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疑心
與她在一起
疑心病越想越重
不值便放棄
氛圍突然沉寂。禹九不知駱橪為何沉默,她以為是自己聽說林漱暫時不會幫林嶼而表現的失落和黯然感染了駱橪。駱橪知道禹九為何沉默,正如禹九所說,她擔心沐子來發現她的身份,她害怕沐子來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與她在一起。駱橪知道,隻有沐子來變成和禹九一樣的妖,他們才能遠離人世去過自己的生活。
禹九不知,她隻是沒話找話地說:“其實駱姑娘不必親自跑一趟,有什麽話我可以代為轉告,有什麽物什我也可以代為轉交。”
駱橪提起右手邊的藥包,偏頭看一眼,搖頭答道:“若是從前,我的確不必親自走一趟。可如今年夫人在沐王府,我不過去,瀟瀟姐姐會有些不自在。”
“年夫人?”
駱橪解釋說:“九姑娘離開虞都將近十日,想必不太了解虞都發生了些什麽事。虞夫人經診治證實她的確忘了不少過往,要完全恢複重新記起那些過往還需一些時日,此為其一。其二,一向和虞將軍沒什麽交往的沐王爺突然主動會見虞將軍,至於會麵過程與會麵內容,無人知曉。其三,沐王爺和虞將軍見麵後不久便去了宮裏,請旨讓年夫人看顧一下世子妃。”
“怎麽會?”蘆梵一明明已經記起過去,為何假裝不記得?蘆梵一明明已經決定偽裝,沐王爺為何還去找虞將軍?他們之間達成什麽協議,竟讓沐王爺把年夫人請進沐王府?
“九姑娘在虞都多年,想必也見過年府小姐年依筱,定然知道她與瀟瀟姐姐長得極為相似,她們是雙生姐妹……”
雙生姐妹可以猜到,不過蕭瀟和燕廬之間太過密切,難道年夫人和燕廬之間也有什麽關係?禹九帶著疑惑說半句:“年夫人的醫術……”
“年夫人是鴻穀弟子。”
“怎麽會?”
駱橪並未就年夫人是鴻穀弟子一事多說什麽,她另轉話題說:“三年前,我在黔州城見過年姑娘,不過那是最後一麵,我沒能救下她。”
“駱姑娘的意思是年姑娘已經……”關於年依筱,禹九知道的幾乎都是傳言。傳言說年氏夫婦恩愛和睦隻育有一子一女,年依筱比年楓還受寵。說年大人有意促成年依筱與沐子歸的親事,即便她當時因和虞憶交好常往虞將軍府跑,沐子歸三年前出使南夷時還受年大人囑托替他找找年依筱。約莫在四年前,即虞憶出嫁之後的一年,年依筱聽了一些邊境奇聞,一心想到牧州甚至是南夷去玩一玩,她以找虞憶為借口以找父母曾經的足跡為托詞任性地離開虞都,那之後就沒了音信,與沐子歸的感情也戛然而止。說起來,禹九在黔州初見蕭瀟時還以為是年依筱換了一個名字,看蕭瀟與沐子歸的關係她還以為虞都關於他與年依筱的傳言都是真的。
“年姑娘已經不在了。師叔她,大概是知道的……”
禹九不讚同地微微搖頭。雖說在撿到年大人的香囊探查了一些過往之後她並未關注年氏夫婦,但也知道年大人一直沒停止讓人出去找年依筱。不過,駱橪作出如此猜測定然有她的道理,若真如她所說,那年大人是想通過尋找年依筱掩蓋些什麽嗎?
“雖說瀟瀟姐姐深居簡出,平日裏除燕廬之外不去其他什麽地方,但她到底是沐王府世子妃,少不得受人關注。如今的情況,不論是她與年府的關係,還是年大人與年夫人的過往及他們的關係,都是讓人疑惑惹人猜測的事。年夫人此時進王府,少不得讓人疑心她的用意。”駱橪此話表明她有疑心,可她究竟為何疑慮以及疑慮什麽禹九卻不知道。
蕭瀟的處境確實不好,剛來虞都時因為和沐子歸身份有所差別受人非議,後來有燕廬做後盾才變得好些。如今又因為年夫人的舉止……因年夫人的舉止而難堪?也就說明她知道年夫人與自己的關係。可她來虞都後與年府並沒有任何交集,年府也沒有表示過什麽……年夫人麵對一個與自己女兒如此相像的姑娘能這樣無動於衷,恐怕是早就知道蕭瀟的身份,從而有意克製自己並勸阻年府其他人去打擾蕭瀟……既然當初選擇不相認,現在進入沐王府又是為何?是蕭瀟懷有身孕需要照顧,想補償缺失的母愛?是沐王爺所請陛下所命,無法拒絕?禹九不信,尤其是她知道年夫人和虞將軍府多有往來,駱橪為虞夫人診治便是由她推薦給虞將軍的。疑心病是越想越重,因此禹九在進門時問過王府的看門人得知沐子來尚未回來之後,心思一轉,和駱橪一起去了歸院。
春夏之交,午後總有些熱。為了不讓蕭瀟悶著,沐子歸在院子裏搭了個花架,蕭瀟疲累時可以在花下小憩,無聊時可以撥弄些花花草草。此外,他還在院裏修了一方小池塘,架了一座小秋千,流水帶著叮叮咚咚的溫潤水汽,秋千晃著細細簌簌的風吹樹葉。禹九和駱橪到歸院時院裏靜悄悄的沒什麽聲響,直到開著白花的花架出現在眼前,她們才看見蕭瀟慵懶地靠在軟榻上,腹部搭著薄薄的絨毯,在一旁為她搖扇的安橋兒有一搭沒一搭地搖動扇子。
兩人尚未靠近花架,原本昏昏欲睡的安橋兒突然點頭,抬頭睜眼看見她們後急忙起身道:“駱姑娘,九姑娘。”
駱橪抬手製止安橋兒準備喚醒蕭瀟的打算,說道:“姐姐身子重,讓她多休息會兒。年夫人今日沒來嗎?”
