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答案
想要的答案
會假裝冷漠
讓他們無從選擇
在場五人，沒一個能給禹九想要的答案。安橋兒與年夫人的丫鬟不必說，她們即便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會在主人麵前說出來，不會在主人之後去反駁，她們明白自己的話沒人聽，不如緘默。蕭瀟倒是清楚侯輕塵在南夷時就格外看重沐子歸，若非沐子歸一心一意對她和腹中的兩個孩子，她未必會放下心底那一絲認為“侯輕塵賊心不死”的偏見，現如今，她不會妄加猜測，若是必須為侯輕塵的想法找一個理由，大抵是侯輕塵和當初的虞憶一樣被家庭所迫無從選擇。作為挑起問題的局中人，年夫人將自己當說書先生，在自己敘述的故事裏她想說什麽說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她從虞憶口中聽過侯輕塵對沐子歸的感情，見過侯輕塵看到沐子歸和蕭瀟的眼神，沐子來，不過是一個跳板，一個靠近所愛之人的跳板。她知道。她知道又如何，她不會說，她隻會和蕭瀟一樣略作惋惜，像駱橪一樣略作安慰。安慰，真是不容易。駱橪作為旁觀者比禹九更能看清禹九和沐子來的感情，知道他們不會背叛彼此，可是她也奇怪，禹九麵對沐子來的感情竟然如此患得患失，以至於她的安慰顯得無力，在不隨意詆毀侯輕塵的情況下，她無法給禹九一個準確的答案，隻是不停強調侯輕塵嫁入沐王府一事不由侯輕塵決定，而要看沐子來的選擇。
沐子來的選擇？他是否早知道侯輕塵有此打算？去禹州不為體驗風俗人情，不為插手虞先陽的計劃，他是故意帶她去禹州避開侯輕塵的打擾？因此才會在禹州多做停留，才會剛回虞都就拋下她獨自一人行動……即便禹九能用一個因果串起所有事件，她也得不出答案，因為她不信沐子來帶她去禹州是想瞞著她他會迎娶侯輕塵一事，不信沐子來帶她去禹州是以為此事荒唐無需告訴她，所以最終的答案還需沐子來親口告訴她。
為一個確切的答案，禹九需要盡快找到沐子來，即使她知道自己不會開口問，她希望從沐子來的行為舉止中找到蛛絲馬跡，所以她在歸院告別駱橪和年夫人之後急急回到梵園，得知沐子來尚未回來之後她往自己院子一走將房門一關，不顧舒櫟之前的警告，她選定幾個地方散開靈力去找沐子來。人來人往的遊龍閣裏，沒有。喧鬧吵嚷的春秋酒樓中，沒有。小王將軍的家裏沒有，龍璍的宣國公府中也沒有。她最後在白夜用來當聯絡點的院子裏找到沐子來。小院所在的巷子離三公主府不遠，禹九從前雖然刻意避開公主府，卻也來過這裏幾次，確實是一個私下會麵的好地方。
書房內外，白夜持劍倚靠欄杆守在門外，沐子來、龍璍、王靈齊三人圍桌而坐，禹九隱身潛入書房時他們似乎剛說完什麽事，沐子來撐著桌上的紙張站起來，王靈齊一手托著下頜一手拿著書信在思考，龍璍雙手抱胸仰頭看向沐子來，問他：“如今的情形，雒弋已然不能為我們所用，王爺又因王妃受製於虞將軍，你可有什麽突破之法？”
沐子來低頭問：“國師和虞先陽可有什麽消息？”
“國師似乎回來了，但又好像走了。虞先陽自禹州回來後偃旗息鼓一般異常安分，即便是知道你被花倚鏡下毒也沒做出什麽事。”
沐子來帶著些嘲諷不相信地說：“安分？到手的鴨子被我搶了他能安分？能對我中毒一事無動於衷？”
“花倚鏡給你下毒一事畢竟牽涉到陛下，一招不慎，他極有可能被說成挑撥陛下和沐王府的關係，連累整個將軍府，虞先陽不傻。”
“他不傻。我們也不傻。”
王靈齊撤開手放下信，問：“什麽意思？”
“之前不想禹九為我被下毒一事無端受到猜疑，因而不讓你們插手。現在，你們就當從前不知道，如今道聽途說，大張旗鼓地為我找找解藥，畢竟，夏日已到，秋天不遠了。”
龍璍關切地問：“你一直不讓說，我也不好問，秋日將到，你體內的毒可還控製得住？”
“別擔心，藥引已經有了，阿駱姑娘會幫我配藥。”沐子來說著走到龍璍旁邊拍拍他的肩，似是安慰。禹九奇怪了，駱橪早就將解藥給沐子來了，他既然選擇坦白，為何隻說一半？
