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螢火
螢火圈點出身影
照亮擁抱中
充斥的冷意
岑荊離開之後,林漱邊想邊走地徑直走到駱橪的屋子門前,屋子裏燭光沒一點波動沒一點聲響沒一點幻影。沒人在。奇怪駱橪去拂燁島半天沒回來的原因,林漱走到一邊梅鐫的屋子去問她:“梅鐫,阿駱還沒回來嗎?”
梅鐫看見林漱出現在門口也有些奇怪,聽見他的問題更覺得奇怪,蹙眉說:“小姐是看過姑娘留給她的信才走的,說是晚一些才回來。姑娘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留給她的信,什麽時候?”問題既是問梅鐫,也是問自己,覺著自己問得太傻,那是林漱後知後覺。他裝作什麽事也沒有,點點頭轉身從梅鐫的屋子又轉回駱橪的住處。
駱橪房裏的確有一封信,方才進來隻是晃眼之間沒見著人就轉身離開,林漱此時才發現信放在桌子上很惹眼。駱橪向來不會把自己的信件放在明處,何況是他給她寫的信。再者,他本來也沒給她寫什麽信,這信究竟是從何處來的?什麽人放在這兒的?
“山裏螢火正好,我們去看看。後山湖畔等你。”林漱拿起信端詳了好一會兒,隻覺得這信除了內容確切,其餘一切都是模糊的,既沒有說清楚是誰寫的,也沒有說清是寫給誰的。不過,信中“你”的寫法很有特點,似曾相識。想起來了,岑荊寫字筆鋒走勢與信中字跡很像,越看越像,的確是岑荊寫的。可是駱橪不知道,她一直與岑荊保持一定的距離,應該是不知道才以為信是林漱留下的。
有事離開,原來岑荊煞有其事借口離開是為這件事。為什麽呢?為什麽需要避開他?難道岑荊實話實說他還能反對?為什麽呢?為什麽岑荊要送信給駱橪?是無意中送錯地方還是有意為之?岑荊來過林漱他們的院子,知道他們每個人的位置,不該走錯地方才對。為什麽呢?為什麽偏偏是後山山頂湖畔旁邊?莊主總不會對誰都說一遍山頂湖水風景好吧?
想那麽多又是何必,親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林漱按照信中所說,瞬移到信裏指明的地方——後山山頂,這個被莊主特意提起的地方。山裏正是螢火飛舞的時節,人過處不時閃出幾顆螢火。山裏入夜之後靜謐清幽,隻聽見泛著水汽的風聲,互相摩擦的樹葉聲音,嘰裏咕嚕碎語的蟲鳴。天空弦月一彎,照不亮地上的萬物,可是山中有一處透著瑩瑩的光,仿佛給人指引。
林漱朝著光的方向走去,撥開帶刺的荊棘,踏著悉悉索索的雜草,溪流潺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穿過一叢灌木之後,他眼前出現相對開闊的地域,出現一個身影,一座閃著燭光的小船,一個在螢火下佇立的人。
駱橪離著漁船不遠,在漁船的光影外逗弄螢火——若不是螢火繞著她還不一定能看見她,從拂燁島回來之後她似乎換了一身黑色的衣裳,走在無燈無月無光的夜裏一定能很好的隱藏自己。漁船的燈火在幾丈之外照亮船篷照亮周圍一圈水域,光影裏閃著與燈火若即若離的飛蟲,不像岑荊,就那樣一直站著,一直站在遠處,看螢火,看燈火,看燈火螢火朦朦朧朧照亮的人。
若不是擔心駱橪,如此寂靜安寧的風景便是他們的,與他林漱無關,他此時出現在這裏對誰而言都有些多餘,可林漱又有些慶幸自己出現在這裏,或許是因為眼前一番螢火飄動安寧靜寂的風景觸動了他的心。他在原地停著看著,片刻之後才邁出步子走近他前方岑荊的身影。岑荊似乎沒發現他的到來,或者是他來得悄無聲息,被山林的清幽掩蓋蹤跡。
“岑荊。”林漱出聲打擾,岑荊的身影戰栗地抖動一下,沒有下一步動作。
“阿駱……”林漱剛開口——聲音沒達到最高,招呼沒完全說出來——他就看見岑荊轉過身來。
岑荊輕輕搖頭,抬手示意林漱不要說話,似乎在提醒他不要驚動駱橪,不要打擾駱橪。可林漱已經出聲,那邊駱橪已經把目光投向他們的方向。
“阿駱看見了。”林漱一邊說一邊還想把自己沒說完的招呼繼續下去,他剛一抬手準備示意駱橪到這邊來,岑荊就幾步走向他莫明其妙地把他擁進懷裏。
林漱不驚訝不高興不憤怒,隻是莫明其妙,然而也就是一瞬之間。當耳朵聽見岑荊的呼吸聲,脊背感覺到岑荊手心的溫度,心裏的異樣就變得明顯了。他僵硬地看著駱橪的方向,露出一個駱橪看不見的微笑,忍著質問岑荊暴揍岑荊的衝動,對駱橪露出一個很是真誠的笑容。也不知駱橪看沒看見,反正她對此沒什麽反應,隻是在林漱的目光中轉身消失在灌木林子裏。
