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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算盤

  算盤打錯了


  陳年往事的反應

  是不裝現在


  緊趕慢趕,禹九到底沒趕上跟著林漱他們去半麵莊。她站在半江客棧大堂中,看一眼端坐著等上菜的沐子來——有一種被人拖後腿的感覺——沒有想要抱怨隻是有點因為看不懂他而冒出來的無語,定下兩間房之後,她靠著櫃台無奈地看著四下打量的沐子來,實在是不明白他怎麽就想著隨她一起來江洲——他當初說過有事要去公主府,怎麽臨了卻突然變卦?去公主府一事沐子來可是說了三遍她才有反應。


  “……”


  “……”


  “禹九?”


  在沐子來身邊留的時間太久,以至於禹九像曾經一樣有時間神遊天外,將過去的林嶼和如今的沐子來相比,一不小心就忘記今夕何夕,耽誤手中的事。沐子來的一聲招呼聲調太高,把禹九從回憶中拉扯出來,她趕緊放下手裏的墨條作出一副知錯就改的神態茫然地問:“什麽?”


  見禹九回神過來,沐子來也不怪罪,很有耐心地第三次說:“午後與我去一趟公主府。”


  “……”


  沒聽見回應,沐子來再次抬頭,看禹九愣神的樣子好像又開始神遊天外,他為引起她的注意而耐心地問:“禹九,你方才在想什麽?”


  禹九側頭看一眼沐子來,她方才在想怎麽逃過陪他去公主府一事,再之前是在想若他知道她在他麵前想的都是幾百年前的陳年往事他會有何反應,再往前就是把林嶼的影子投射到他的身上想同時看見兩個人。


  “回公子,禹九方才想起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沐子來繼續一邊寫著接下來的計劃一邊分心狀若不甚在意地問:“可是在江洲生病,痊愈後留在江洲的老朋友?”


  “是。”


  “好端端怎麽想起他來了?”


  禹九再次將舒櫟當作擋箭牌——借口避開去公主府的行程,找到借口之後她不經意露出一個笑容,隨後好像有重要事情要做一樣地說:“我與他約定好,每隔十日寫一封信報平安,今日恰好是信到的日子。”


  “你也會每隔十日給他寫一封信?”沐子來的話不鹹不淡沒什麽情緒。


  “沒有。”


  仿佛禹九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好像她如此作為才是合適之舉。沐子來了然地笑笑之後說:“既是收信的日子,你便回去等著,午後去公主府時我會讓人告訴你一聲,到時你再來。”


  算盤打錯了。沐子來沒按照她的套路行事。


  “既然有信會到,你且先回去。”


  “禹九告退。”禹九離開時看沐子來的那一眼隻當他是他,等再回來時卻又在他身上看到沐子來的影子。


  說舒櫟有信會到是禹九隨口打出來的幌子,沒想到等她走進自己的僻靜小院之後,舒櫟的信緊跟著就到了。


  “據可靠消息,雒弋失蹤一事與半麵莊有關。小神醫駱橪五日後或會到半麵莊查探,若有必要,你可速來與他們一道。”


  為舒櫟與自己心有靈犀,值得一笑。為舒櫟給自己雪中送炭,值得一笑。為有借口不去公主府,值得一笑。一心想笑之後,禹九彎彎嘴角高興地笑笑。也不等午後沐子來有事再找她,她轉身出門離開自己的住處。


  與當初避開中秋之晏一樣煞費苦心,禹九往自來居走去的一路上將舒櫟給她的信潤色後加以製造,誇張中加重分量,半麵莊、小神醫、雒弋、虞將軍等與過去和未來有關的人串在一起,隻為給她的臨陣脫逃編造一個好的借口。許是消息來得及時,禹九想得入神,曲曲折折的小路在她腳下變曲為直,不一會兒她就再次出現在沐子來的書房外。


  禹九在踏上台階之前便已經有舉手敲門的準備,因此在她抬手時又恰好看見房門被沐子來打開的一瞬間,巧合二字浮現出來,心有靈犀突然冒出來:隻有林嶼才會與她如此這般契合在一起。


  沐子來的身影突然顯現,林嶼的影子在他身上跟著晃起來。一邊是想要暫時遠離的沐子來,一邊是許久不見的林嶼,離開與留下一起牽扯,讓原本就匆匆走來不看路的禹九在著急忙慌之中被台階絆倒,隻留一縷行禮的尾音。


  “公子——”


  雖然沐子來也急切地喊一聲“禹九”,急忙跑過來想接著禹九往下摔的身體,但是他跑得太慢,他跑到禹九身邊時她已經應聲摔倒,一股涼意和一絲鈍痛瞬間讓已經清醒,看見沐子來在她麵前有點失態。


  “怎麽樣?傷到何處?”隨著攙扶禹九而響起的沐子來的詢問之聲有急切的關切。


  禹九不無尷尬和無措地轉著眼睛看著拉著她查看她是否受傷的沐子來,逡巡之後對上他的眼睛。


  沐子來也似略有尷尬,他放開拉著禹九的手站起來離她遠一些,開口淡淡地說:“你起來看看可有傷到哪裏?”