龍璍點頭道：“如此便好。對了，另有一件事。虞都四處傳言說侯江天的胞妹想要嫁與你，子來，你難道是早知道侯姑娘的想法才特意避到禹州去的？”
禹九心裏一緊，一邊慶幸自己沒錯過這件事，一邊忐忑著等沐子來的回答。
偏偏這時，王靈齊在一旁悠悠說道：“同燁，你的猜測也太過偏狹，你不如說他是去禹州給虞先陽添麻煩的。”
王靈齊的意思是沐子來去禹州別有原因，沒等龍璍繼續猜測，沐子來自己說：“別瞎猜了，禹州一行就是想看看不一樣的風土人情。”
王靈齊對這個答案可不滿意，他接著說：“是為禹九姑娘吧？既然做到如此地步，你為何不直接告訴她？”
為自己？不可否認，禹九得到的答案比她預想的要好。不過，為自己什麽？她不禁又開始陷入自我懷疑中了。
沐子來帶著一副不敢苟同的神情說：“告訴她什麽？像你一樣？豈不把人都嚇跑了。”
打蛇打七寸，痛處被沐子來提到之後，王靈齊苦笑著遲鈍且沒什麽說服力地回應道：“我們情況不同，林枝畢竟是不喜歡我，可禹九姑娘卻是真心待你的。”
“真心？一顆怎樣的真心？主仆之間的忠誠？朋友之間的照拂？你們也知道，禹九，她和予樂公子來往密切。”沐子來方才對王靈齊的連番發問是對王靈齊行為的不讚同，他現在卻沒什麽其他心思，純粹在嘲諷自己。
他去禹州是因為喜歡自己，隻是將她隨口一提的說辭當真的願想替她實現？禹九的疑惑戛然而止。沐子來知道何為嫉妒，即便他有意不表現出來，他在王靈齊回來前後的聚會上比武場上都是利用自己的嫉妒讓眾人以為他和王靈齊有嫌隙。托他的福，禹九也知道什麽是嫉妒，不過她從未想過她與舒櫟的關係會牽起沐子來這樣的情緒。既有嫉妒，便有在意。真心？如此嘲諷，他大概也付出了自己的真心，也就是說，他是在乎自己的……
龍璍執掌遊龍閣，亂七八糟的消息知道不少，他在一旁打消沐子來的顧慮說：“若是因為予樂公子，你倒不用擔心。我聽說予樂公子傾心於阿駱姑娘，他之前幾次跟著阿駱從黔州到江洲，幾次隱去姓名對阿駱表明心意……不對，這些事情你應該知道的，為何還擔心？”
禹九能看出舒櫟在乎駱橪，但自從知道他是從小認識駱橪之後她就當他們是尋常朋友。如今想來，舒櫟喜歡駱橪能解釋許多事情，比如他知道雒弋是駱橪父親後答應去查其行蹤，此外，禹九當初在黔州街上的馬車分裂中感受到舒櫟的氣息應該沒錯，她離開江洲去追沐子來時舒櫟要求她送他到燕廬也是想離駱橪更近一些。不過，他現在的感情比之前收斂了許多，似乎是在林漱的身份被發現之後開始的。林漱。林嶼的弟弟。男子。他和駱橪……舒櫟他是放棄了……
龍璍繼續說：“依我之見，你如今還是要好好處理你與侯姑娘的關係，別讓九姑娘誤會。好不容易才和三公主劃清界線，別再為一個不相幹的人傷了九姑娘的心。”
咚咚咚——
“何事？”
“公子，公主殿下來了。”
許是因為疑惑沐子來和三公主和離是因為自己禹九才遲鈍了些，她在聽說三公主就要來了之後竟然沒像之前一樣逃跑。
沐子來低語一句：“她怎麽會來？”
龍璍搭一句：“子來，你可要躲一躲？”
沐子來抬眼看他說：“要躲的是你們，她可不知道你們來這兒見我。”
王靈齊出聲問：“林枝為何找你？”
龍璍伸手推著王靈齊說：“對。西馳，我們先避一避。”
沐子來抬手阻攔道：“不用，我說笑呢，不需要回避。”
原本不想離開的王靈齊帶著隱憂說：“林枝和六殿下到底還是兄妹……”
“林枝不會如此不分黑白……”
王靈齊插話道：“我隻盼你別利用她的任性。”
沐子來沉默片刻，轉身邊走去開門邊說：“有些事情總要說清楚的，過去，是我對不住她。”
白夜的提醒給了沐子來準備的時間，他開門時隻看見趙林枝從院門進來，還未來到房門前，他可以假裝冷漠，可以故作卑微地行禮：“見過三公主。”
王靈齊：“林枝。”
龍璍：“三公主。”
趙林枝責問沐子來的話在見到有其他人後卡了一陣，依次看過王靈齊和龍璍之後，她才好笑地看向沐子來，扯嘴一笑，邊往屋裏走邊說：“沐公子果然非同一般……這是才過了多久，沐公子與我便像陌路之人……”
“公主早就知道，沐府二公子向來是個唯利是圖之人。”
“是嗎？本公主倒要請教一下沐公子，當初娶我有何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