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共訪義莊

  天尚未亮透，已經陸續有店鋪在忙著開門了。一高一矮兩位模樣出眾的少年並肩行走著，在寂靜的街上顯得分外引人注目。


  “我有一個疑問。”蘇生美眸一轉，微微抬首斜睨千麵那雙漂亮的桃花目。


  心一提，千麵就知道眼前的丫頭不會那麽好糊弄。他笑眯眯地回道：“但問無妨。”


  “不知公子為何會對一對素不相識的乞丐母子那麽在意？”今日一大清早就闖到她家裏，蘇生還以為有什麽大事，原來是委托她調查一對乞丐母子的死因。那對母子的事情她倒也有所耳聞，前幾日就聽荷生她們說了，朱雀街發生了件大新聞，有對乞討為生的異鄉母子慘死於街頭，一時間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本公子不過是覺得他們很可憐而已。”說著，千麵臉上還應景地露出一副憐憫的神情。其實如果不是受徒兒所托，他哪裏會那麽好心？


  蘇生自然是不信的，但她並未多言下去，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內心卻在冷笑——想在偵探麵前隱藏任何真相那都是徒勞的，她今日願意接下這份委托，第一是為了那筆數目可觀的酬金，第二就是出於對千麵大公子委托原因的好奇。


  見少女不再追問，千麵當真鬆了口氣。他千麵大人為了一隻烤雞便淪陷的事，知道的人絕對是越少越好。


  說話間便到了目的地——義莊。可憐母子兩人客死他鄉無以為斂，也隻能先停放在義莊再做打算了。站在義莊破敗的院門前，坦白說蘇生還真有點頭皮發麻。義莊，這古代的停屍房，可是現代那些恐怖家們描寫鬼怪的聖地哎。


  不料這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卻被千麵眼尖地發現了，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向著蘇生伸出一隻手：“把手給我。”


  蘇生不解地瞥他：“幹嘛？”


  “本公子牽著你啊。”千麵不耐煩地一把拉住蘇生的左手，“你不是害怕嗎？”


  這死狐狸，不該敏感的時候偏偏這麽敏感。被看穿了心事的蘇生有點惱怒，微凝的表情卻是瞬時間轉換成了淡定的微笑。她習慣性地右手在胸前一握，再看時手中已憑空多出了一把合攏的扇，她把扇柄輕輕放在唇上微笑再微笑：“放開。”


  狠狠地甩開對方，蘇生冷笑一聲：“本大爺每天地獄人間來回好幾趟，豈會害怕一區區死人屋？”其實這話說得蘇生自己也暗暗汗顏，說起來跟死人打交道的事她可是職業的，要是傳出她蘇生大人竟然害怕死人的流言，叫她以後在地府還怎麽有臉混。


  咳咳，千麵覺得自己嘴角抽了抽——這丫頭吹牛不帶臉紅的吧？他見蘇生已經踹門而入，趕緊跟了上去。


  一陣積年的腐爛味道迎麵撲來，身為狐族本就嗅覺靈敏的千麵一陣作嘔。他扯起袖口嫌惡地堵住口鼻，再看蘇生卻是正一臉肅然地穿梭於一具具屍體間尋覓他們要找的母子。


  “你這會兒怎麽又不怕了？也不嫌這裏惡心。”千麵佩服地看著蘇生每掀開一張裹屍布便不厭其煩地念一句“打擾了”。


  停下手中的動作，蘇生鄙夷地斜視千麵：“本大爺本來就不怕，也沒你那麽有潔癖。”虧了還是食肉動物呢，區區幾具屍體就惡心成這樣，真是沒出息。


  潔癖？雖然沒聽過這詞，但千麵直覺這丫頭嘴裏是吐不出好詞來的。他剛要回敬幾句，卻又聽蘇生輕輕地說：“何況——”


  蘇生頓了頓，掀開最後一張裹屍布，隻見底下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大一小兩具屍身，大概正是他們找尋的母子。


  “何況，你可知躺在這裏的人，大多都是含冤而死。”她蘇生從來沒有跟躺在這裏的人們有過任何往來，無論是他們生前還是死後，因為跟她蘇生打交道的，都是造下了無法挽回的罪孽之人。


  她為母子重新蓋好髒兮兮的裹屍布，執扇的手緩緩劃過整張布子——所有的汙穢頃刻間一掃而光，回複成一張潔淨如初的白布。到底她能為他們做的，也不過如此而已。


  “可以了。”蘇生往門外走去，路過千麵的時候忽然伸手拍落他捂著鼻子的手，命令式地說：“跟我回蓮館。”


  疑惑地看著蘇生，千麵悶道：“叫本公子去幹什麽？”


  蘇生對千麵甜甜一笑：“當然是請你吃好吃的了。”任何對死者不敬的行為，都是不被寬恕的。而她們蓮館做出來的食物，則有著淨化這種罪過的功效。因為，那可是用人世間最純淨的水悉心養出來的蓮花啊。


  然而千麵聞言卻是後頸一陣發涼——好吃的？他肯定地相信，這丫頭會給他吃的，絕對是百毒宴啊。他硬著頭皮，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