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造化
造化的生死
需要你直走到底
非倒退可解
那一條路需要一直走到底,除非你想倒退,否則兩側普通的磚石會變成一塊塊戲弄你毀滅你的機巧,讓你體無完膚墜入兩邊的深淵,生死,全看造化。
那一條路被刻下特殊標記,鋪路的磚石上踩滿人的腳印,隻要跟著腳印走,你會走到路的終點——路的終點是遊魚戲著水的被兩個欒樹彎成的半弧保護著或是阻攔著的水潭。
林漱知道有另一條路可以進拂燁島,知道那條路平平靜靜卻隱藏危險,所以他當初聽岑荊的建議沒有走眼下這條連接拂燁島和燕亭的路,而是兩個人獨闖出自己的路,最後在門口匯合一起進去。原來以為有駱橪帶著會好走許多,沒想到是一條獨木橋般的路,一路不能行差踏錯,他好幾次差一點就踩到其它磚石,幸好駱橪及時拉住他。
在坦途的終點,駱橪手握著一旁欄杆上的蓮花石給林漱介紹說:“路是我師父設計的,水潭是他主張挖出來的,水裏的魚是他四處找來的,水草是他自己養出來的,蓮花怕也不是一般的品種。一切都是他做的,用他在鴻穀學到的醫術種下有毒的草養上有毒的魚放出有毒的霧。下一步,你走在前麵。”
林漱看著前麵的水潭一臉疑惑,路都沒有他往哪裏走。
見他有些疑惑,駱橪踩上最後一塊磚,往旁邊欄杆上一靠,水潭裏慢慢的冒出來一根石柱,剛好夠人踩上去。
林漱奇怪地問:“就這麽簡單?”
“也不是很簡單。”駱橪邊說邊站正,示意林漱退一步之後她也倒退一步,水中冒出來的石柱抽身回去了。
“怎麽回事?”
“簡單說來,就是最後一步要有人替你守著,所以你一會兒先走。”
“那你怎麽辦?”
“我有整個半麵莊替我撐著,沒事。”
駱橪又走上最後一步靠著欄杆留半邊磚石讓林漱走到下一步,她一邊讓林漱趕緊走一邊拍拍欄杆上的蓮花石說:“讓欄杆靠過來壓住最後一步就好。”
林漱雖然不明所以,但在駱橪頻頻催促下還是走上第一個石柱。第一步邁出去,第二個石柱冒出來,如此再三再四地一步步走下去倒也沒什麽問題,就是走到一半,石柱轉一個彎有像起點延伸的趨勢。
駱橪在他身後笑著解釋說:“師父開的玩笑,就像一個要遠去的人突然舍不得再跑回來給戀戀不舍的人一個擁抱,你往前一直走就好了。”
想法真是與眾人不同,若是有人無意中知道一些走上前路的訣竅,隻怕看著路要倒回起點會選擇放棄。林漱邊走邊說:“也不知道阿駱你的師父是一個怎樣的奇人,突然間很想見見他。”
聽林漱說要見自己的師父,駱橪帶著無可奈何和遺憾淡淡地笑笑,發覺林漱在她前麵看不見她的笑容後她補充說:“師父那樣的人再也不會有了,不過他留下的痕跡還有一些。”
駱橪說的痕跡被她師父留在拂葉居的屋簷下,一串串一排排地香椿鈴上。那是一個盒子,盒子裏有一卷畫軸,畫軸中的人隨著駱橪慢慢展開一個個出現在他們眼前。
初次見到師父曾經提起的一家三口,駱橪也有片刻愣神,仿佛觸景生情也想起自己原來的生活。據林漱所知,駱橪的童年並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她有姐姐妹妹,還有一個弟弟,她的家一直都不像眼前這般幸福平靜過。
片刻之後,駱橪沐浴在暖融融的陽光裏替別人自豪替別人幸福地為林漱介紹說:“這是我師父他們一家三口,師父燕拂,師母翟燁,他們的女兒燕燕。”
被留在以往固定在畫卷上的半麵莊莊主那時還是個初為人母的女子,幾分心看著孩子,幾分心瞧著燕拂,幾分心想著未來,幾分心念著過去,她還是一個情意滿滿的人。陪在兩個女子身邊的燕拂半蹲著,一隻手伸高拉著妻子,一隻手拿著花草逗弄滿臉笑意很好奇的女兒,高高低低之間流淌著幸福意味。那個活潑可愛肉嘟嘟的小姑娘就這樣把笑容留在畫上,希冀的眼神背對翟燁看著燕拂,兩隻手伸出去,兩隻腳踮起來,小衣裳在畫卷中隨風翻卷,應著她的名字如燕飛舞。
看完之後,駱橪瞧瞧作畫的桌子搗藥的地方,又看看屋簷原來放畫的地方,最後決定踩上原來的凳子站到高處把畫軸重新藏進遮風擋雨的小樓裏。
“阿駱,你怎麽又放回去了?”
“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師娘這件事。”
“莊主不知道?”
