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該
不該選角落坐下
看不清來人
隻能猜妖怪
沒有什麽捷徑可走，林枔提醒林漱隻是因為提醒也沒什麽用，半麵莊從花倚鏡入手調查得來的消息很多，知道的卻隻有花倚鏡是一個人，是塵香島島主，是一個隻出沒於夏秋兩季的人，是男是女不知道，性格喜好不知道，陣營歸屬不知道，隻知道花倚鏡在九虞北燕南夷等地都出現過，甚至有傳言說“花倚鏡”之名已有近百年曆史。
一條路不通，那就另尋一條，所以林漱隔天路過“燕歸”之處時，林枔拿著幾頁紙叫住他對他說：“林姑娘，這是阿駱前日離開的原因，她去暗殺藍守欽了。”
林漱一邊接過林枔遞來的紙張一邊問：“為何是她去？藍守欽是何人？”
“為何是她去我還真是不清楚，按理，殺藍守欽一事應該由‘易’處執行，阿駱他們一向不管那裏，從來隻關注‘義’處之事，或許是藍守欽此人身份不同，一般人不會不求回報地去暗殺一個南夷來使，所以才將他掛到‘易’處以重金雇傭殺手。至於阿駱為何會出手，林姑娘可有什麽想法？”
“藍守欽是一個窮凶極惡之人？”
“不是。”
“恃強淩弱？”
“不是。”
“欺男霸女？”
“不是。”
“難道是阿駱看他不順眼？”
“……啊？”
林漱哈笑兩聲，中肯地評價說：“阿駱看誰都不順眼，也不對，她好像看誰都順眼。所以她為何要去殺藍守欽呢？”
林漱轉頭隻看見林枔對他露出一個“你說呢”的表情，問題明明是林枔提出來的，又被他打回去了。不好不好。所以他轉而問道：“藍守欽死了？”
“據可靠消息，藍守欽一行正在前往虞都的路上。”
“那就是沒死，阿駱出手他還能逃過，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難怪會被反追殺。”
“林姑娘說誰被追殺？”
駱橪被追殺一事她沒宣揚，半麵莊的人應該都不知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說了，林漱以玩笑作答：“我說我要不要去替阿駱追殺一下藍守欽。”
林枔驚訝地睜大眼睛，半晌才說：“林姑娘你別去添麻煩了，莊主讓你查花倚鏡查藍守欽查沐公子有她的用意，姑娘照著莊主的安排去做就是幫助阿駱最好的方式。”
“可是莊主並沒有讓我查花倚鏡查藍守欽查沐公子啊？”
林漱不認賬的模樣讓林枔啞然失笑，他愣了愣才說：“好好好，是我讓你查的，是我讓你查的，是我多管閑事了。”
“林大哥，我是開玩笑的。”
林枔無語地笑笑表示自己理解，眼見已到“集燕”門前，他給林漱指指裏麵然後換個方向離開，邊走邊細聲嘀咕說：“真是，性格與阿駱如此不同，怎麽就會……哎……”
裝傻開玩笑是林漱故意為之，聽到林枔細聲嘀咕後和林枔一樣啞然失笑卻是不自覺的反應，他搖搖頭甩掉林枔話裏多餘的意思，拿著暗殺藍守欽一事的記錄轉進“集燕”之處。剛走沒幾步，招呼完幾個人，熟悉他的不熟悉他的一股腦全跑到他麵前來給他匯報事情交給他一堆東西。
“林姑娘，這是你要的東西，我剛整理出來的。”
“林姑娘，這是藍守欽一行的最新動向，他們已經離開江洲境內。”
“林姑娘，這是塵香島的位置。”
“……”
“林姑娘，我跟蹤過沐公子，他一直都在江洲城裏，除了遊山玩水聽戲聽書之外沒去什麽地方，我就不寫成檔案記下了。”
“……”
“林姑娘，這些都是民間關於塵香島和花倚鏡的傳言。”
男男女女拿著林漱自己要的檔案和林枔讓人給他的消息湧向林漱，幾個男子顧及男女之別隻是在圈外嘰裏呱啦跟著喊，女子卻是把林漱圍了一圈，七手八手地把各種紙張塞滿林漱的懷抱。
林漱愣愣地被他們推著倒退幾步，連幾聲“啊”呀“嗯”的隨便附和都沒說出來。情況不對啊，他昨日來讓人給他查塵香島和花倚鏡時大家都客客氣氣的，今日是怎麽了。一哄而來就算了，怎麽還可以一哄而散，是在逗他玩嗎？
看眼前人影四散開去，林漱頭疼地拿著一遝民間傳言和情報消息四下看看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去查看，沒想到，一開始看見的就有些不對勁，關於花倚鏡的傳言簡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三四歲的孩童聽說過花倚鏡，一會兒是和尚，一會兒是吃孩子的怪物，一會兒是衣袂翩遷的女子，一會兒又是風姿卓然的公子。青年男女聽說花倚鏡之後崇拜有之，怨恨有之——多半是嫉妒生恨。奇怪的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家對花倚鏡也有印象，而且印象來自上一輩人的傳言，他們還把年幼時聽過的傳言說給孩子孫子們聽。按他們的說法，花倚鏡不可能是一個人，像駱橪鴻穀鬼醫一樣的傳承似乎也不可能——鬼醫之名還會換一換，花倚鏡之名似乎百年如一啊。
