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佟家
馬車裏,兩個各懷鬼胎的人,打了一番太極拳後,各個又是心懷鬼胎的沉默了下來,繼續下棋,好似方才那一番敲打都未發生一般。
氣氛又再次正常起來,縣太爺甚至還有心情打趣佟湘他們,對師爺說,“你方才說什麽?那個天夏公子,對佟大夫一見鍾情了?”
說到這兒,師爺頓時眉開眼笑,“可是不嗎?小人瞧著真真切切的是。那天夏公子自個兒都鬆口承認了。他看佟大夫的眼神兒,都不對勁兒。”
師爺心裏開心,開心是因為覺得夏天一個大俠,十分有眼光,另一方麵,又有些不確定,不知道佟湘對夏天這個少俠怎麽看。
“若真是如此,那這一路,我們也不用費心拉攏這位天夏公子了,既然他真的鍾情於佟大夫,自會主動保護她,順帶著,連我們一同保護了。”縣太爺這個如意算盤打得是真真好。
師爺忙附和道:“大人所言極是,小人也是這個意思,想來那位天夏公子,也是有眼光,像佟大夫這等容貌的女子,隻怕世間都罕見,何況她還有一身出神入化的醫術呢。”
饒是縣太爺,也是忍不住點頭應是,可是也不知道為何,他一向是喜歡好顏色的,可是每每見了佟湘,都不會起色心,這也真是奇怪。大概是,她身上那股清冷高遠的氣質,非他所能及的吧。
馬車很快,來到了江南境地,江南的富庶,在他們初入城門的時候就顯現出來了。
幾人掀開車簾,循著外頭嘈雜的人聲看過去,隻見來自五湖四海的人,有商販、有走親的、有流民,各種各樣的人都有,還有一些江湖人,都在挨個兒的接受守城門的小兵的檢查。
每個人都要有戶籍,若是沒有那塊兒令牌,那便休想進去,而且乞丐和流民也不允許進去,佟湘聽到不遠處一角落,打人的聲音。
她眉頭皺起,一群人為何沒有一個阻止?她靜觀其變,眼看著打人的就是小兵,待小兵散去,才看到地上一個蜷縮著身影,懷裏緊緊護著一個小孩的小女孩。
想來,那個應該是她的弟弟,女孩看起來才七八歲的樣子,而她懷裏的那個,也不過三四歲。身上破舊,穿的幾乎看不出是衣服,眼色樣式都是模糊的,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初秋天氣雖然不是很冷,尤其是白天,但也是有些沁入心脾的冷淡的,可這樣的天氣,他們兩個小兒,就隻穿著一劍單薄的,還破了洞的灰不溜秋的衣服。
佟湘心中不是滋味兒,正待下去仔細查看,被夏天見了,立即給她放下了簾子,一副十分自然的樣子道:“怎麽,看到一對無家可歸的小孩兒心疼了?沒想到你也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我勸你還是別白費感情了。”
夏天一副輕車熟路的模樣,扣著自己的指甲,吊兒郎當的說,惹來佟湘的一記怒視,佟湘眯著眼睛,正待開口訓斥。
夏天好似是她肚子裏的蛔蟲,當即就先開了口,“每年都有乞丐往江南來,可是江南這麽一個富庶之地,怎麽可能接收乞丐?他們明明拿不出戶籍,身無分文,還偏偏死皮賴臉的要進去,這一點可真怪不得官府,是他們自己自討沒趣兒,要是真想要飯,大可以去別處去要。”
夏天說的難聽,但是乍一聽起來,似乎也是這麽個道理,但是佟湘不是一個人雲亦雲,別人怎麽說,她就怎麽想的人,她總歸要自己去判斷。
“還看。”見佟湘又不聽話的掀開了簾子,去看那地上躺著的姐弟倆,夏天無語道,“你就是看了,又能怎麽樣呢?你能改變什麽?不管是哪個朝代,哪個朝廷做主,都是有這樣吃不上飯的窮苦可憐的百姓,你要是管的話,你能管得過來嗎?再說了,你現在就是給他們銀錢,你覺得他們就能過上好日子?”
