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接手
任性胡鬧他接手
助推生事人
破謠言迷陣
關於沐子歸與沐子來的關係，可以說他們有九分像天下一般和睦的兄弟——九分形似，一分似萍水相逢禮貌客套的陌生人——僅剩一分神似。
沐子歸年幼時，沐王爺為照顧生病的沐子來四處奔波尋醫，不得已將他送入宮中，受陛下照顧的同時也做皇子伴讀，在沐子來眷戀兄弟間溫暖之時，他不在。少年時他又因任性看不慣皇子之間你爭我搶——那時回頭就見沐子來乖巧地跟在身後他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快——執意從宮裏出來，沐王爺沒察覺他的心思，隻是為讓他受到好的指導將他送出去，之後兄弟間相處的日子更少。再回來，無論他怎麽說怎麽做沐子來都能應付得恰到好處無可挑剔，雖然很像平常兄弟間那般和睦，但總會覺得少些什麽，奈何，沐子來以生病為借口逃避，沐王爺以沐子來被疾病纏身多年性情冷淡做安慰，他也不好再說什麽。後來為增進兄弟情誼，他從王靈齊和龍璍入手，向玄英白夜打探，和沐子來一樣出入皇室貴族眾多公子出席的場所，發現眾人對沐子來的行事風格見怪不怪，這讓他一度以為是自己多疑，因此鬱悶好些日子，甚至被沐王爺特意叫去談過話。沐王爺沒解釋什麽，沐子來如魚得水地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隻是一笑置之，沐子歸疑心自己兄弟間會生嫌隙他也是一笑置之，一個是懷著寵溺讓你在我的掌控範圍內任性，一個是眼神示意不要多想。
沐子來很清楚自己的態度，不過對沐子歸有多少情意他卻不知道，他隻是照搬自己見過的兄弟和睦，偶爾將自己與王靈齊和龍璍之間的相處化用其中，他大概能猜到沐子歸心裏貌合神離的想法，可是沒辦法，他自以為如此甚好，因為他與沐王爺之間的相處是照搬沐王爺對待長輩的方式和孩童對待父母的方法，他和王靈齊龍璍之間也是複製朋友相處的模式和一些為利用裝模作樣弄出來的版式。兄弟之情，大概就是他們表現出來的，互不幹涉卻能互相幫助。兄弟之情，大概不是這樣的，他幫沐子歸若不是覺得能得到什麽好處就是純粹想讓自己開心少些負罪感。
由於兄弟間本就若即若離，再加上沐子歸性情耿介不喜與人拉幫結派而沐子來左右逢源周圍皆是朋黨，沐子歸受沐王爺影響在朝廷官場一直保持中立而沐子來平素裏總是結交這個官員皇子那個世家貴族少爺，外人總以為他們藏在一團和氣底下的分歧才是真相，他們兄弟的感情隻是空殼，若不是沐子來執意不做官，他們兄弟倆指不定會在朝廷掐起來。
在佛堂幾人都不明白他為何而來時，沐子歸拿著一個蒲團邊走邊不甚在意地說：“都跪著呢？想來應該不多我一個？”
沐子來朝王靈齊移一下，空出與龍璍之間的位置讓沐子歸插進來，待沐子歸跪下後，他問：“哥哥為何會過來？”
沐子歸跪拜後回答說：“父王擔心你們會打起來，特意讓我過來勸勸。”
幾人失笑幾人作答，王靈齊笑說一句“我們都長大了不會隨便亂來”，龍璍一句“怎麽會”仿佛把自己放在事外不會摻和沐子來和王靈齊的事，沐子來一句“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像解釋也像要遮掩什麽。
“若你們三人互毆，父王與我都不會想管，都有錯都該被教訓，我們擔心的隻是你們會打出去。”
認真做事也好，任性胡鬧也罷，沐子來這些年從未被沐王爺明麵幹預，更別說與他有些距離感的沐子歸，所以聽沐子歸要插手他們三人的事他不免驚訝——可能是擔心他們會妨礙他的計劃，或許是害怕他們入局會受傷，沐子來立即委婉地拒絕：“哥，父王不管政事，你保持中立……”
沐子歸不等沐子來說完，一句話反駁道：“子來，我們家慣於保持中立極具牆頭草氣質的是你。”
無言以對，沐子來斜瞥王靈齊一眼，希望他能說什麽，可王靈齊和龍璍一樣覺得有沐王爺和沐子歸插手他們的事會做得更有分寸，因此兩個人都沒吭聲，所以沐子來心裏後悔臉上賠笑地問：“哥哥和父王打算怎麽做？”
“等你能出門你就知道了。”