林漱抬眼看看空蕩蕩的大堂，特意尋找才能看見被門板竹簾什麽遮擋起來的人，他邊抬手搖著花倚鏡的傳言邊喊：“那個，塵香島和花倚鏡的傳言是哪位給我的？”
“林姑娘，是我。”
沒看見人先聽見聲音，林漱扭頭看見一個姑娘從他座位背後木板邊探出一顆腦袋。
隨後又一個腦袋探出來補充說：“是我。”
兩顆腦袋後麵還傳來一個聲音說：“還有我。”
是自己的錯，不該選一個角落坐下。林漱一手扶額一手指指自己前麵讓他們站到那裏來，然後疑惑地問：“你們確定這些傳言沒問題？為何下到三四歲孩童上至七八十歲老人都曾聽說過花倚鏡，老人們還是從上一輩人那裏聽來的。”
第二個出現的人回答：“應該沒問題，李奶奶告訴我時言之鑿鑿目光炯炯，想來應該確有其事。”
最先出現的姑娘附和著說：“我也覺得是真的，那些小孩子表現出來的害怕和崇拜應該不會假，而且，而且，我小時候就聽母親說起過花倚鏡。”
見旁邊的小姑娘不說話，林漱指著她問：“你呢？”
“我，我不確定，我感覺，感覺，可能是假的，他們有些怨毒，說的話不一定能當真。”
聽母親說過花倚鏡的姑娘帶著反駁的口氣建議說：“林姑娘，不可信其無，花倚鏡之名流傳確有許多年的曆史了。”
林漱隨口說道：“哪裏是許多年，照你們的說法，花倚鏡得是一個上百歲的人，怕不是一個妖怪。”
“這……”反駁他人的姑娘扭頭看看旁邊的兩個人，一時接不下去話。
“算了，麻煩大家了。”
打發走三個查探花倚鏡傳言的人之後，林漱繼續查看他們給的情報，看到塵香島的位置之時，他不禁疑惑起來，半麵莊靠著這些人這些消息是怎麽撐起來的？什麽叫塵香島在洰河城外東海裏？他又抬起手拿起紙說：“請問一下，有誰可以借我一份輿圖誌？這個塵香島是在什麽地方？”
有個從“燕散”之處來的灰衣的中年男子拿著一本書走到林漱麵前說：“這個或許可以幫助林姑娘。”
林漱懷疑地看他一眼，接過他手裏的書——《九虞州郡圖誌》——來翻了翻，的確有些山河湖海可以參照一下，不過，他還是問了句：“請問一下，這個可靠嗎？”
“可靠可靠，林姑娘放心，這《九虞州郡圖誌》是沐王爺和韓二爺主持帶著沐二公子和韓家少爺參與編撰而成的。”
好巧，林漱聽過這些名號，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他最後的確認地問：“你說的沐二公子可是沐子來？韓家少爺可是韓奇？”
“對，林姑娘怎麽知道？”
我倒希望我說的不對。林漱再問：“你可知這書是哪一年開始流傳的？”
“有十餘年了吧。”
十餘年，韓奇可能隻有十二三歲，沐子來應該也差不多，真的可信嗎？林漱心裏是不信的，不過他還是客氣兩句說：“我知道了，謝謝啊。”
人走之後，林漱在圖誌上查查找找看到了洰河城，看到了東海，就是沒看到塵香島。東海上一片空白，大海的藍色沒有，島嶼的綠色沒有，果然是，不太可靠啊。
林漱倍感無力地合上《九虞州郡圖誌》歎了口氣，隨後又煩躁的把自己麵前的紙張亂翻一通。無語之後，鬱悶之後，奇怪之後，他認命地繼續看。
“藍守欽一行離開江洲城不久，想必兩日內可到洰河城，消息會隨後送到……”林漱讀著讀著聲音就無聲了，洰河城，他剛才在地圖上看見了來著，於是他又打開《九虞州郡圖誌》繼續翻看。
“好，就這樣，等他們一行到洰河城時我就去看看，看看這個藍守欽是何方神聖，塵香島究竟在什麽地方。”嘀嘀咕咕決定好之後，林漱如釋重負地站起來，丟下偶爾在風裏卷頁的紙張出門去了。
藍守欽一行的最新去向是第二天黃昏前送來的，林漱和梅鐫一起從“集燕”之處出來時心裏打著好好的算盤——他想在夜裏大家沉睡之時出去看看。因為心裏高興，所以看見駱橪背影即將消失在燕亭大門後時他高聲喊：“阿……”
剛開口林漱就被旁邊梅鐫突然伸過來的手捂住嘴，梅鐫一邊拉著他往後移一邊說：“林姑娘不能喊。莊主不是說過不能打擾小姐嗎。”
林漱心想莊主說的是不讓我去燕廬打擾她，可是她如今就站在我眼前，喊喊還不行了。他胡亂地搖搖頭又點點頭表示自己不喊了。正當他感歎梅鐫居然能明白他的心思時他看見林枔在送走駱橪之後朝梅鐫豎著拇指讚賞地笑了笑。
嗬嗬。這兩個人，玩什麽呢？
沒等林漱疑惑或者質問，林枔先走到他麵前說：“讓她回去吧，莊主還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