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初遇桃花美少年

  炎夏的傍晚，餘熱尚未褪去，尋常巷口賣酸梅湯的張伯自然仍是做得好生意。本朝民風開放，耐不住炎熱的女子們，紛紛著了清涼的衣裳，端了自家的小碗，到巷口買上一碗酸梅湯祛祛暑氣。


  於是每到黃昏時分，這兒就變成了那些個終日裏遊手好閑的小混混們最愛去的地方。如若來的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就會群起而哄，臉皮厚賊膽大的甚至敢上前去搭訕。趁人家姑娘買湯的時候站在人家身後，拍拍人家姑娘的香肩，等姑娘回過頭來，就擺出個自以為瀟灑倜儻的姿勢，請教人家姑娘的芳名。人家姑娘自是不肯說，就纏著人家可勁兒誇人家生得好看。看著姑娘家小女兒態畢露地羞紅了臉端了碗飛快離去，便會得意地大笑不止。


  張伯無奈地連連歎氣：“你們這起子賊孩兒，成天白坐在這裏胡鬧，攪得老頭子生意一日比一日糟！再這樣下去，正經姑娘誰還敢來買湯！”


  正埋怨著，忽然間被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給打斷了：“老伯，來一碗酸梅湯。”


  張伯抬頭，先見是個素淨白衣的小少年——再一瞧，哪裏是什麽少年，分明是巷裏白夜蓮館家的小姑娘。張伯的眼神漸漸變成了不屑。古人雲男女不通衣裳，女孩子家家的穿男人的衣裳，簡直就是不守婦道！這張伯原本就是個刻薄人，心裏這麽想著，話裏也不由帶了那麽點子譏諷：“哎呦呦，老頭子我每日賣酸梅湯，也算是閱人無數，來買湯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分不清男女的可還是頭一遭見！”囉囉嗦嗦嘟囔完了，方才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碗盛湯。


  蘇生似乎並未認真去聽張伯的話。或許她聽見了，隻是懶得與這等市井俗人一般見識。她淡淡一笑，擲了兩枚銅錢到桌子上，端了碗就要回身往家走。


  張伯著實討了個沒趣，他訕訕地收了銅錢，還要再說什麽，卻忽聞一聲嗤笑——


  “這位老伯好生孤陋寡聞，如今民間女著男裝早已是蔚然成風，連上半年仙逝的女皇陛下生前都甚喜如此，你卻在這裏大驚小怪了！”


  說話的是位真正的少年。蘇生側對著此人，並未刻意回身，倒也大概打量了個清楚——也著一身白衣，不過明晃晃的似是繡滿了銀絲花紋，身材高挑瘦削，女子般黑順的長發束得齊整，獨餘額前一縷劉海半掩住了那對勾人的桃花眸子。


  好一位翩翩美少年！任是厭男症極重的蘇生此刻也忍不住為之叫好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這孩子要是擱在現代，非得把那群韓流花美男都比下去不可。


  不過，就是有點太過多事了。


  她重啟頓下的腳步，不發一言就要走，但卻被人扯住了袖子。就知道不會那麽容易脫身，所以蘇生早有防備，臂上暗暗用力，不著痕跡地震開了對方。


  “告辭。”再不多做停留，她慢吞吞地踱著步子離去。


  “你——”少年一臉詫異，待要追去，卻終因隱隱作痛的手臂作罷。


  算了，他露出一絲邪笑。他千麵大人要摸清一個人的底細，也不急在這一時。


  而蘇生卻並未將這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回到蓮館，她好不愜意地邊飲酸梅湯邊閱讀一本市場上秘傳的手抄本——關於宮闈秘事的，以前她最愛跟爸媽一起看那些宮鬥劇了。


  荷生三人剛進門，就看到正懶洋洋地靠在貴妃榻上小憩的蘇生，盛著半碗酸梅湯的小碗還擱在旁邊的案上。荷生愣了愣，隨即抿嘴一笑，對其餘兩人擺擺手，示意她們先各自回房歇息。其中一個女孩子滿臉不高興，卻也不敢擾了蘇生好夢，到底還是被另一個年紀稍長的女子拉著往後院去了。


  隨意揮了揮手，荷生手中像是變戲法似的憑空多出一件碧綠碧綠的荷葉披風。她踮著腳尖輕輕走到榻前，準備把披風蓋到蘇生身上。這時候，蘇生緩緩睜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撲扇了幾下，視線變得清晰起來——看到荷生她嘴角輕揚，笑意如水波般蕩漾了開來：“幾時回來的？我倒沒聽見。”


  荷生也笑，隨意在榻前小椅上坐了：“也是才回來，吵醒你了？誰叫你這麽懶，困了就這麽窩在這裏睡了，臥房這麽近都懶得挪過去，趕明兒著了涼，就要嚷嚷不舒服了。”說著瞥了眼案上的酸梅湯，又笑，“果然懶惰之人必定嘴饞，難得你這麽懶，還肯出門去買酸梅湯。我記得自打上次的生意完了之後，你也足有小半月沒出門了吧。幹脆你也別叫蘇蓮生了，改名蘇懶懶得了。”


  這會兒蘇生已扶著荷生的胳膊坐了起來，她邊打著哈欠邊吐字不清地說：“你又說笑了，沒見過——哈欠——蓮花還能得風寒的，要不你先給我風寒一個看看？”


  忍不住翻白眼，荷生知自己講不過她，當下不再廢話，隻問正事：“明日的遊湖之行已經準備妥當，我隻問你果真要去？”


  蘇生壞笑：“哈哈，為什麽不去？明日風和日麗，我料湖畔出遊之人中必定美女如雲，說不定還能巧遇佳人，讓本大爺娶回來，給我家荷生妹妹做好嫂子呢！”看著荷生的滿頭黑線，蘇生不禁笑得更加歡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