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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初次

  初次見人的麵具


  隨環境變色


  學習枯葉蝶


  林漱從山頂回來的路上看見拂燁島上駱橪帶他走過的路上一顆燈火搖過去晃過來地走進半麵莊,等他回到燕亭趕到駱橪房間發現房裏黑漆漆一片才知道他之前看見的人是駱橪——梅鐫說她有些事情忘記告訴莊主要回去一趟,晚上不回來了。


  想去找駱橪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回房間現在也無法入睡,找岑荊,他現在最不想看見的就是岑荊。沒地方可去,林漱就在駱橪房裏和梅鐫拉話。


  “梅鐫,阿駱方才回來時心情如何?”


  梅鐫在屋裏窸窸窣窣地邊收拾東西邊應答道:“小姐神色自然沒什麽變化,隻說要去找莊主——或許是有什麽急事,不過她一向不喜形於色。”


  一種說與不說沒什麽兩樣的感覺,林漱竟然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隻好幹巴巴硬擠出一句:“這樣啊——”


  沒話好說,林漱沒話找話地問:“對了,阿駱何時做了一身黑衣裳?以前沒見過。”


  “黑衣裳?沒有啊,小姐方才那衣裳是藍紫色的,應該是從莊裏拿出來的,許是莊主為小姐準備的。莊主總會為小姐準備一些衣裳,綠的黃的黑的白的粉的藍的,算是應有盡有。衣裳沒什麽特別,隻是小姐穿的場合奇怪,在林子裏著一身綠,花海中穿一身粉,暗夜裏披一襲黑,行醫則是白色,平日裏無事就是簡單素雅的白衣,偶爾仗劍出門會是黑色和紅色。藍紫色或許隻是映襯方才的夜色,沒別的意思。”


  隨身邊環境變色,不就和沈家村裏銀杏樹上身著一襲黃色隱藏其間讓人沒注意到,害他一個人苦等半日。藍紫色,夜空山色湖畔螢火,或許真如梅鐫所說,沒什麽特別意味。


  梅鐫在放好衣裳之後一轉頭看見院子裏晃過一個人影,於是邊走出門邊懷疑地喚一聲:“湛溪——”


  林漱應聲扭頭,見湛溪鬼鬼祟祟地在院子裏探看什麽,他略微不爽地問:“你來做什麽?”


  湛溪尷尬地看看駱橪的屋子之後扭頭看著他們牽強地說:“駱姑娘——”


  不等湛溪說完,林漱先不耐煩地告訴他:“阿駱去今夕閣了。”


  “哦。梅鐫姑娘,林姑娘,我先走了。”然後湛溪就灰溜溜地走了。


  “湛溪怎麽了?”


  林漱邊站起來走出門邊說:“誰知道他又想做什麽。我先去睡了,阿駱若是回來,梅鐫你替我轉告她一聲我有事找她。”


  駱橪不是簡單地去拂燁島換個地方睡一覺,拂燁島一行隻是個幌子,騙了梅鐫也瞞了林漱。若不是次日清晨一個一醒來就被遺忘的怪夢驚醒林漱——讓他很是不安地探查駱橪的去向——他是不會知道她又出門行俠仗義去了。


  為了不讓駱橪疑心他怎麽會知道怎麽會趕過來找她,林漱移形換影之間恢複原來一襲紅衣的男裝模樣。幾經輾轉,他才找到一路飄搖不定幾次讓他撲空的駱橪。或許是為了躲開身後追兵駱橪才東跑西竄,竄進被陰雲籠罩著的山嶺之中。


  林漱找到駱橪時,她正被十餘個無臉人——蒙麵人——圍追堵截,閃閃躲躲之後,每一次遇見二話不說就動手,刀光劍影劈裏啪啦割爛樹葉削斷樹枝砍到小的樹,亂糟糟一片連人影都無法分辨,也不知那些黑衣人是怎麽從一群黑影中準確無誤找到駱橪的。


  駱橪邊跑邊打邊引,把追兵從林子裏引到山野空曠之中,好不容易才見一條小溪從野地裏流過。摘一片樹葉旋成漏鬥,舀半鬥流水混成藥水。潑墨一般將手中清水盡數灑向追來的人,在一片痛苦的叫聲中先解決四五個人。


  “快閉上眼睛,水裏有毒——”


  隨後,林漱看見一幅讓人無法不笑的畫麵,殺手以為駱橪手中還有傷人眼睛的藥水,所以一個個把眼睛閉上,有的還撕下布條把眼睛遮起來。駱橪卻是隨便折一枝綠意蔥蘢的樹放到小溪裏沾滿水珠,學著女媧造人的姿勢亂甩水點子忽悠了眼前的七八個人。


  “她手裏沒毒藥了——”不知道是誰先喊出來的,在那之後,殺手們睜開眼睛摘下布條,摔倒的爬起來,眼睛被傷的在溪水裏洗洗之後也恢複過來,十餘人又找駱橪麻煩去了。


  林漱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出麵,隻能是在看見駱橪處於危險沒法選擇時他才會不管不顧地突然出現在人跡罕至的山野間,路見不平地順手救駱橪一救。如此巧合,鬼都不信,所以黔安城外山林裏駱橪懷疑的眼神也有道理。