  禹九在地上呆愣片刻,然後在光天化日之下借著起來時的一個假摔跌倒在沐子來懷裏,一時間把她遠遠看著他就好的規矩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禹九手抓著沐子來的胳膊,感覺到他連手帶腳僵硬在原地,放在他懷裏的耳朵聽見他胸腔裏那顆心心跳變了又變,似乎呼吸節奏也亂了。


  好像做得有些過分了……


  禹九燒著臉退到離沐子來兩步遠的地方,袖手變出一張紙條,低頭胡亂編扯剛剛一係列行為的前因後果:“公子,剛剛收到江洲傳信,雒弋失蹤與半麵莊有關,何夕樓少主不日就到今夕閣。我方才想著午後出發去江洲探訪探訪半麵莊,因此走得急了些,無意冒犯公子,還請公子責罰。”


  “無妨!半麵莊一事可大可小,是需要個緊要的人去做,不過用不著你親自去,你就留在虞都,與我一同去公主府。”


  本想著低頭應付過去就可以完事,可沐子來話語間夾雜著涼意,竟有些不放人走的意思。禹九抬起頭,用清明且混有懇請的眼神矜持地看一眼沐子來,將聲音變低變細變得柔和些說:“公子,禹九一直向往自然風光,想望名山大川,雖說江洲既無名川也無大山,可是,據傳半麵莊所在之處是個看自然風物的好去處,此去一可以探清今夕閣與何夕樓之間的關係,二可以看看被半麵莊命名的拂燁島是否真如傳聞所言。還請公子成全。”


  “既然如此,我便陪你一道去。你先回去收拾行裝,我留一封書信安排好接下來的事,午後一齊出發。”


  禹九滿腦子裝著疑問沉默著。難道沐子來要去公主府隻是一時興起並沒有特意安排?從小到大不離虞都的他此時怎麽想著要去江洲?玄英不在白夜不在,難道隻是她與他兩人一起去?他在虞都的安排怎麽辦,推遲還是放棄?是不是可以勸他留下她一人離開就行?

  沐子來看著眼前困惑於他的決定的禹九提醒說:“午後便要離開,留給你準備行裝的時間不多,還不趕緊回去。”


  將提醒聽成責令,禹九乖乖離開回去收拾莫須有的行裝,選幾件衣裳拿幾錠銀子另加一本《九虞州郡圖誌》放進包袱,將一把信手變出來的短劍在手中掂量掂量之後,還算滿意地帶著臨時湊出來的行裝去找沐子來。


  沐子來一反常態,平日裏溫文爾雅的氣度被一身裝束改變:以往半束半披的墨發全束起來用插入一根鎏金發簪,向來素色淡雅的衣裳換成修飾身形的硬領玄衣。其實他的裝束就是玄英和白夜他們的日常裝束,讓人眼前一亮不過是因為他素日裏喜歡裝少年逞風流,今日陡然轉變讓人覺得奇怪。


  沐子來站在側門門前等著邊走邊搖頭的禹九,見她即將走到台階處卻沒有抬腳的意思,他提醒地喊一聲:“禹九。”


  禹九奇怪地停下,又覺得自己停下更奇怪,沒發現沐子來的提醒有什麽奇怪之處,她踏上台階跨出門檻走出門。巷道之中隻見一輛不顯眼的不知從哪兒叫來的馬車和一個不曾見過的車夫,她迷惑地問:“公子,不用等玄英一起嗎?”


  沐子來邊走上車邊說:“他之後會來與我們會合。”


  禹九跟上去,鑽進馬車內之後問:“公子,就這樣離開不會影響公子的計劃嗎?”


  沐子來拿出一個信封在禹九麵前晃一晃說:“我的計劃?你說這個?”


  禹九接過信封,邊打開邊問:“公子不是要去公主府嗎?”


  “既然目標已定,路徑就隨意一些,不管是我親自去找林枝尋借口製造相遇的機會,還是我自己離開後退一步讓他們能夠沒什麽顧忌的相見,目的都一樣,去江洲沒什麽不好。”


  禹九打開信看見的安排與她之前在沐子來書房裏看見的不同,原來是想方設法即便是利用公主殿下也不無不可地將王靈齊拉入他的陣營,現在是想離開虞都找多年前他們的劍術啟蒙老師加以勸說。因為知道沐子來自小不曾離開虞都——年幼之時是生病,少年時期是不想,後來是因為要裝人畜無害而有所克製,所以對他決定離開虞都去江洲一事禹九說道:“可公子你是一直裝柔弱不肯出虞都的。”


  “那就是我現在不想裝了。既然該還的還了,該說的說了,該被揭穿的也不遠了,不如我自己提前離開給他們一個空子,也給我一些繼續布局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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