安橋兒壓低聲音回答說:“夫人在小廚房,說是要煮什麽藥茶,等世子妃醒來就可以喝。”
“阿駱,你來了。”
禹九和駱橪兩人都因安橋兒的話轉頭看向小廚房那邊,是以沒注意到蕭瀟已經醒來。等她們聞聲轉頭,蕭瀟見駱橪身旁是禹九後補充道:“九姑娘也來了。”
“禹九見過世子妃。”
“九姑娘請坐。”
駱橪將手中藥包交給安橋兒,走向軟榻坐到蕭瀟旁邊替她整理整理毯子,然後才問:“姐姐今日可還好?寶寶還像之前一樣鬧騰嗎?”
蕭瀟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說:“挺好的。他們近幾天很乖巧,多虧了年夫人。”
話音剛落,禹九就見年夫人從小廚房的拐角出來,她身後跟著一個禹九不認識的丫鬟,想必是她從年府帶來的。
“阿駱和九姑娘來了。”
“師叔。”
“年夫人。”
年夫人一邊讓丫鬟把藥茶放在桌上一邊招呼禹九和駱橪說:“不必多禮,坐,都坐。”
禹九坐下,看年夫人溫和地鼓搗自己的藥茶,看蕭瀟苦澀一笑轉頭背向年夫人,駱橪輕拍蕭瀟兩下彎腰將耳朵湊近蕭瀟的肚子,驚喜地說:“姐姐,你感受到了嗎?他們在回應我。”
駱橪抬頭看一眼蕭瀟,不等她回應,繼續一邊拉著她一邊對她的肚子說:“小家夥們,要乖一點,知道嗎……”
不知是被駱橪孩子氣的動作感染還是想借此避開與年夫人的交流,蕭瀟噙著淺淺的笑意去看駱橪,很幸福似的。在禹九的餘光裏,年夫人平和地笑著,偶爾抬眼去看駱橪和蕭瀟,擺弄好藥茶,她交代安橋兒說:“涼一些再讓世子妃喝。”
“是。”
“阿駱,說完了記得喝杯茶潤潤喉。”
“嗯。”
說話之際,轉頭之間,禹九見年夫人的神情幾經變化,對安橋兒的嚴格要求,對駱橪的疼愛縱容以及對蕭瀟的無奈。另外,她在轉身麵向禹九時突然變客氣,手裏抬著一杯茶,邊遞茶給禹九邊說:“九姑娘剛從禹州回來,不知是否聽說了侯姑娘屬意於沐公子準備嫁入沐王府一事?”
砰——
“九姑娘燙到哪兒了?”
“九姑娘怎麽樣?”
“九姑娘……”
禹九蹲著撿杯子碎片時碰到了冰涼的茶水,心想茶水不燙怎麽自己連個杯子都端不住。沐公子?沐公子隻能是沐子來。嫁入沐王府?屬意?她微仰著頭問:“不知是哪位侯姑娘?”
年夫人眼含探究地看著禹九說:“南夷侯江天之妹侯輕塵。”
侯輕塵?禹九偏轉頭去看蕭瀟,她若是沒記錯,侯輕塵屬意的應該是沐子歸。黔州也好,虞都也罷,侯輕塵是因為沐子歸才來的。沐子來從未去過南夷,從未招惹過侯輕塵,從未提起過侯輕塵,侯輕塵怎麽會想要嫁給他?
駱橪示意蕭瀟別動之後,走到禹九身前接過她手裏的碎瓷片,安慰說:“九姑娘別擔心,此事是侯姑娘一廂情願,陛下和王爺會尊重沐公子的想法,不會勉強的。”
陛下會尊重沐子來的想法?真是如此,花倚鏡便不會以她為要挾逼沐子來服下毒藥。沐王爺或許會尊重沐子來,沐子來或許能抗旨不尊,可那是以整個沐王府做賭注,為她一個人,不值得……沐子來知道為她一人不值得的……不值得便會放棄……禹九突然有些害怕,她隨手抓一個人就問:“侯姑娘為何要選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