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失竊的屍體】
萊一直沒有得到安格瑪的回答，發現後者的目光一直定格在遠方，不由順著望了過去。
早春的陽光普照大地，雪覆群山延綿不絕，融化的積雪匯成小溪流潺潺而下，在化雪泥濘的凍土平原上衝出了一道道淚痕。
這一片如畫美景中，卻存在不和諧的一幕，視線盡頭，幾點黑色從雪峰後露出，就如同素白綢緞中的腐敗瘡痍。那是坐落在一片山穀中的魔古帝王陵墓群露出的一角，正是安格瑪目光所向的地方。由於雷神的陵寢太過於宏偉壯觀，以至於站在這片土地上，不管從哪個方向望過去，總能看到那高高聳立的深黑色陵墓頂部。
萊很快意識到了什麽，“你想用雷神屍體中蘊含的秩序之力壓製亞煞極之心？”
那是屬於他的力量。
安格瑪點了點頭，“這是我原本的計劃。如果幾天前我沒有說服您，令您擺脫往日陰雲的話，我就會這麽做。亞煞極之心與秩序之力，可以與我體內來自另一條時間線的同樣的能量聯結到一起，我可以利用這一點均衡兩者，將它們封印在同一個容器中。”
萊聞言沉思了一會，得出的結論與安格瑪所說別無二致。先前的一幕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安格瑪做到了誰都做不到的事情。這世界上不會有任何個體比安格瑪更了解亞煞極之心的弱點。可他還有疑問：“你要如何解決上古之神回響的問題？”
安格瑪知道萊指的是什麽。
亞煞極之心雖然隻是亞煞極死後的殘留精粹，所擁有的自我意誌比起上古之神可怖至極的黑暗意誌，有如江海之於小溪一般，隻能算作死後不甘的靈魂回響，卻仍不失恐怖。
反觀得自阿曼蘇爾的秩序之力，固然在精純程度上勝了不止一籌，卻不像亞煞極之心那般擁有自我意誌。換句話說，一邊是隻憑秩序本質行事的無主能量，一邊是擁有一定高等心智的能量，兩者交鋒的結果自不用多說。
“神器完成後，我會將其帶在身邊起到能量運轉中樞的作用，時刻操控秩序之力壓製亞煞極之心，自此永除最強古神回響的潛在威脅。但……”
安格瑪看了一眼萊，搖了搖頭，“高階守護者同樣需要這股力量。我會找尋其他的辦法，如果您能重啟錦繡穀的所有古代設施，研究一段時間過後，我未必不能利用其中的秩序之力，達成同樣的目標。”
“不可能，”萊歎了口氣，“要是這個辦法行得通，我早就做了。”
說罷，這位高階守護者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安格瑪則回轉目光，繼續望向了遠方的征服者陵墓。
四個月來，他無時無刻不在和體內的亞煞極之心進行抗爭，由於腐化之源就位於自己體內，他已經不能說是在零距離研究這股能量了，而是負距離。
這種方式，連最瘋狂的術士和遺忘之影教派心智最堅定的暗影牧師都不敢嚐試。他可以直觀地觀察，乃至用身心切實體會到暗影對自己肉體的每一個細胞、精神空間，乃至體內的太陽井精華、秩序之力和所有能量的交互反應、汙染和腐化。
這是一把雙刃劍，稍有不慎即會淪為黑暗虛空意誌的載體，變成一具散播腐化的行屍走肉。但反過來說，卻也是一個得天獨厚的條件，四個月看似不長，他的收獲卻足以比擬精研此道者的無數年苦功。
安格瑪曾心懷返回主時間線後研究首位暗影牧師娜塔莉·塞林的研究筆記的想法，如今看來，即便後者的研究是在薩拉塔斯·黑暗帝國之刃的指引下進行的，論及對暗影的熟悉程度，恐怕也早就不能和自己相比了。
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將亞煞極之心這樣的暗影之源納入體內。
亞煞極之心代表的暗影屬於虛空領域，與聖光對立；萊登之心與阿曼蘇爾殘存之力的秩序之力則屬於秩序領域，與具象為邪能的混亂對立，由於存乎於截然不同的光暗兩麵，兩者原本不可能相合。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兩者已經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絲安格瑪的生命特征，與他的聯結越來越深。漸漸不再發生曾經那種一接觸便開始相互侵染的狀況，對彼此的敵意越來越小。
這可以稱作是一個奇跡，卻沒有人知道，安格瑪付出了多少代價，才有了如今的成就。無獨有偶，借助同樣能量之間的聯結，他可以利用體內兩種能量間的羈絆，去同化這條時間線內，雷神屍體上的秩序之力和封印在錦繡穀底下的亞煞極之心，進而達成均衡兩者，共同封印的目的。除了他，沒人能做到同樣的事情。