佟湘聞言,這次正視夏天一眼,那模樣好像再說,為何不可。
夏天一看她的表情就猜透了她的想法,當即哀嚎一聲解釋道,“這滿大街的人,什麽路子的沒有?我敢跟你打賭,裏麵鐵定要有一兩個亡命天涯的人!因為朝廷的律法,在江南大有脾益。若是你給了那姐弟倆銀子之類的值錢玩意兒,一準兒被這些人看到了,他們正急需錢呢,你信不信,不出一個時辰,他們就會把錢給搶了,把人給殺了。”
夏天仿佛看過類似的事情,說起來頭頭是道,好像自己親眼所見的那般。
佟湘默了默,好似聽了進去,垂眸思索,眨了眨眼睛,濃密的睫毛像是一把精致的小扇子,一閃一閃的。
夏天看的有趣,就這樣在她沉思的時候,緊緊的盯著她的睫毛看,還無聊到極致的數著一二三,數一下她的睫毛有幾根,左邊的有幾根,右邊的有幾根,兩者一不一樣。
佟湘動了,她翻出自己的包裹,趁著外頭官兵檢查的時候,翻出了一些點心,那是來之前,李氏塞給她的,是白日裏晌味記送家裏來的,因為佟華不在家,李氏不怎麽吃甜的,就給她帶了過來。
“你想給他們吃的?你可知,這外頭有十幾個乞丐,你給了一對姐弟,看起來還不夠八歲的小孩子,你是希望他們早早的就死在外頭嗎?”夏天諷刺道,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佟湘。
佟湘終於忍受不住了,額頭上的青筋突了又突。“你究竟想說什麽?!一次性都說個清楚!”佟湘實在是煩了。
難不成,她給他們吃的也有錯了?
“呃……”夏天被嚇到,縮了縮脖子,囁嚅著說,“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你發那麽大的火幹什麽,又不是我讓他們當乞丐的,你對著我生什麽氣?我這不也是好心提醒你,怎麽你還這樣態度呢?”
夏天也覺得自己很委屈阿,他這樣說,也是為了佟湘好,那對姐弟的死活,他是壓根兒一點兒也不在乎,可是他在乎佟湘,若是佟湘真的像方才那樣做了,最後導致了姐弟倆的死亡,她一定會十分自責難過,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佟湘冷靜下來,也覺得雖然夏天說的語氣十分的欠揍,但是也很有道理。
“行了,進去吧。”外頭,官兵檢查好他們的資料,便開城門放行,那邊佟湘咬了咬牙,著急的看向夏天,道:“你內力好,你幫我把東西扔過去,千萬別讓人發現,這樣就不會給他們帶來危險了吧?”
佟湘說,她一邊盯著外頭那對姐弟的臉,她隻能做到這一步,剩下的就看他們的造化了,隻希望這個女孩是個聰明的。
佟湘本不會這樣冒險,可是方才瞥見那女孩兒和男孩兒的麵色,蒼白泛黃,瘦的成了皮包骨頭,想來是多日沒有吃東西了,他們這小小的身軀,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找到吃的東西,若是一兩日內再不進食,怕是就要餓死了。
這個天氣,到了晚上都頗為冷,他們這樣根本撐不下去,除非有奇跡發生,可是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的奇跡呢。
“唉,你真是固執,好吧好吧,看在這是你第一次求我的份兒上,我就幫你這個忙,不過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哦。”夏天說著,麵色一肅,將手裏裝點心的布帕,朝窗外扔過去。
就像是風一樣的快,準確無誤的鑽進了女孩的懷裏,女孩傻傻的愣了一下,然後迅速的,眼睛十分明亮,那光竟然讓人覺得灼人。
她看向佟湘的方向,直直的看著她,直到夏天拉下了車簾。她還在呆頭呆腦的看著。
“姐姐,我好餓……”這時,她懷裏的小男孩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小男孩兒已經快到了極限了,他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別怕,姐姐這就給你吃的。”女孩子小聲說著,然後死死的將那包東西塞進懷裏,將小男孩兒抱起來。
她自己也是強弩之弓,沒有什麽力氣,但小男孩兒的體重非常的輕,對小女孩來說雖然吃力了些,但也能抱得動。
她很快帶著小男孩去了一個角落,立刻掏出那些點心,她長這麽大都從未見過一塊兒點心,竟然這麽精致,而且她都不知道都是用什麽做的。
她聞到裏麵的甜香味兒,忍不住吞咽了好多下口水,肚子不斷的發出轟鳴聲,但她還是忍住了,先是拿了一塊兒,撕碎了一點兒,塞進小男孩兒的嘴裏。
小男孩兒像是遇到了雨後甘露,吃了一口,眼睛都恢複了一份神采,“姐姐!我,我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姐姐你還有嗎?你是從哪裏弄來的?”小男孩天真的問。
女孩兒摸摸他的頭,愛憐而心疼,“是一個好心人,她就像是仙女一樣,我看見她了,她是要去江南,我們以後就去城門外裏等著她,懇求她願意收留我們。”
女孩兒說,仿佛下了一個極大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