外走去。而另一個男子默默地盯著蘇生跟荷生,顯然是要她倆跟上。
“哈哈哈。”蘇生亦是大笑,攙起荷生便果真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這兩個人能把自己帶到哪裏去,又能留自己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