為了壓製亞煞極之心的自由意誌，他需要時刻分出一部分精神力指揮神器中的秩序之力，固然頗費心神，但同樣的，神器也可以反過來促進他掌控體內的兩種能量，並大幅增幅以此兩者為源塑造編織的法術。
對於安格瑪而言，這樣一件為自己量身打造的魔法器物，其價值遠超其他的所有神器。
“你有多大把握？”良久的沉默後，萊突然問道。
安格瑪不敢把話說得太滿，“把握不小。唯一的難點在於容器的選擇，隻要容器過關，基本不會有太大問題。”
容器不能帶有任何與兩種能量相符的屬性，不能是魔法親和材料，也不能是容易誘發暗影腐蝕的自然材料，否則要麽會增幅其中一種能量，要麽會壓製另一種能量的發揮，導致好不容易才維持的均衡局麵被打破。將兩種磅礴的能量封存在一起，本就是千難萬難之事，哪怕其中一股隻強過對方一星半點，最終都會引發徹徹底底的能量暴亂，衝破封印事小，邪煞重獲自由的後果將無比可怕。
總而言之，人們通常認知中，用來製作高等魔法器具的上等材料，在這裏通通沒用。關鍵在於，兩種能量本就存乎於對立的本源領域，至少目前的艾澤拉斯根本就找不到同時符合兩者相性的材料。既親和秩序，又親和虛空，世界上怎麽可能存在這樣的東西？
不過……倒也不是不存在，隻是那不是一個東西，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安格瑪自己。假以時日，直至體內的所有能量都被自己的生命特征同化，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將成為唯一一個既親和秩序又親和虛空的“容器”。但他隻是凡人之軀，容納目前的能量已經是極限了，而且他也不想承受一次兩者入體的痛苦，所以這個辦法根本行不通。
以萊的眼界，很快就得出了相同的結論，眼中閃爍著猶豫之色，半晌後似是做出決定，目光炯炯地看向安格瑪道：“隻要你有充足的把握，我就會盡我所能地輔助你製成這把神器。”
安格瑪抬起頭，與萊的目光對視在一起，冷靜地說道：“但這樣的代價是，您從此以後再也無法恢複全盛時的狀態。在我看來，一位可以重啟艾澤拉斯防禦體係的高階守護者，價值遠大於這把神器。”
萊望向從遠方雪峰露出一角的征服者陵墓，落寞地歎息道：“即便我尋回蘊藏於雷神屍體上的力量，也不可能恢複如初了。你無法想象我經曆了怎樣的摧殘……”
說話間，高階守護者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胸口，胸膛正中，岩石一般的皮膚表麵明顯和四周不同，沒有細密的劃痕，色澤也更淺一些。這便是幾天前萊前往魔古山寶庫，在安格瑪的幫助下，利用納拉克煞引擎修複的部分了。
蘊含著阿曼蘇爾賜予的偉力，被凡人種族稱為“萊登之心”的運轉核心，曾經就位於這裏。
“……而且問題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等此地的設施恢複運轉後，我可以借助它們恢複部分力量，雖然無法完全恢複，但也足夠我完成自己的計劃了。比起我個人，還是這把神器更重要……或者說，還是你，更重要。”萊輕聲說道。
隨著安格瑪的經曆一一被證實，萊越發感到不可思議。安格瑪來自一萬年後，對於曆史，對於曾困擾著守護者的一切，都有著充分的認知和巧妙的解決辦法。關鍵在於，這個神奇的“凡人”還擁有在虛無縹緲的時間線中準確穿行的能力，僅此一點，就足以令萊心生他意了。這幾天來，他一直在思考，究竟該如何完成萬神殿賦予自己的至高使命，他沒有得出結論，可卻推翻了曾經篤信不疑的認知——真理，或許並不掌握在守護者手中。就如他們曾將守護這個世界的職責，分擔給那五頭勇敢的元龍一樣。
守護者的時代早已落幕，是時候再一次移交肩頭的重任，讓真正有能力為艾澤拉斯攘除災劫的能者引領這個時代了。
力量並不是奠定守護者地位的基石，冠絕無垠止境的知識儲備才是。萊並不擔心自己無法恢複力量，在奧杜爾的意誌熔爐，在奧丹姆的起源熔爐，有太多的外人不知的隱秘裝置可供使用了……
哢哧哢哧哢哧……
腳步踩過積雪的聲音響起，步履十分急促。
安格瑪回頭看去，眉頭緊鎖地少昊正一臉焦急地走來。
不待兩人發問，這位熊貓人帝國的帝王便開口說道：“雷神的屍體失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