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憔悴】
安格瑪在艾薩拉的帳篷門口站了很久，直到那兩名值守的皇家侍衛目光越發困惑，他才鼓起勇氣撩簾而入。
走過玄關，眼前豁然開朗。
在空間法術的作用下，帳篷的內部空間被擴大了許多倍，遠不像外部呈現出來的那樣。暗夜精靈對空間的認知雖然十分落後，但這種相對粗淺的應用還是能做到的。
作為女皇的起居空間，這裏有著一應俱全的家具，宛若一個單層的豪華屋舍。雖不若首都皇宮那般奢華，卻也打掃得一塵不染。
客廳裏，站著一群大臣，法羅迪斯與托塞德林兩位親王，十幾名上層精靈大臣，還有傳送網絡節點剛剛修複完畢，便火速趕來覲見女皇的拉文凱斯領主和許多東部地區的貴族，加在一起約有四五十之數，全都神情恭謹，向女皇匯報工作。
“陛下，第二批次的緊急征兵計劃已初步完成。帝國西部、南部及東部分別有七萬、九萬、十七萬青壯年應征，總計三十三萬名新兵，整編工作已在當地官員的負責下展開，預計於十日後完成。”
“帝國各地約有十五萬名參與過擴張戰爭的退伍老兵應征，已編入帝國正規軍序列，並配發帝國新式製式裝備，將在一個月內陸續抵達戰區。”
“後續軍備物資、糧草補給，亦隨七十萬名應征的民夫，在三個月內送抵戰區。”
“一名出身蘇拉瑪城，名叫歐庫勒斯的傳送網絡技師，幫助藍龍改良了帝國境內的傳送網絡。藍龍已將艾澤拉斯的魔網能量集中供給我國主要魔網節點，三天後，傳送網絡就能以此為供能，將帝國境內連成一片。這可以極大減輕我國後勤補給壓力。”
“陛下，帝國的戰爭機器已全速開動。每日能生產五千套製式裝備，十五萬支箭矢。我們……”
“已經做好了決戰的準備。”
安格瑪靜靜站在人群後方，靜待匯報工作的結束。
但終於還是有幾個靠後的大臣注意到了他，騷動很快傳遍人群，暗夜精靈們紛紛朝他行禮，目光中有著深深的敬畏。
這群人裏有人認識他，有人不認識他，但誰都知道，在卡多雷帝國境內，穿著火紅色的法袍，發色金黃，皮膚白皙，身材瘦小的異族人隻會是先知。
幾個小時前，隨著先知孤身拖住阿克蒙德，拯救了暗夜精靈主力軍的消息傳開，已經沒有任何人敢懷疑他的實力。如今……他們終於明白，為何曾經的女皇會奉其為神明。
“都下去吧，剩下的事情到了艾多瑞隘口再說。”客廳深處傳來一個疲憊的聲音。
大臣們領命退下。
人群散去，顯露出客廳中央的艾薩拉。她滿臉倦色，坐在一張天鵝絨軟椅上，有兩名月之女祭司正在召喚月神的恩澤為她治療。不久前那一戰中，雖然安格瑪平息了她體內暴動的魔力，但她還是經受了十分嚴重的後遺症影響。
那副憔悴疲憊的樣子，令人無比心疼。
“你們也下去吧。”她又對兩名女祭司說，後者亦領命退下，走過安格瑪身邊時，同樣朝他微微頷首行禮。
看著憔悴的艾薩拉，安格瑪不知該從何說起。
相較於縱覽時間線的認知，她隻是這條曆史車輪已然發生極大偏轉的時間線裏的局內人，又如何能切實體會到命運的變遷。拯救她的人，也給她的帝國，她的子民，她所珍視的一切帶來了無盡的傷痛。
這也成為兩人裂痕的根源。
但安格瑪也明白，自己不該奢望艾薩拉能想通這一切。畢竟換成是自己，如果突然有人帶來一場毀滅奎爾薩拉斯的浩劫，即使這人是為了更好的未來，也改變了自己原本無比悲慘的命運，自己一時間也絕對無法接受。
艾薩拉靜靜地看著他，目光裏不再有往日的寒冷，而是多了某些難以言喻的色彩，似是不舍，似是悲憫。
“好些了嗎？”安格瑪說道，“下次不要隨便透支魔力了，激活我給你的戒指就好。”
艾薩拉沒有作答，隻是緩步上前輕輕攬住他的脖頸。安格瑪剛要說話，嘴上就多了一根手指。
“什麽都不要說，”艾薩拉在他耳畔輕聲說道，“我不該怪你。”
安格瑪一愣，原本以為離艾薩拉理解自己的苦衷，還需要很長時間，卻沒想到艾薩拉會直接說起兩人的問題。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惶恐，所有的愧疚，頃刻間便在溫存中消散一空。
一時間他百感交集，但不論如何，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還是落了地。他深深吸氣，又緩緩吐出，輕輕摩挲著對方的後背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還能說什麽呢，難道說你終於想通了？
不遠處就是死了數萬暗夜精靈的戰場，除此之外，這場已持續了數月的戰爭所造成的傷亡，更是這個數字的幾倍幾十倍。城市淪為廢墟，百萬暗夜精靈流離失所，淪為難民，不久後，他們生存了幾千年的土地更是將在天崩地裂中四分五裂，亦會有數不清的生靈隨之喪生。
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能為普羅大眾所理解的。他是一個親手拉開上古之戰序幕，導致無數生靈喪生的劊子手。又如何能要求別人理解自己，認同自己？
他苦澀地說道：“我很抱歉讓你經受這些，但……我必須那麽做。”
“不用說了，我明白，我都明白。”
麵對無情的未來，誰又能做到隨心所願呢？
他常常想，要是自己擁有正史裏光與暗之子伊利丹那般的意誌，或許事情就會好上很多。但他不過是浩劫之中的一個普通人而已，除了具備更強大的力量，就再無特殊了。
過了一會，耳畔傳來一聲幽幽長歎，安格瑪微退半步，發現艾薩拉神情裏透著一股難掩的悲傷，擔憂地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隻是覺得……嗯，我不該那樣。你做的沒錯，向我隱瞞事實也是正確的選擇，否則我一定不會讓這一切發生的。”艾薩拉搖搖頭，可那雙金色的眼眸裏分明是深深的不舍。
安格瑪隻覺得心裏莫名一緊，“你到底怎麽了？”
“真的沒事，”艾薩拉勉強笑笑，轉而說起其他話題，“決戰在即，你覺得我們能戰勝燃燒軍團嗎？”
安格瑪看了她一會，隻得暫時收起疑惑回答道：“我……其實並沒有料到，基爾加丹會與阿克蒙德一同到來。這已經不止是一加一那麽簡單了，我們將麵臨前所未有的挑戰。犧牲在所難免，但……我相信，我們能有驚無險地度過這次浩劫。”
“嗯，”艾薩拉幽幽說道，“有你在，我就什麽都不怕。”
安格瑪眉頭緊鎖，越發肯定她絕對有什麽事瞞著自己。那雙金色眼眸裏的神情，就像是某種依依不舍的訣別。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