見駱橪一笑默認之後,林漱一邊奇怪燕拂瞞著翟燕將畫卷藏在樓宇高處的原因一邊問:“準備何時讓你師娘知道?”
“師父的意思是要尋一個合適的時機,再過幾日吧。”
駱橪不太願意說,林漱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他沒繼續問,善解人意地和駱橪一起隱瞞一起和莊主聊天。從拂燁島回到燕亭時,他眼尖看見岑荊的身影一閃即逝地消失在門外。
隨駱橪一起走進收藏各種文書信息的溦覽院,見林枔正在整理什麽東西準備分類歸置,林漱聯想起岑荊就充滿好奇地問:“林大哥,方才岑荊是去哪兒?”
林枔頭也不抬地隨便答一句:“出去送客。”
“什麽客需要他親自去送?”
“虞都來的貴客,莊主無暇招呼就讓他去招待——”
突然間,林枔停下手上整理的動作看著林漱旁邊的駱橪說:“阿駱有時間可以關注一下,來人是歸義王府二公子沐麟,當朝三駙馬,姑姑的侄女婿,還是禹九姑娘的主人。”
感歎完沐麟的身份真是複雜之後,林漱問:“禹九姑娘來過了?”
“嗯。”
“是有鱗火的消息了?”
“不是,她是陪著沐公子一起來的,沒說起鱗火的事。”
“原來是這樣。”
林枔和林漱一問一答,卻沒有在乎林漱的答案,他隻是想知道駱橪的反應——駱橪先看看林漱後瞧瞧林枔再盯盯文書然後明白地點點頭表示之後會關注關注。
不關注還好,一關注事情就會一茬接一茬地湧過來,小事大事怎麽追究似乎都與禹九和沐麟有關係。
關於禹九和沐麟來半麵莊一事駱橪和林漱都略有好奇,隻是駱橪選擇去拂燁島找莊主解答相關問題,而林漱選擇去找岑荊問東問西;駱橪去找莊主時告訴林漱說隻是隨便去看看,林漱準備找岑荊前說的隻是隨便找人聊聊天。
一見到岑荊,林漱就開門見山地問:“岑荊,你昨日招待的沐公子是一個怎樣的人?”
“怎麽關心起他來了?”
為什麽關心林漱也說不清楚,他就是想知道,不過他還是彎彎繞繞地扯出理所當然的理由:“聽林大哥說他是禹九姑娘的主人,禹九姑娘前些日子不是幫過阿駱嘛,我想知道是怎樣一個人讓禹九姑娘選擇追隨。”
“沐麟是沐子歸的弟弟。”
“什麽?”
“沐麒,字子歸。沐麟,字子來。”
想起沐子歸,那個原來與岑荊關係不錯的蕭瀟選擇的公子,林漱以為岑荊對沐麟會有更多的了解,於是繼續問:“那沐子來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一個讓人看不太懂的人,若說他心機深沉,仔細看卻能看出來他凡事不過心;說他簡單通透,他卻總能做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怎麽說?”
“以他近來離開虞都一事來說,就我的看法而言,他離開虞都原是不聲不響瞞著所有人的,可菩十城邰州等地他又弄出不少動靜讓人知道他的行蹤,隨隨便便就讓人知道他的事情,我看不太懂。之前聽說他在虞都為三公主和小王將軍打過一架,可是他此時離開虞都有些像是把三公主拱手讓人的想法出乎他人預料,實在是讓人疑惑不解。”
聽起來是有矛盾,可是能讓人如此清楚的看見矛盾所在怕是另有目的,林漱覺得岑荊最初也該有此疑惑,所以繼續問:“那你此次與他見麵可有看出什麽來?”
“他想插手今夕閣與何夕樓的事情。”
“什麽?不是說來雇傭殺手的?”林枔整理過的文書上是這樣記錄的才對。
“是。許是雙管齊下。”
這樣理解也可以,可是這樣就沒什麽意義了,林漱喃喃地說:“可都讓你們看透了有什麽意思。”
“他也沒想隱瞞什麽。”
“……”沐麟的行為讓人很迷惑。
“他說自己是代表朝廷來半麵莊的——”
“啊?”
看來沐麟的行為的確讓人迷惑,先讓林漱覺得文書記錄有誤,後讓林漱一時無言以對,又讓林漱覺得出乎意料,三件事林漱都沒有看懂他很迷惑。
自林漱進門開始岑荊便是有問必答——雖說有時候隻是幾個字了事,現在看著林漱越發疑惑,他擔心時間拖延太長會出意外,於是開解地說:“此事還要看姨母怎麽說,過段時日他們還會再來,那時你再看看。”
見林漱不在意地點點頭,岑荊斟酌許久還是喊道:“林漱——”
岑荊站起來,帶著歉意說:“我一會兒還有些事情,就不陪你了。”
林漱覺得岑荊這話說得仿佛他拖住他後腿不讓他走似的,真的是,他才不介意,隨便擺擺手回應說:“你去做你的事,我不需要你陪著。”
“那我走了。”
差一點,林漱差一點就會回懟一句“趕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