駱橪離開之後,整個湖邊隻剩林漱和岑荊。岑荊依舊擁抱著林漱,很僵硬的一個懷抱,就像是抱著一個姑娘,一個他不應該抱著的姑娘……岑荊是在抱著一個姑娘……是一個姑娘……岑荊的確是抱著一個姑娘……
林漱不停地想著與岑荊擁抱的是一個姑娘,但總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在強調他和岑荊兩個男人花前月下地摟摟抱抱成何體統。也不知道是出於女子對付流氓的想法,還是一時間覺得岑荊這樣擁抱自己的確是別扭奇怪簡直有些變態,林漱拉下臉,繃著身體,渾身泛起一種冷氣。
“林姑娘,對不住。”
感覺到岑荊鬆手放開自己,林漱趕緊從岑荊懷裏退出來,抬起頭看岑荊,聽岑荊有些忐忑的話看起來誠意滿滿,可他決定不接受岑荊的道歉。什麽毛病,不聲不響地就把人往自己懷裏帶,那種感覺,簡直讓人發毛。心裏一時間七上八下,林漱不知道心裏起起伏伏的都是什麽情緒,慢慢地變得煩躁,他開始用一種厭惡的眼光盯著岑荊。
“是我的錯,姑娘要打要罰我都受著。”
看岑荊慌忙地往自己的方向走來,林漱退後幾步,抬手阻止他往前:“停!站在那裏別動!”
突然想惡心一下岑荊,想讓他感受一下自己剛剛被他突然擁進懷裏的感覺,又想到湛溪多數情況下會在一旁守著岑荊,林漱就對岑荊說:“讓湛溪出來!”
看岑荊沒有讓湛溪出來的意思,林漱自己對著夜色吼一聲:“湛溪!你出來!”
“湛溪!”岑荊皺眉,倒也命令湛溪出來了。
“公子。林姑娘。”湛溪站在岑荊後方靠右,也是一頭霧水的模樣。
林漱傾著嘴角對湛溪一笑,指著自己和岑荊拉出的距離中間對湛溪說:“站到這裏來。”
湛溪不動,把目光從林漱身上往岑荊身上移,林漱以為湛溪是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聽一個姑娘的話。
“林姑娘讓你去就去。”
岑荊發話,湛溪動腳,果然是忠實的下屬。
林漱麵對著站在自己與岑荊之間的湛溪,冷眼挑眉,勾起右邊嘴角,笑道:“轉身,看著你家公子。”
湛溪依言轉身,與岑荊麵對麵。
是看自己不順眼了?說轉身就轉身。
看著就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林漱在湛溪身後淡淡一笑。走到灌木邊上折一根樹枝,圍著湛溪轉了幾圈,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番。
“湛溪,你是不是應該說說你都看見了什麽?等等,你什麽都不用說。那你是不是應該解釋解釋你家公子有難你卻不出來?等等,這個你也不用說,畢竟我這個厲害的角色就在他邊上。這樣吧,你就解釋解釋你剛剛出現的時候……”林漱兜了幾個圈子,繞了幾句話,直到他覺得湛溪是真的放鬆了,就慢慢繞到湛溪身後,突然出掌,一掌將湛溪拍往前方。
看湛溪直接紮進岑荊的懷裏,林漱一臉無良地笑了。
岑荊短暫地怔愣之後臉色在青白之間變幻,他迅速將湛溪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拿開,一邊將湛溪往前推一邊自己往後退。而湛溪也是一臉尷尬,抬頭看一眼自家公子卻不知道要說什麽,連抱歉都不知道怎麽開口。隻有林漱一人把他們的行為看成笑話,為此一笑之後心底的異樣也變淺變淡了。相對於湛溪眼裏一閃即逝的恨意,岑荊眼神裏更多的是厭惡,林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在厭惡什麽,反正是確定他再怎麽樣也不會對自己動手,湛溪再怎麽樣也不會違背他的意思。
想一想對麵兩個人沒什麽能威脅自己的,林漱還有些有恃無恐,完全不在意自己剛剛做過的事,端出理所當然的報複態度走近岑荊問:“岑公子,這樣的懷抱,感覺如何?”
林漱也不需要誰來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在話裏摻雜一些疏離的意味,說完之後飛身掠過一路的草叢灌木,把障礙都甩在背後。他承認岑荊一路過來對他和駱橪都不錯,可那並不意味著他會放任岑荊這樣對待他,尤其是他提醒過岑荊駱橪就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