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那兩名幫忙打下手的黑衣衛助手端著安格瑪需要的物品走了過來，安格瑪將其接過，就這樣在灶台前忙活了起來。
老李好奇地看著他，想看看他究竟想怎麽把這堆魚鱗做成好吃的“美食”。
“哢……”
雞蛋輕磕碗邊兒，蛋清蛋黃打入碗中，用筷子打散。安格瑪的動作很生疏，也很笨重，畢竟二十多年沒碰過這東西更沒下過廚房了。但隨著時間推移，他越來越嫻熟，連他自己也沒發現，雙手竟奇跡般地不再顫抖了。
用筷子攪散雞蛋液的氣泡後置於一旁，以便剩餘的氣泡自然破裂。
隨後安格瑪又開始歸置魚鱗。找來一口小木盆，拍碎蔥薑蒜倒進去，又倒了很多黃酒，把過水洗淨的魚鱗放入其中去腥。在此期間，他找了口空置的火孔，架鍋倒油……
看著安格瑪的背影，兩名黑衣衛忍不住目目相覷，想不到這家夥還會下廚。
可……
魚鱗這玩意，能好吃的了嗎？
“真看不出來你還會做飯，”老李走到旁邊道，“要我幫忙嗎？”
“不用，簡單的很。”
安格瑪把手放在油鍋上方試了試油溫，覺得差不多了，往進撒了點鹽。不是為了調味，是以防待會沾水的魚鱗入油時，有油點炸出。隨後用笊籬撈出魚鱗，控幹水分，把其中一半倒進了油鍋裏。
“嘩！”
油鍋頃刻炸響，油點飛濺，劈裏啪啦。餘下一半魚鱗則放進生粉碗裏——看樣子是玉米澱粉——滾了幾圈，而後抓進了雞蛋液裏。要是有能夠替代麵包糠的烤饅頭渣，工序還可以多一道，把裹了雞蛋液的魚鱗沾上烤饅頭渣下油炸，但問題是沒有……
這麽會功夫，油鍋裏的魚鱗也變得焦黃了，安格瑪用笊籬將其撈出後，把另一半裹了生粉雞蛋液的魚鱗一股腦倒進了油鍋裏……
“嘩啦！”
趁著炸第二波魚鱗的時間，安格瑪開始調製調料。確如所說，簡單得不得了，抓一把辣椒麵，抓一把胡椒粉，再摻點花生碎和花椒鹽……
將裹了生粉雞蛋液的魚鱗撈出空油，置於另一個小盤裏，撒上調料，兩盤“黑暗料理”麻辣魚鱗就這樣出鍋了。安格瑪拿起筷子，分別夾出一片嚐了嚐……
沒裹雞蛋液的魚鱗吃起來薄脆異常，口感很像是新炸的蝦米皮。裹了雞蛋液的則相對酥軟一些，特別能嚐出生長在錦繡穀地區的種種調味料的鮮明味道。
但結果還是讓他安格瑪不滿意。因為浸泡黃酒去腥的時間不夠長，魚腥味太足了。尤其是沒裹雞蛋液的那盤，味道很衝，多少有些難以下咽。
這次下廚，基本可以算作是以失敗收場了，但回過頭，卻發現兩名黑衣衛再吞口水，眼睛都直了。安格瑪暗自發笑，心說這倆家夥還真是吃貨，遞過三雙筷子指著麻辣魚鱗問道：“嚐嚐？”
老李率先接過筷子品嚐起來，早在觀察安格瑪下廚的時候，他就發現，安格瑪的動作雖然不怎麽專業，但非常明顯，曾經也是經常下廚的人。
魚鱗入口，老李緊皺的眉頭豁然綻放開來，用筷子點著那盤沒有裹雞蛋液的麻辣魚鱗讚不絕口：“謔，還挺好吃！我從沒想過魚鱗還能這麽做，簡單一炸，吃起來口感就這麽棒……誒，你們也快來嚐嚐！”
嗯？安格瑪非常疑惑，難道老李不討厭裏麵的魚腥味嗎？
兩名黑衣衛的口水早就流了一地，急忙接過筷子吃了起來，結果也和老李一樣，更喜歡那盤沒裹雞蛋液的麻辣魚鱗，連看不看另一盤，顯然前者更受熊貓人的歡迎。
嘎巴嘎巴……
“真好吃！”
“吃起來就像蝦米皮。”
“你們不覺得太腥了嗎？”安格瑪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一名黑衣衛不顧同伴的抗議，抬起盤子用筷子往嘴裏狂掃，含糊不清地說道：“有魚腥味才好吃啊！誰不喜歡魚腥味？”
安格瑪愕然，難道熊貓人都喜歡魚腥味？左思右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一旁的老李卻看著灶台上用來裝調料的油紙沉思了起來，這道小菜簡直給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提供了嶄新的思路。一邊沉思，老李還一邊喃喃自語：“工序這麽簡單，批量製作很容易……又是油炸的，防腐保質期應該能維持很長一段時間，這要是用油紙包了，拿去給城牆上的武僧當零食也不錯……”