  “阿駱——”一聲提醒,是讓駱橪注意不要隻顧前麵不顧身後,也是林漱紅衣罩麵借機出現。


  “林漱——”一聲疑惑,是在將後背交給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時駱橪挑頭的奇怪,是駱橪經一番聯想從“林漱”到“林漱”得到的答案。


  林漱不知道駱橪的一聲“林漱”是想到當初的紅衣人還是懷疑他的身份,沒時間顧及,他作為她身後的屏障不該如此分心,於是他提著一把不知名的劍施展不知名的武藝麵對一群不知道的對手。他真是不明白駱橪怎麽總是遇見這樣的事——隻要她以殺手身份出去總會受傷回來。還有,他怎麽總是不清楚她為什麽會遭遇這樣的事,除青湖縣秦時歐一事之外,他看見的總是她最後受傷的結果。差一點,差一點又見她受傷了。


  “阿駱——”林漱喊一聲伸手拉過駱橪想將她護在身後,她也很配合的與他一樣伸手拉著他轉到他的身後。


  兩聲異響,林漱看著眼前的殺手倒下之後才回頭看駱橪是否受傷。和他一樣,駱橪也回頭看身後的人有沒有受傷,不過她倒是沒看被自己刺一劍的人是死是活。


  明白方才像躲藏一般的配合原來是想將彼此護在身後之後,林漱對著在駱橪劍下絕望的殺手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看到殺手還有動作他抬腳一踢把駱橪的隱患踢掉。橫踢之後轉身見駱橪滿臉疑惑,林漱心裏咯噔一下,擔心駱橪通過他的聲音動作猜出他的身份。所以在駱橪疑惑正盛時,在原來暈倒的殺手搖晃著起來時,林漱沒做其他打算,隻是再拉過駱橪為她擋住危險用背對著爬起來舉起棍子的殺手受他重擊一下。


  被硬錘一下,腦子的確跟著晃蕩一下,但林漱沒當回事,他還是在麵具底下露著笑容仿佛對駱橪表示他沒事似的。直到駱橪抽出一隻手想摸他又不敢摸他的小心翼翼地說:“你的腦袋……”


  腦袋被重擊一下應該暈倒才對。明悟之後,林漱往前一栽倒在駱橪肩上裝暈。


  駱橪著急忙慌地撐住林漱的身體,抬手摸摸他被棍子打傷的地方,慶幸沒有打破頭,因為不方便,她沒怎麽注意靠在自己肩上的人有什麽特別之處,沒有想去看看他是誰——其實她心裏有過猜測,極有可能是黔安城外遇見的紅衣人,也可能是林漱。


  駱橪架著林漱走過山道,在山道中向山裏凹陷的山洞裏休息片刻。


  林漱拖著兩條裝成無力的腿跟著駱橪走,有那麽一刹那沒控製好步伐,他的步子邁得大了些,絆住步子小的駱橪往前摔,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林漱略微用力往旁邊一扯,扯著駱橪摔倒在他身上。


  不巧,駱橪撞到林漱硬梆梆的麵具,鼻子磕出一道小口子。好巧,摔在林漱身上的駱橪恰好吻上他的唇。


  林漱從未想過自己會在此情此景下失去控製力——他從未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霎時間隻覺得身體完全不由自己控製。本來他現在就是暈倒的狀態,經駱橪一壓一吻,沒有激動,反而像是進入死亡狀態,僵硬地躺在那兒,感受不到呼吸,感受不到心跳,感受不到駱橪的氣息,可腦海裏全是駱橪的影子肌膚與血液亂了套,增強唇上的觸感。真要是說說親吻的感覺,那可真是,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還有些無能為力。


  知道自己以女子身份突然出現會引起駱橪懷疑,想著將原來的自己放出來透透氣,所以林漱恢複原來的模樣,可他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她,幸好臉上戴著麵具。林漱不慌不忙——等到他後來發現自己的臉是什麽模樣,才知道他分明是慌不擇路——將麵具下的臉換一個模樣。身體僵硬,心裏的弦一根緊似一根,裝暈的樣子卻還要自自然然。


  不出所料,駱橪木然地將唇移開後,眼睛在林漱的臉上逡巡一圈,不逃不避地抬手揭開林漱臉上的麵具,然後好似被嚇到一般,麵具脫手摔落,不受控製的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初次見人的麵具就這樣碎了。


  無暇去想駱橪見到的麵容,林漱隻希望這個不由自己掌控的場麵盡快地一溜煙地過去。他聽到駱橪深深地呼一口氣,聽見她起身踩著裝出來的沉穩的步子走了。他們都在假裝。聽聲音漸行漸遠,估摸著駱橪再回頭也不會再看到這個地方林漱才敢睜開眼。洞口透進來的光亮把洞裏的蕭條映照得分明,除了大大小小的方方圓圓胡亂擺著的石頭,隻有石縫間薄土裏長出的纖弱的雜草。林漱提心吊膽地小心翼翼走到洞口邊上,隻看見駱橪越走越遠,全然沒有回頭的意思。


  就這樣不管不顧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了麽?


  林漱察覺出自己臉上浮起的笑意,看著駱橪遠去的身影踉踉蹌蹌,一路走得比他變臉還要慌不擇路。一瞬之間,他很好奇駱橪看到什麽樣的麵孔,好奇是什麽讓她以這樣的速度逃跑。難不成法力沒起效?收回目光,林漱隨手變出一麵鏡子,對上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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