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 思
好美。
樓上窗外,綿綿夜色籠罩了無數大街小巷,霓燈的閃爍彩不勝收。天上一陣風來,吹過了雲層,露出月色。海棠站在窗口凝視這美好的夜景,不禁心旌搖蕩。
桌上,客人走後杯盤狼藉,但海棠似乎無意於忙著收拾它們。不急著走,她想。
她好喜歡這裏。粉紫色綴著白玉蘭花的紗簾,仿佛一個柔娘隱在裏麵,因為凝了露珠而哭泣。窗台上推拉褐色木槅子上雕刻著的一雙燕子也因思春而似要雙雙飛去。最吸引她的是魚,柔白色的高檔壁紙裏,到處都是私放金光的魚。這麽多,難道這裏是魚缸嗎?
那天洗涮完畢,已是晚上10點半左右。她去更衣室裏換衣服,樓下幾近空無一人,隻見傅總坐在假山旁吸煙。山上爐香嫋嫋,廳堂閑靜。她從他身旁悄然走過,禁不住望了他一眼,正瞧見他也在望她。海棠沒有說話,臉上卻緋紅了大片,低頭加快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轉過去了。可是傅留雲卻輕輕笑了一下。
傅留雲坐在寬敞的一樓豪華大廳裏。在他身邊,是幽靜的、人工建造的青山流水——那是極為富有的象征。
傅留雲不是太愛喝酒,但是他最喜歡吸煙。他抽煙的姿勢很優美,是很隨意的那種,讓人感覺他不是很造作。他先是從深藍色西裝袋裏抽出一盒鋥亮的香煙夾子,裏麵是幾支大中華。他皺著眉靈巧地抽出一根,用左手虛飄飄勾著,放在唇邊。右手則拿出火機,輕輕叩動。接著隨桔紅色的火焰一閃,俄頃,他便籠罩在了縷縷煙霧之中。兩腿的重疊也是很端正的,再加上他往那紅白花立體圖案的哥特式沙發上淡淡一靠,手腕上的金表閃爍,不俗的外表展現之下,千真萬確,那正是澤潤園大老板的風範。除他之外,再無第二人能及。
了解他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多麽精明的人,他精明得以三十六歲的年齡,便榮登本市第一大酒店總經理的寶座,成為本市最富有的男人之一。隻可惜他的這個名份是入贅的。他的夫人於藍是澤潤園創始人於繼遠的女兒。自從於繼遠和他的夫人、兒子那一年出國旅遊不幸飛機失事,三人全部遇難之後,年僅十九歲的於藍便成了澤潤園的唯一繼承人。二十歲那年於藍招剛剛大學畢業的傅留雲為婿,夫妻合力將澤潤園不斷發揚光大,比其乃父更勝一籌。這或許是一個現代版王子救美的完美結合。但現實總是有些缺陷,上天可能嫉妒他們過早的成功和一帆風順,所以就給他們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讓於藍那年生下了傻乎乎的兒子大海。醫生最後確診為:先天性癡呆。於是有人說:這是錢太多的緣故。但是傅留雲似乎沒有把這個事情多麽放在心上,他的心思依然在澤潤園裏不停旋轉,真可謂,絞盡腦汁。短短幾年的時間,把原先的中型飯店擴大成了擁有幾百個單間的大酒店。他很有本事,傑出的本事不僅僅表現在日進鬥金,那麽輕易地便招募起無數個少女前來為他最大限度地掙錢,這也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他身邊不缺女人。錢和女人是一個人才能的最佳體現,哪一個富豪沒有玩過幾個女人?有人對他說過:女人越多,證明男人魅力越大。針對這樣一個心態,他曾經暗自觀察過很多女人。但是很可惜,他幾乎能俘虜所有的女人之中,真正讓他中意的卻沒有一個。他暗自思忖:即使有,也隻是肉欲上的一種交易,沒有任何衝動。但她們似乎有,見了他,就如同蝴蝶看見了美麗的花朵,對他格外依戀的很。
然而他畢竟精明:從不得罪她們。且跟她們的交道之中,他能把握得恰到好處。沒有人仔細偵察過,他是怎麽樣一次又一次動用他精打細算的腦袋,施展各種手段把那些女孩子弄到澤潤園來,非常心甘情願地替他賣命,甚至為他接待各種“貴賓”。由此使得澤潤園生意興隆,大筆大筆的財寶往他口袋裏不斷飛舞,幾年下來,他便富得流油。吃水不忘挖井人,當然,他對這些女人是從不吝嗇的,待遇自然豐厚。共同致富,是他的一個口號,一向喊得很標準。
經曆了生意場上的諸多事態,才三十六歲的他便過早成熟了。他覺得自己老成得象一個五六十歲閱盡滄桑的老人。金錢,地位,各色各樣的女人,他似乎什麽都有了,什麽都不缺。但又似乎,並不快樂。日子久了,便很失落。他從來沒有愛過於藍,但他很會哄她,可自從於藍給他生了一個傻兒子以後,他連哄她的勇氣都沒有了。他不是責怨她,他其實是害怕,他怕得要命,他疑心這是上帝在報複他,詛咒他。他做過壞事,他是定要受到懲罰的。
他在心驚膽戰中,一日日地孤獨,寂寞。沒有一個人知道,他也沒有告訴給任何一個人,他是多麽想找一個親密的人來訴說自己的痛苦。他找不到,因為沒有。他理想中最合適的是一個女子,對,紅顏知己,但是非常可悲。他從未真心愛過他身邊所有的女人,他給她們錢就如同施舍給一個乞丐,因此,他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她們。
直到海棠來到他的身邊。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的直覺和他日益潛伏著的**就在不停地開始向他發出警告:必須要得到她,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俘虜女人一向是他最精彩拿手的手段之一,這下,又有好戲可幹了。
他那天晚上在那裏一直等到十點半,直到看見海棠滿臉倦意地走出大廳門口好一段時間,他這才裝作很隨意地站起身,去門口特意和保衛好好說了幾句話,然後才去店前去開他的寶馬。先去探一下風,他暗想。
晚上有涼風,路上行人已漸稀少。海棠隻穿了一件薄襯衣,這讓他忽覺有些心疼。果然不一會,海棠抱了雙肩,向周身左右去望,遠遠地她好象在看霓紅燈。慢慢近了,他又瞧見她好奇地在打量頭上那個巨大的廣告牌。他笑了,悄無聲息在她身旁停下來。
海棠在他前麵。抬頭忽見迎頭一大幅廣告牌,上麵各色花形圖案匯織,象蝴蝶一樣迎風蹁躚,十分好看。海棠看得入神,一邊走著,不覺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