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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交代

  交代和故事


  讓一時半刻的愣神

  害怕她改變

  沒有原因,但所謂交代已足以讓鬼醫愣神一時半刻。駱橪趁鬼醫失神跑到林漱身旁的樣子,像一個提心吊膽麵對長輩查問的孩子終於做完事,又像是完成一個被迫完成的任務終於鬆口氣。林漱眯眼笑笑,拉著駱橪往梅鐫安排的屋子走去,邊走邊問:“這麽辛苦為何還要強裝?”


  “本來沒資格怪他,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可是怎麽辦,因為他師父才那麽辛苦啊。”


  “阿駱,能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嗎?”


  駱橪沉默一陣,推開房門,借著房門的吱嘎聲說:“一個命不久矣還想著回來放他出去走走看看,一個心甘情願讓出位置以為如他所願挺好。這樣各自為己卻以為是替別人著想的故事,有什麽好聽的。”


  “阿駱——”有些事你自己做過就不要說別人啊。


  不知是誤解林漱話中含義以為他想聽還是駱橪自己本就想說,她側身讓林漱進門再轉身關門,無人打擾地說一段故事。


  鴻穀傳統,一代一鬼醫,鬼醫三十年;一人一藥名,藥名隨一生。鴻穀弟子,若非以鬼醫之名行事不得借鴻穀之名。前任鬼醫門下共三名弟子:三芪,九歸,六夢。三芪為接任鬼醫之人,以燕契為鬼醫之名。後來,燕契暫留穀內接手鴻穀事務,六夢與九歸先後離開,各自行走一方。


  九歸以鬼醫之名行走四方,後來在混亂的九虞遇見半麵莊莊主翟燁,由於情牽翟燁,他化名燕拂。他們二人兩相情願,育有一女,名為翟燕,然而,半麵莊樹大招風,對敵眾多,一朝失算,翟燕作為翟燁之女被暗殺而死,燕拂作為翟燁的身邊人受重傷被下毒。知道自己中毒已深時日無多,不想讓翟燁先後親見親人之死,燕拂以回鴻穀製解藥離開半麵莊。


  雒翾初見燕拂時當他是為家人尋醫問藥來鴻穀的世家貴族,心有警惕,隻是打個照麵她就按自己的計劃跑進山裏,沒在意身後那句“小心點”的關切之意。


  再見燕拂時,雒翾以為鴻穀藏書房裏沒人就推門進去,突然看見一個陌生人出現,雒翾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才收腳準備離開。


  看她要走,房裏的燕拂喊一聲:“不用怕,想看書就進來看。”


  隨後來的燕契聽九歸這樣說,放下心裏她要走就走的想法,對雒翾說:“進去吧。”


  雒翾笑著接過燕拂遞給她的醫書,道謝之後坐到常坐的幾案旁,一邊無意地聽鬼醫他們的談話,一邊告訴自己不要分神,一邊小聲默讀紙頁上的文字,看似認認真真,其實腦子裏嗡嗡嗡的什麽都沒看進去。她所得到的,是今日所見之人是鬼醫先生的師兄弟,如此,她便不能再像早先那樣遇見人就跑。


  雒翾進書房原來是想查一種藥草的名字,到手的卻是一本文字寫得密密麻麻的醫書,她沒打擾鬼醫他們說自己要出去,也沒去找一本符合她此來目的的書,也不知她硬撐著看了多久,反正她睡醒時已是黃昏,睡醒後把看過的東西都忘了。


  見小丫頭醒來,燕拂湊到她麵前問:“你叫什麽名字?”


  雒翾愣一下,看著披在自己身上的眼前人的外衫遲疑一下,老老實實答道:“雒翾。”


  “翾——”燕拂認真地思考過後,又問:“這是什麽藥名?”


  雒翾不明所以地回答:“這是父親為我取的。”


  “你不是鬼醫的徒弟?”


  “不是嗎?”


  燕拂被雒翾疑惑的表情逗笑了,或許是想到自己的女兒,想起回答女兒的神態,他先問後答地說:“你不知道啊?沒事,不用擔心,我之後幫你問問。”


  燕拂後來是否問過雒翾不知道,她剛從燕拂身上感受到的一點溫暖隨後被燕拂的打算消磨得一幹二淨。她不敢相信,那個待她溫和的人,那個總是和鬼醫說笑的人,來鴻穀竟然別有用心,他身後跟著的根本不是護衛,那是他和外麵裏應外合的信使,他們來鴻穀是為鬼醫之位,至於為何要鬼醫之位她卻不清楚。


  親眼目睹燕拂將鬼醫打落山洞之後,雒翾在燕拂假扮鬼醫的前幾個月可謂是費盡心機。她那時不知道鴻穀收徒的規矩,總以為自己是鬼醫的徒弟,師父被人殺害,自己替師父報仇沒錯。所以她一邊跟著鳧連學武一邊想著哪天在燕拂麵前練劍時伺機殺他,一邊跟著燕拂學醫一邊想用從他那兒學來的毒藥毒死他。幾次嚐試皆以失敗告終,或是因為準備不全,或是用毒不深,或者,僅僅是因為燕拂如父親一般的笑容讓她感受到在家裏在鴻穀都沒感受過的溫暖。好在燕拂先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及時讓她清醒,否則真是她下最後的毒手了。