說著，老李抬起毛茸茸的手掌，往嘴裏送去。安格瑪這才注意到，他的每一根指甲上都插了一片魚鱗……
看著視麻辣魚鱗為美味的三個熊貓人，安格瑪忍不住笑了起來。不管怎樣，能在遠離家鄉千山萬水，甚至橫跨不知道多少個位麵的地方，用熟悉的廚具、調料和烹飪方式，做上一盤自己那個世界的“黑暗料理”並獲得了認可，他心裏竟然有種久違的滿足感。
可終究，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歎了口氣，道：“老李，我要走了。“
“啊？你要走了？去哪，回家嗎？”
老李猛地回過神來，圓瞪的雙眼裏有深深的不舍。雖然相處沒幾天，但他早就把曾和自己一同經曆險境的安格瑪當成了一位寶貴的外族朋友。此番聽聞安格瑪即將離去，老李當然會舍不得。
安格瑪搖了搖頭，“我要去白虎寺繼續我的救贖之旅。這次來殘陽關就是專程向你道別的……謝謝你救了我。”
對於老李，他也有同樣的感情。
“怎麽老提這事？”老李滿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擔心道，“可你還沒好利落呢，到昆萊山騎山羊也要走一個多月呢，你受得了嗎？”
“會有雲端翔龍騎士送我過去的。”
“但那邊雪山路滑，你腿腳這麽不便利……”老李還在婆婆媽媽，突然想到什麽，眉頭皺了皺眉，似是下了什麽決心，走到廚房後麵，伸手從兩個裝菜的架子中間拿出了一把上了清油的黝黑武術棍，交給了安格瑪。
“這是大潘以前用的武術棍。知道我是那小子的堂哥後，他們就把他以前受訓時用過的遺物都交給了我……拿回去也徒讓大家傷心。”老李看著裹著布條的武術棍，仿佛在自言自語。
“最好還是別讓三嬸看見它。我也沒什麽能給你的，拿著它吧，雪山路滑，這玩意好歹能當拐杖用，還能幫你探探雪窩子什麽的，省的掉下去上不來……”
大潘……
了解蟠龍脊緊張局勢時，安格瑪曾聽萬小姐和方統領說過萬榮大師犧牲於螳螂妖英傑之手的事情。也是在那時才知道其中一名同樣身死的弟子，居然是老李的堂弟。
“我不能拿走……”
“拿著，就當留個念想吧。安多麻，當初見你第一麵，我就知道你不是我這種安於平凡生活的普通人，你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萬小姐說，你肩上背負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重擔，那一定很不容易……”
安格瑪本想拒絕，但老李直接把武術棍塞給了他。
武術棍入手十分沉重，由某種木材製成，從用料到製作一定非常考究，揮舞起來必定虎虎生風，勢大力沉，是一把不可多得的武僧武器。
在對方堅定的目光中，安格瑪摩挲著棍子粗糲的表麵，緩緩點了點頭，“謝謝你，老李……那我走了。”
“怎麽還提謝字？走吧走吧，路上小心點。那邊冷，記得多穿衣服……我會幫你跟老犛牛靴他們道別的，他們正在外邊帶著老石頭吃草呢……”
“臨走前我會去金溪村找你的。”
“哈哈哈，到時候我給你做糖醋鯉魚！”
安格瑪走了。
看著那道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人頭攢動的廚房門口，老李幽幽歎了口氣，隻覺得心中悵然若失。
直至問道刺鼻的焦糊味，他轉頭看去，三四口鍋裏的肉炒茄子都嘎巴鍋了，這才意識到外麵還有上百口子黑衣衛等著自己做飯呢，急忙又開始了忙活。
炒勺翻騰，菜香撲鼻，視線流經那兩盤早已被吃得一幹二淨的麻辣魚鱗時，老李的嘴角不由揚起了微笑，笑著搖搖頭，繼續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