頭一低，沐子來將因細微抽搐快要垮掉的臉色埋起來，一句話不說不為自己爭取，一句話不說不願意順從他們的安排。能自由出門，那是三個月之後的事了。三個月，由春入夏，花開後又凋零。三個月，世事變幻，不知又會發生什麽事。
沐子歸有意多跪片刻，隻為等沐子來他們誰說一些什麽，結果三人啞口無言，他也擔心沐子來稍後會變卦，幹脆借口還有事先離開。之後，在三人都以為沐子來會像之前一樣毒舌時，他對王靈齊突然起來沒什麽反應，對龍璍要離開沒什麽回應，兩個人為刺激他特意強調要離開之後，他隻說了一句“要走就趕緊走”。禹九代沐子來把龍璍和王靈齊送離佛堂後原路返回，一路上還試著猜測沐子來的心思。
禹九想得入神，回佛堂時在門旁盯著沐子來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轉身背靠門沿看向天空。她沒想到沐子來的心思，沐子來也沒猜到她的心思。
身邊人都離開後沐子來才回頭，隻有禹九一人看著天外發楞，他不動聲色地注視片刻，隨後回頭，低頭思慮一番，慢慢站起來，走近禹九。
“禹九。”
禹九聞聲扭頭，趕緊道：“公子。”
“以後送飯就讓玄英過來——”
禹九聽後想的是她連送飯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有時間常去歸院看看，多陪陪世子妃——”
禹九心想，你是有什麽計劃需要瞞著我，以至於要把我支到其他地方。
“替我探探世子的動向——”
愣一下，禹九微微抬頭，迷惘且疑惑地看著沐子來。
“每日晚間來找我一趟，說說他們的情況——”
質疑自己一番之後，禹九聽見沐子來歎氣，聽見他補充道：“嫂子如今有孕在身，哥哥和父王都不能出事，若有什麽能幫的你暗中幫一下，我之後會讓白夜他們過去聽父王安排。”
沐子來說話連貫到底，是禹九聽一句想一番心思像是經曆過千回百轉。情緒定下來後，禹九心裏納悶的是沐子來難道會就此妥協。實話實說，她不信，她猜沐子來另有安排。不過，她可能會失望，因為沐子來交代完轉身再跪下後嘴裏不停地嘀咕：“就這樣吧。自小到大，我以遊戲人生的態度混跡虞都，因為他們外人不敢把我當笑話看，因為我自私他們總跟在身後收拾爛攤子，怕我出格特意在我的行動之外另起邊界，一次又一次，從未放棄，我也該少給他們添麻煩。”
那之後，禹九以沐子來禁足他們無事可做為借口常常去找蕭瀟，或是陪她閑聊狀若無意地問沐子歸的去向，或是陪她去燕廬找駱橪號脈開方取藥安胎——鬼醫離開後由駱橪接手照顧她。其他時間禹九偶爾會找玄英白夜他們說說話聊聊天，目的也是旁敲側擊地問沐子歸的安排和沐子來的想法。
來往頻率逐漸增加，沐子歸幾次在自己屋裏見到禹九，無意間聽禹九問蕭瀟他最近忙做什麽事時他不禁笑了——笑意因沐子來自己不開口而讓禹九代他來而生、因禹九話裏話外蘊含的小心翼翼而生。他並不想隱瞞，隻是沐子來不問，再加他不想讓沐子來插手過多才按下不說，可現在，禹九偶爾出麵探問，白夜明明是聽他安排卻還會去找自家公子，哎，就當是沐子來別別扭扭地發問他勉勉強強地回答吧。
“九姑娘既是代子來而來，為子來而來，那就代我將話轉給子來，告訴他，不管是為你為他還是為我們，都不要輕舉妄動，此事牽涉過去和未來，有許多內幕他不清楚，像以往一樣小打小鬧父王可以不管，要是真刀真槍，實在不該由他出麵。這是父王的意思，父王說子來從前的任性胡鬧之後由他接手，子來隻需像我一樣聽父王安排便可。其實我與子來一樣，都不清楚父王插手的真正原因，不明白在那麽多謠言之中為何先從虞將軍府入手，或許真如父王所說，做事要從過去開始，而虞將軍府是與過去聯係最多的，畢竟之前父王與陛下不怎麽理會你們而虞將軍從始至終都在指導虞先陽……”
不是推心置腹，不算毫無隱瞞，不過禹九相對滿意了——目的被人察覺不滿意還能怎麽樣，死皮賴臉她又做不到。沐子來聽完禹九代沐子歸轉告的話之後麵色稍微沉重了些，外麵謠言生事其實有他在背後助推，但沐王爺一眼就看破謠言迷陣，避開沐子來與王靈齊和三公主之間的糾纏，徑直去調查虞將軍府要為虞夫人恢複記憶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