  小小年紀就背負莫名其妙的不該屬於自己的仇恨,燕拂是真的心疼這樣的雒翾,所以找她解釋清楚,還帶她出穀一趟向她證明原來的鬼醫燕契沒死。他隻是想把本來該屬於他的鬼醫之位還給他——師兄弟三人中醫術最高的算是九歸,隻是他對鬼醫之位沒什麽興趣。他隻是想讓向往穀外生活的他得到真正的自由,自己已經沒多少時間,讓他出去見識幾年再回來應該會少許多遺憾。


  從穀外回來後,燕拂便讓人準備拜師事宜,一方麵是因為雒翾入鴻穀幾年沒一個合適的身份不妥,一方麵是害怕燕契離開不再回來鴻穀沒人接手,另一方麵是因為自己的私心。燕拂讓雒翾選一種藥草作為自己的名字時她好巧不巧地選了上古藥草“橪支草”,橪兒,橪兒,聽起來很像“燕兒”,像他死去的女兒。此後,他看到駱橪總會想起自己的女兒,會聯想到半麵莊裏的翟燁擔心她是否過得好,思來想去,他提筆寫了一封信畫了一幅畫。畫中描繪的是駱橪的笑容,可因為心裏還有翟燕的影子,燕拂和翟燁都把駱橪看作自己的女兒,所以駱橪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今夕閣的少主。


  除過向駱橪證明燕契沒死不得不出穀之外,燕拂還離開過鴻穀一次,是去半麵莊找翟燁,也是最後的離別,不過在駱橪的摻和下成了初見。


  駱橪幼年學劍是為取悅父親,鴻穀練劍是想鬼醫先生能看見自己,後來跟鳧連學劍是想替先生報仇,再後來,學劍隻為學劍——有師父在不用擔心被忽視被拋棄被傷害。在半麵莊走過一趟之後,學劍不僅隻是學劍,也可以和學醫一樣救人。


  隻可惜那個曾經救贖自己的人,在自己剛剛想學著拯救別人時離開了。生老病死很平常,每個人都會經曆的。師父臨死是這樣安慰駱橪的,可駱橪依舊想不透徹,不是因為師父即將死去,而是因為師父的囑咐:他的死要毫無聲息。他躺在山頂的草地之中平靜死去,在火焰之中變成塵灰,還要變成飛灰散落在花草之中,隻為讓那個將自己放逐在塵世中的人有一天可以回來。駱橪想知道,憑什麽師父要以背叛者的身份死去?為什麽他的死不告訴鴻穀也不通知半麵莊?可那是師父最後的心願啊,就像之前,即便自己很想什麽都不說,可也因為那是師父的交代要告訴鬼醫,他們還是要按師父的安排行事。


  師父以出門行醫離開之後,作為現任鬼醫的唯一弟子,駱橪不可推卸地擔起處理鴻穀事務的責任,幸好在燕拂和翟燁的安排下,蝶雪與梅鐫可以幫著管理鴻穀,遠蟬和緋蜻可以隨時保護駱橪。駱橪可以跟著連叔出去走走闖闖,可誰也沒想到駱橪一出穀就去了半麵莊,不管不顧地就是要做個殺手,之後,半麵莊在莊主的安排下出現一個名為無名的殺手,殺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公子小姐也有平民百姓。


  駱橪一開始很像那些為報仇雪恨而拔劍的殺手,不僅是連叔這麽想,連她自己也這麽以為,她似乎隻是在泄憤,那些自己看不慣聽不慣的為惡之人隻能除之,為此,她幾乎將自己出身鴻穀是個醫者本該救死扶傷的使命忘了。


  連叔他們誰也不知道她為何會變成這樣,他們擔心她一路太順會變本加厲成為一個殺人的狂魔,所以接下當時誰也不會接的任務:刺殺秦時歐。果然,刺殺失敗,駱橪因為受傷被送回鴻穀,在鴻穀靜養一年才被連叔準許出穀。


  出穀的前幾天,駱橪整天背著背簍扛著鋤頭往外走,有時在水邊呆坐一個下午,有時爬到樹上睡一覺,有時跑到山洞裏乘涼,有時是在山頂草地裏呆上半夜,舉動看起來很不正常,可她的心情卻異常平靜,仿佛那些才是她會做的事。出穀之後,連叔以為她會去半麵莊,誰想她轉個方向去南夷說是要回家;他們以為看過家人之後她會繼續想刺殺秦時歐,不曾想她開個藥廬做個大夫混成小神醫;大家以為她想通了轉性了好不容易安下心,她又突然說要以小神醫之名接近秦時歐……


  連叔看著她近兩年的變化,以為她已經把殺人時養出的戾氣洗淨,分得清殺人與救人的區別,所以即使心有憂慮還是同意她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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